一江春水向东流-第16节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张忠良站在高处慷慨激昂发表演说:“同胞们!弟兄们!姐妹们!我中华大地正面临外寇侵入、河山破碎、遍地烽火的最严重局面。现在,上海各界已经行动起来举行反日大示威,我们工人阶级应该加入到请愿队伍中去,以实际行动反对日本的侵华政策!”
街上,游行队伍浩浩荡荡。打着“上海顺和纱厂”横幅的工人们走在前面,领头的是张忠良,素芬也在其中。
工人们的口号声一浪高过一浪:“保家卫国,匹夫有责!”“以实际行动支援东北抗日将士!”“抵制日货!使用国货!”
租界警方用骑警和消防水龙头冲击游行队伍,场面大乱……搏斗中,张忠良头被打破,血流如注。素芬拨开人群冲过来:“忠良!忠良……”
张忠良头缠纱布,往张家楼梯口跑。
素芬追上去抓住他:“忠良,你流了那么多血,应该好好休息。”吴家祺也来劝:“忠良,素芬说得对,你应该多休息。”张忠良:“不行!温经理、庞浩公等人在温公馆开会,商讨抵制日货的办法,邀我一起参加,我一定要去的。”素芬:“你伤势不轻,一定要静养几天才行。”张忠良:“为忧患国事、呼唤抗日,国军第一军参谋续范亭切腹、国民政府监察院委员杜义投湖,我受一点轻伤算什么?作为青年,我要奋起学习这样的忧国忧民之士,做对国家有用的人。素芬、家祺,我不能赋闲在家,我要出去,请你们不要阻拦。”他咚咚咚跑下楼去。素芬和吴家祺对视了一个无奈的目光。
张忠良走到楼下,回身说:“家祺,以后不要再把奥平为雄带到我们华人中间来。”吴家祺愣怔地望着素芬。
温公馆客厅内,商界巨子们济济一堂。
庞浩公手持雪茄,正在发表看法:“……总言而之,我们要利用目下的反日情绪,借‘
上海市市民国货年运动大会’开幕的东风,把我们合伙经营的大发百货公司的零售业搞上去。搞上去的办法,就是要挑战我们对面的日资东亚公司,并把它整垮,把它整垮。具体怎么操作,还望大家群策群力,群策群力。”
温经理:“东亚公司为消弭我国人的抗日情绪,正在举行‘春季大减卖’销售,以期冲垮我‘大发’阵脚。”
白少魂:“这好办,我们可以在地下室另辟廉价部反击。”
崔经理:“另外,我们还可以联合其他大公司,施展断源战略,胁迫有关国货厂家,对东亚公司的货源和进价实施控制,把它逼到绝路上去。”
林老板:“要能做到这一点,各大报纸肯定会大肆宣扬,把我们大发公司奉为沪上第一爱国公司,到那时,我们的‘大发’就真的要大发了。”
大家都笑了,惟独张忠良没笑。王丽珍向他投去注视的目光。
温经理:“日本人得寸进尺,结果必然自取灭亡。据《申报》讯,截至目下,日本在华纱厂共有纱锭五十二万余锭,布机八千七百八十六架,占全中国纺织业百分之八十以上。上海民族纺织业同行已达成共识,借此反日情绪高涨之机,打压日本纺织厂商,以期夺取中国纺织业半壁江山。”庞浩公手一挥:“好!有气魄。”
张忠良和几个工人在街上刷反日标语,他头上的纱布已经除去。几个人贴好标语准备离去,忽然出现了王丽珍。
张忠良回过身来看着她。王丽珍笑浸浸地望着他:“这两天大家在温公馆聚会,商量对策,你怎么来了一次,就不来了?”张忠良:“恕我直言,我觉得他们的兴趣不在抗日,而在怎么利用这个机会抢日本人的生意,赚更多的钱。”王丽珍:“别说抢日本人的生意,就是抢中国人自己的生意,这也是无可厚非的事情,因为生意就是这样做的,何况现在要抵制日货,打败日资公司,何错之有?要知道,做任何事情,总是既有公心又有私心的,只要两者结合得好,就是两全其美的事情。至少,你不该忽视庞浩公他们这么做的积极意义。”张忠良:“我并不反对他们,但这不是我的兴趣所在。”王丽珍:“你的兴趣是什么?难道就是刷刷标语吗?”张忠良:“除了刷标语,我还发起成立了‘上海顺和纱厂职工同乐会’,宣传抗日;还准备开设夜校,教职工读书认字。”王丽珍:“你做的这些我不反对,但我觉得,你应该多和庞浩公、我姐夫他们在一起,因为,你可以从他们那里学到许多东西。”张忠良:“他们说的那些生意,我肯定学不会。”王丽珍:“你是说,奸商的那一套,你不想学,对吗?”“可能吧。”王丽珍:“如果你不想学,你在顺和纱厂就不会有出息。”张忠良看她一眼,思索起来。
王丽珍继续说道:“你大概不知道,这两天大发公司挤压东亚公司,迫使东亚以房产和地基作抵押,向英商麦加利银行借贷,结果让他们渡过了难关。”
张忠良问:“接下去大发打算怎么办?”
王丽珍:“所以,晚上你应该到温公馆来坐坐,看看他们怎么研究对策、组织反击。如果你有什么好办法,也可以说出来,再让大家吃惊一回。你可以办夜校教职工读书,但这并不等于你自己不需要学习,依我看,你的学校就在温公馆。如果你从温公馆毕业,你梦想的前程就会有的。”
看得出,王丽珍的话对张忠良起了作用:“好吧,我去。”
《一江春水向东流》第八章(1)
温公馆客厅内,沙发里坐着的和在旁边站着的,都是原班人马。
庞浩公手持雪茄,靠在沙发里:“……东亚公司已被我们大发击得摇摇欲坠,现在靠借贷支撑危局,商战已经打得如火如荼,如果我们再推它一把,东亚这个零售业巨人必倒无疑,必倒无疑。”
崔经理不无忧虑:“大发招数已尽,实在想不出别的办法来了。”
温经理:“虽然我也是大发股东,但我不搞零售业,用什么绝招彻底打垮东亚,还得仰仗各位。”
庞浩公:“我给你们透个底,日本和德国已经签订《反共产国际协定》,据可靠消息,用不了多久意大利也会加入该协定,三国将结成法西斯轴心联盟。所以,我们的商战不但要具有政治眼光,还要具有世界性眼光,世界性眼光。那就是,欧洲的商人已经不大愿意与日商进行贸易,所以,我们要打欧洲牌,使大发成为国际级购物天堂,中国零售业的巨人!”
林老板:“庞董事长的这番话倒是提醒了我。白少魂,你能不能再引进一些新品种,在商品数量和档次上领先东亚?像苏格兰威士忌、德国照相机、英国皮革等等。”
何文艳:“还有法国香水。”
白少魂:“这些并不难,一周之内我就能搞掂。除此之外,我还要推出一个新品种,叫conklin金笔,计划让沪上的文人墨客和附庸风雅之士人手一支。”
欧阳菲菲没听懂:“你说什么?‘光哭脸’?”
王丽珍笑了:“不,译成中文应该是‘康克令’。”
何文艳见张忠良一直不说话,便发问道:“张忠良,你怎么不说话?别把自己当局外人,你看还有什么好办法没有?”张忠良:“生意上的事情,我不大懂。”温经理:“不大懂的外行话,说不定就是好主意。”庞浩公:“对,不妨听听张老弟的主张。”
张忠良站起来,显得有点局促:“我想的……不知道对不对,反正……目的是把顾客吸引到商场里来……”崔经理立即加以肯定:“对,就是这个意思。”张忠良:“我有三个办法……”林老板:“啊,有三个办法?你怎么不早说?快快讲来!”张忠良:“我想,是不是可以遴选沪上一百美女,在大发公司举行洋式夏装展示会……”
话一出口,一片喊好。“妙!实在是妙!”白少魂跳起来,“现在正要进入夏季。”崔经理似已美女满目,憧憬地说:“我的妈呀!一百美女?这太诱惑人、太有意思了。”庞浩公:“往下说,往下说。”
张忠良:“报上说有一位留洋画家回国办画展,大家都不愿意提供场所,因为他的画都是裸体……”林老板一声叫:“好!裸体好!张老弟的意思,是不是让这位留洋画家的油画,放在大发公司展览?”张忠良:“是的。”众人惊叹不已,脸上大放异彩。王丽珍叫道:“安静!安静!听张忠良说完。”
张忠良接下去说:“买金笔的大多是卖办富商、文人雅士和各国洋人,我建议文具部的售货员全部换上年轻、漂亮的小姐,最好会说英语或其他洋文。”庞浩公:“好主意!好主意!”他带头鼓掌,顿时掌声大作。温经理:“依我看,有这三个办法就足够了。”林老板:“张老弟,听说你在搞什么职工同乐会,办夜校什么的,我看这种事情意义不大,不如把功夫用到经商上来,肯定大有出息。”何文艳:“是呀,我看张忠良是经商的料。”王丽珍:“那就请大家多多关照啦!”
张忠良显然受到了鼓励,神情中不免有些得意之色。王丽珍赞赏地瞥他了一眼。白少魂注意到了,有点儿走神,但他很快收了回来:“各位、各位,大发公司这一次要好好出出风头,在推出‘康克令’金笔的同时,还要叫响‘康克令小姐’。”
欧阳菲菲的身子倚着庞浩公:“小姐、小姐,你们这些男人就对女人有办法。”庞浩公哈哈大笑:“对,对,对,菲菲说得对!所谓做生意,其实就是做女人的文章嘛,哈哈哈哈……”
大发百货公司外面,军乐队鼓着腮帮吹响嘹亮的进行曲。街上人山人海,交通拥塞。顾客排队进入商场。美女们在店门外笑迎宾客。二楼阳台上,庞浩公叼着又粗又长的雪茄笑看街景。对面,插着膏药旗的东亚公司门可罗雀,几乎无人出入。
这时,东亚公司二楼上走出身穿和服的日本老板,他不看还好,一看便气得面色发青,颊肌剧颤,忍不住对着大街高声一骂:“混蛋!大大的混蛋!”
庞浩公在对面哈哈大笑。
突然,飞机轰鸣,凌空嚣叫。本来拥挤的人群这时全都停了下来。响着警报的警车当街飞过。租界的商团武装踏着整齐的步伐,荷枪实弹,招摇过市,官兵们个个神情肃然,如临大敌。
大发公司房顶上的喇叭这时响了起来。女播音员一扫平时软绵绵的腔调,语气激昂而愤慨:“同胞们!昨日晚,驻丰台日军一个中队,以卢沟桥为假想攻击目标,在卢沟桥以北一公里的龙王庙一带,举行所谓军事演习……”
聆听广播的人们鸦雀无声。
理发师走出店堂……
黄包车夫放下车子……
华裔巡捕将大盖帽用警棍推到后脑勺上……
播音员继续广播:“晚11时,日军借口失踪一名士兵,要求进入宛平城搜寻,遭我中国守军拒绝。日军随即调动兵力包围了宛平城,并于今日凌晨开始炮击宛平县和卢沟桥,我守军第二十九军三十七师一一○旅之二一九团奋起抵抗……”
“8日,中国共产党为日军进攻卢沟桥通电全国,指出:华北危急,号召全国军民团结起来,筑成民族统一战线的坚固长城,抵抗日寇侵略。同日,中日双方代表到卢沟桥协商停战……”
温公馆客厅内,王丽珍、何文艳、温经理、白少魂、崔经理、林老板、欧阳菲菲等人坐在沙发里静听收音机。
女播音员:“9日,蒋总统电令二十九军军长宋哲元‘守土应具备必死决战之决心,与积极准备之精神应付,至谈判尤须防其奸狡之惯伎,务须不丧丝毫主权为原则……”
庞浩公从外面走进。见庞浩公来,大家纷纷站起。何文艳关掉收音机。庞浩公进来就说:“广播里的消息已经过时了。今天,日军继续扩大事态,卢沟桥一带战事激烈。”崔经理不无担心:“看来,这一次的战火非要蔓延不可。”
吴家祺住处,急促的敲门声和大提琴徐缓的声调响在一起。
吴家祺很不情愿地停下来:“谁呀?请进。”接着又拉。
张忠良和素芬拉开移门走进来。吴家祺看了看他们,道:“坐下吧,你们已经很久没有听我拉琴了。”张忠良:“家祺,日寇的铁蹄正在践踏我中华大地,现在哪是你拉琴的时候?”吴家祺反问道:“难道,你要我北上抗日不成?”张忠良:“顺和纱厂职工同乐会开设夜校,教大家读书识字,发表演讲,宣传抗日主张,苦于缺乏师资,我邀请你做夜校老师,你能答应吗?”吴家祺冷冷地回应道:“我无意介入政治,你另请高明吧!”张忠良忍住火:“国家命运危在旦夕,你竟躲在小楼里自成一统,你还有没有出息?”素芬拉拉他的衣袖,张忠良甩开她的手:“你别拉我,我就是要说。现如今,民族存亡将见分晓,你我不介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