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郎憔悴-第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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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样?死了吧!”
然后他回过脸来笑道:“这种墨蜂最毒,它却不知本身精力有限,而每刺人一下,就要消耗不少精力,是以,我虽不杀它们,它们也活不成了!”
照夕只是怔怔地听着,惊心不已,就见洗老微笑着站起,双手搓揉道:
“它们身上的精力,现在全在这掌上了,对我是大有好处。”
照夕不由惊道:“难道这墨蜂身上没有毒么?”
洗老冷笑一声道:“谁说没有?只怕这毒更厉害呢!”
他看了照夕一眼,微微点着头道:
“蜂刺时,毒汁顺血而下,这时却要以内功暗锁全身血穴,尤其不可令毒攻心!”
他笑了笑又道:“有一种极普通的毛衣草,这里也多得是,只需用它的汁全身遍擦,一个时辰之后,蜂毒尽去,那么留在体内的只有那墨蜂的精力了。”
照夕不由暗暗惊心,洗老说着话,四处找了找,随手摘下了几株圆形的草叶。
这种草叶,如指甲般圆圆小小的,其上还有些细毛,洗老摘在手中,在那只肿掌之上,连连搓揉。这种毛衣草浆汁极多,流出一种白色的浓汁,洗老把这只手擦满之后.嘻嘻一笑道:“如此,一个时辰之后,肿自然也就消了。”
照夕不由张大了眼睛,像是听神话一般的仔细听着,洗老随手把这毛衣草丢到了一边,道:“从明天开始,你天天来此如法苦练,只需半年之后,你就可看出,这种墨蜂对你的补益及好处了!”
管照夕打了个冷颤道:“可是如果这种毛衣草要是没有了呢?”
洗老摇头一笑道:“方才我已看过了,漫山遍野全是,你一辈子也用不完!”
照夕一时又怕又喜,洗老却又道:“你初练之时,可伸一臂,一日之后,可出二臂,再后不妨全身。”
照夕听来已够吓人了,洗老笑了笑道:
“练时,可以皮帽,遮住面部,下着皮裤就无妨了。我们回去吧!”
说着转身而去,照夕跟了出来,洗老似颇感慨地叹了一声道:
“要是数十年前,我有此机缘,今日造诣当更不止此了,只是我因练了那‘血神子’,对此功却有如水火而不能相融了,可惜之至!”
说罢,尚自连连摇首不已。
管照夕这时边走边思,师父可真是一个怪人,他所教练的一些功夫,无不是闻都未闻过的怪理论,就拿这种墨蜂来说,也是骇人听闻的玩意。
他边走边想:“反正师父这么关照我,我照练就是。”
他想着一路低头而行,洗老这时伸出手来道:
“如何?你看肿消了吧!这是因为我内功高深,自然驱毒要快,要是你来,非一个时辰之后才见功!”
照夕再看他手,果然已恢复如前,心中不胜惊异,不由连连点头道:
“如此弟子明日试它一试。”
自此以后,管照夕就日日依言,前往那松洞之中,引蜂刺体,待肿涨后,才采那毛衣草,以之擦体,果然肿就消了。
他起先只是一臂,随后二臂,最后全身,虽吃了极大的痛苦,可是竟有想象不到的好处。不知不觉之间,内功、内力、轻功提气各方面,都比半年之前,少说也增加了一倍有余。
他因心怀恻隐之心,不忍令蜂群精尽而亡,所以每次只让它们刺数下,就放它们飞回,另换一批再行动。如此蜂既无害,他本身却有了更大的长进。
这期间,那洗老却是连连外出走动,有时十天半月回来一次,归时匆匆察考他一下功力,总是赞赏有加。照夕也因有了方法,所以也不必天天要师父在他身旁,无形中,就等于照夕独自苦练了。
这一日照夕又按时来到松涧,把衣服脱下,往草地上一躺,再由一小瓶中,倒出些蜂蜜,遍擦全身,就有无数墨蜂纷纷落在了他身上。
他方欲以内功,把众蜂吸住,好令它们性急之下用针投刺,不想这时耳中却听到咦的一声道:“哎呀!不得了啰!”
声调细柔,分明女子,照夕不由大吃了一惊,略一失神,群蜂已离体而去。
他忙自挺身跃起,却见松树之后,慢慢走出一个少女,这少女修长的身材,身着一身紫衣,尤其是一双眼睛,水汪汪透着无限惊恐之色,她张大了眼睛道:
“你……你被蜂子刺了么?”
照夕这时因没穿衣服,不由又羞又急,忙用双手把身子抱住,一时羞得脸色通红,连连点道:“是……是……”
才说到此,就见那少女猛然纵身扑了过来,照夕方要拿起衣服躲开,那少女却尖叫了声:“傻瓜!不要跑啊!”
照夕不由一怔,抖声道:“你……是谁?你要干什么?”
那少女似乎颇为关心的皱着一双秀眉,满脸焦急关心之色,她比着手势道:
“快坐下,快坐下……先不要管我是谁!”
照夕怔了一下,心想:“她到底想干什么?”
想着见一边有一块大石,忙坐了下来,讷讷道:“姑娘……你要做什么?”
少女这时匆匆把背在背后的一个小篮子放在地下,娇声问道:
“是我们的蜂子刺了你。”
照夕心中一动,暗忖:
“啊!原来这墨蜂,是有人养的呀!”
这么一想,自然不愿照实说出,只傻傻地点了点头道:“是的。”
少女这时走到照夕身前,轻轻弯下了腰,仔细看着照夕身上,口中啧啧连声道:
“真可怜……刺得这么厉害。哎呀!你这人怎么惹了它们了?”
照夕此时近看这少女,大约有十八九岁的年岁,长身玉立,头上青丝挽了两个发髻,体态极为婀娜,身后还系着一口长剑,飘着杏黄的剑穗子。
她转着那双水汪汪的眼睛,满脸痛惜关心之容,尤其是照夕仅穿一条短裤,光着身子,她竟忘了避羞,管照夕红着脸点了点头道:
“不要紧……不太重。”
少女翻了一下那双长长睫毛的眸子道:
“不要紧?你知道什么哟!今天要不是遇到我,恐怕你命都没有了!”
照夕摇了摇头道:“不会,我每天……”
说到这里,忽然想到,这种事情,怎可随便对人家说?只好临时把话停住,一时偏又找不到什么说的,只把一双俊目看着这少女。
那女孩这时匆匆由地上小篮里,拿出一个瓷瓶,内中盛着半瓶白色浓汁,倒出了些在手上。忽然她脸色一红,退后了一步,把瓶子往照夕手上一递道:
“你自己擦……要揉一揉。”
照夕这时真想笑,可是看见这少女那种关心害怕的样子,他又笑不出来,人家是一番好意,他也不便拒绝,当时小心地把瓶子接了过来,道了声:“谢谢姑娘……”
他由瓶中倒出了一些在手上,在鼻上闻了闻,才知道原来就是那种毛衣草的汁液,只不过比那个浓些罢了。他慢慢在身上擦着。
这少女始终皱着两弯秀眉,似乎比他还要痛的样子,照夕擦完之后,把瓶子还给她又说了声:“谢谢!”
这女孩脸上才算露出了一些笑容,小小的嘴巴往两边微微分着嘴角,露出又白又亮的牙齿,她问照夕道:“痛不痛?”
照夕自从离开江雪勤后,从来没见过一个美丽的女孩子。尤其像眼前这女孩的姿色,已深深地把他吸引住了,他觉得这女孩太美了。
当时情不自禁地点了点头,这少女不由抿嘴一笑道:
“原来你也知道痛呀,我方才看你那样子,就好像没事一样的。”
她说着不由又微微皱了一下眉道:“现在好些了么?”
照夕笑了笑道:“好些了。”
少女把小瓶子又放回篮中,她这时才开始细细朝着照夕脸上看了看,她脸上立刻显出一些红晕,照夕不由也脸红了一下,少女却把身子背了过去道:
“你把衣服穿上……我不看你。”
“你早都看过了,还说什么不看我?”
想着也顾不得身上发粘,忙把衣服穿上了,少女慢慢回过身来,照夕窘笑道:
“谢谢姑娘……”
他说着方转身欲去.那姑娘却娇声道:
“喂!你回……来!”
照夕回过身来,怔了一下道:“姑娘还有事么?”
少女脸色一红道:“你姓什么?这地方我常常来,怎么从来没有看见过你呢?”
照夕弯腰笑道:“我姓管,这地方我也常常来,也没有见过姑娘。”
少女脸色一红,白了照夕一眼,她轻轻说了声:“油嘴……”声音很低。
照夕这时也反问道:“还没请教芳名,来此何贵干?怎么这些墨蜂是你们养的呢?”
少女微微一笑道:“你竟也知道这些蜂子是墨蜂,倒是难得。”
她扭脸看了那蜂巢一下,微微皱眉道:“这蜂子是师父养的,已有十年了,每日我都来此采蜜一次,这一次想不到碰到了你……你怎会不穿衣服呢?”
照夕不由笑了笑,掩饰了一下他脸上不自然的神色,道:“这附近有个水潭,我每天都来游泳,却不知会惹上了它们,幸亏你来救我,要不然我恐怕……”
少女格格一笑,她扬了一下秀眉道:“你这人怪有意思的……”
说着忽然又顿了顿,想是在生人之前,这句话说得有点太冒失了,她眨了一下眸子道:
“你大概也练过些武艺吧?”
照夕本来很少跟女孩子谈话的,尤其因为师父又管得太紧,今天也凑巧洗老外出未归,照夕不由胆子大了一点,再说这姑娘实在很风趣,一时他也就不想走了。
他点了点头道:“我会一点。”
少女似乎很开心,她又问:
“你家离这里远不远?”
照夕用手往山那边一指道:“不远,就在苍前岭。”
少女点了点头,她低下头,一只手扭着那件紫色的裙边,照夕遂笑道:
“你一个人,如何能到那蜂巢之中去取蜜呢?”
少女抬了一下眸子,抿嘴一笑道:“所以我才请你帮我一下……不过……”
她又皱了一下眉道:“不过你身上伤未好,恐怕不大方便吧?”
照夕这时不知不觉已为少女风采深深吸引住了,当时竟摇了摇头道:
“没有关系.我帮帮你就是了。”
这女孩喜得拍了一下手道:“你真好,只是你不痛了么?”
照夕笑了笑,道:“不怎么痛了,还要谢谢你的药。”
他看了那大蜂巢一下,剑后微轩道:“这蜜如何采呢?”
少女这时想了想道:“其实你也不要帮什么忙,只请你替我赶一赶蜂子就是了。”
她说着由竹篮内,拿出一条很长的白绸子。顺手在一边折了一根长长的树枝,把那块白绸子一边系在了树枝顶尖,然后又由篮子内拿出了一个小瓶子。内中是一种红色液体,她笑了笑道:“这是牡丹花神,只要洒在绸子上一些就够了。”
这突然出现的少女,就像一朵山中的玫瑰花似的,那么娇艳,那么迷人,管照夕不知不觉,已对她发生了深厚的兴趣。此时见她把那一瓶红色液体,慢慢往白绸子上洒去,不由翻着眼睛道:“这是做什么用的?”
少女看了他一眼,道:“这是一瓶玫瑰精,只要洒一点就够了,香得刺鼻子!”说着还扇着小手,耸了一下鼻尖。
照夕皱着眉道:“刺鼻子?”
少女不由翻了一下眸子,以为他是逗自己开心,不由低笑嗔道:
“讨厌!”
照夕见她这种轻颦浅笑,更添无限娇媚,尤其是前额上那几缕散乱的发丝,小风吹来,吹得它弯弯的,逗人怜爱已极。
那种欲羞还笑,欲笑还颦的神采,令照夕仿佛又回到了昔日江雪勤的身边;而雪勤以及这个不知姓名的少女,她们总似有很多地方相像。
管照夕数年来兢兢于练功,可谓念无及它,而今日一旦遇到了这可人的姑娘,轻颦浅笑之中,不禁有些飘然之感。
假如说陶醉也是一种“快感”的话,那么管照夕此刻正沉迷在极度的快感之中。
他痴痴地看着她,那发亮的牙齿,大而有神的眸子,白中透红的皮肤……
他想到了古人的一首诗:
“由来闺色玉光寒,昼视常疑日下看……”
这两句诗此时拿来点缀这个姑娘,可谓十分恰当了,少女这时收起了小瓶子,才发现照夕怔怔地看着自己,不由低下了头。
她嘴角动了动,本想笑,可是又带着几分矜持翻着那双大眼睛,应该形容它是“剪水双瞳”,她微微摇晃了一下身子哼道:“你看什么吗?不来了……”
照夕这才大梦初醒似的惊醒过来,也不禁俊脸一红,赶忙笑道:
“我……姑娘弄好了么?”
少女嘟着小嘴,浅笑着,看着系好的绸带,那是一种女孩儿家的做作。
当她们发觉情绪过于“热情”或是“上升”时,本能的有一种掩饰,要使自己顺应和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