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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节

烟波江南系列-第2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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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下来,是在严密监视下的生活,蒙珠尔嘎似乎沉醉于练习她的长剑和从小使惯的长鞭,如果自己的本事能更好一点的话,她就用不着放元儿去走那条死亡之路,蒙珠尔嘎十分清楚如果她真的想凭自己的力量复仇,那么她那一点点护身的本事是远远不够的。巴特尔不无忧虑地注视着蒙珠尔嘎的变化,他发现要得到蒙珠尔嘎越来越难,每次蒙珠尔嘎都会象头狂暴的野兽来反抗他,一次比一次难以征服。巴特尔最后认为,想要征服蒙珠尔嘎,必须要把她拉进马贼的生活中来。于是,在他的精心策划下,蒙珠尔嘎陷入了一场马贼与商队的战斗中。

  在砍下商队保镖头颅的那一刻,蒙珠尔嘎意识到自己完全堕落了,虽然是为了自卫,但她不折不扣地成为了马贼,她感到羞愧,可是现在的蒙珠尔嘎无法也不能走回头路,为了复仇,她必须变得更强!蒙珠尔嘎记得丈夫以前教她汉人诗书时说过的一句话:从善如登,从恶如崩。可是做人要从善竟是这样的难!良心的煎熬和复仇的愿望无时无刻都在折磨着成为马贼的蒙珠尔嘎,她的头发很快变白了,心里只有一个愿望:杀了仇人,然后自杀。是王振和冯年瑜害了他们崔家,是他们把她投入了这不人不鬼的生活!每做一次马贼,每被巴特尔羞辱一次,蒙珠尔嘎心中的仇恨便要加一分。她万没有想到三年后东方的土木堡之变会让她失去手刃王振的机会,当她知道这个消息时恨得只想剁去自己的手臂,于是全部的仇恨集中到冯年瑜的身上,而且,随着仇恨的增长,她开始恨冯年瑜的全家,凭什么他们还可以幸福地生活!

  八年后,蒙珠尔嘎终于在一个睛朗的夜晚杀掉了巴特尔,巴特尔没有想到这个忍辱负重的女人已经超过了他。蒙珠尔嘎得到了自由,她认为自己应该去报仇了,然而也就在这个时候蒙珠尔嘎发现自己陷入了另一个困境。

  西北的商队和官兵都知道有个白头发的女马贼,她比当年的巴特尔还凶,是个可怕的人物。蒙珠尔嘎直到入关的时候才发现自己被不明不白的许多人盯着,他们了解自己的行踪,这些人里面也有官兵的探子,他们紧闭了关门,把她关在阳关之外。蒙珠尔嘎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变成了人们憎恶的对象,连村里的孩子们见了她,也会惊呼“白头发的女马贼来了!”慌忙跑去大人那里报信。蒙珠尔嘎染过头发,换过衣裳,但每一次都没有办法通过那道进入中原的边关,某些眼睛盯她盯得死死的,让她无处遁行。巴特尔的旧部追上了蒙珠尔嘎,他们不是要报仇,马贼们需要她成为他们更强有力的领导,直到这个时候,蒙珠尔嘎才明白自己其实失去了更多的自由。

  此后的两年间,蒙珠尔嘎一直都在不懈地寻找入关的机会,经过一次次的失败,终于,她等到了这一天。于是她抛开一切回来了,毫无顾忌的释放出复仇的欲望,用当年定亲的信物杀死了她认为的仇人冯年瑜,用丈夫留下的佩剑刺伤了冯年瑜的女儿,还要用这把剑杀死疯了的冯氏夫人玉音。蒙珠尔嘎疯狂地实施她的复仇计划,直到从秦海青的嘴里听到那一句“你家崔元没死,他在我们这里”……

  “元儿,听了这些,你还认为我是你的娘吗?”蒙珠尔嘎突然凄声地笑了起来,“我是一个马贼,一个强盗啊!”崔元再也忍不住,扑上去跪着紧紧抱住蒙珠尔嘎的腿,含着眼泪大声叫道:“别说了!娘!苦了你了……”

  里屋的声音又转为哭泣,外面的三个人沉默着,他们一字不漏地听到了里面的对话。许久,秦海青转过头来,对眼望着门外茫茫夜色的池玉亭说:“这个……不对。”池玉亭回过头来,缓缓地开了口:“马帮怎么出去的?她怎么回的?”秦海青点点头,又陷入沉默之中……

  夜,幽幽的,邻家喜宴已罢,闹喜的渐渐地散去,只留了几个听墙根的娃儿在那里胡闹。那边厢的喜气更衬得这边厢的伤感,让人觉得月色也有些凄凄惨惨的不堪。

  崔元慢慢儿收了悲声,他记起了秦海青和池玉亭提起过的话,这阵子,实在是不能在娘的伤口上再撒上一把盐了。他不知道该怎么去劝蒙珠尔嘎,但是,绝不能把娘的心思往绝路上去引呀。于是,崔元开始试着不让眼泪掉下来,他觉得自己不应该还那么懦弱。

  蒙珠尔嘎狠狠地哭过一场后也开始平静下来,这么多年她几乎没有淋漓尽致地哭过,眼泪过后,她的脸上是一种深深的失落和一种释放了心情的轻松。

  崔元抹去了眼泪,站起来到桌边倒了杯茶,恭恭敬敬地走回来跪下举过头顶,送到蒙珠尔嘎面前,轻声说道:“元儿不孝,娘这些年来受了许多委屈也没能分担些个。元儿没有办法补偿,现在只有以茶代酒敬娘一杯,还望娘原谅孩儿。”蒙珠尔嘎苦苦一笑,“元儿,你还说这些干什么!”双手去接那杯子。一接之下,楞了一楞,崔元已觉出不对劲,忙抬头看去,只见蒙珠尔嘎望着自己捧杯的手,眼中流露出一种复杂的感情,他顺着蒙珠尔嘎的目光看过去,不禁变了颜色。原来崔元虽然换了男装,可是十年来女孩儿的习性已经在身上根深蒂固,已不是一时半时变得过来的,下意识中,那端杯的手竟摆出了一个纤纤兰花的指型来。崔元万没想到自己竟在这个时候失了态,一时间又惊又愧,捧杯的手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倒是蒙珠尔嘎干脆地接过杯子一饮而尽。

  “元儿,算了,还计较这些干什么?娘知道这些年来你也苦。”蒙珠尔嘎放下杯子,用手轻抚崔元的头发,“就这么平平安安的活着已经很好了啊。”说完了,站起来走到桌子边上。崔元刚才倒茶时将手中的剑放在桌上,蒙珠尔嘎便拿了起来,“其实这样也好,咱们老一辈的事儿就让咱们这辈人自己结了吧,你手上干干净净的我也好向你父亲有个交代。”崔元见她拿起剑来,又说出这种话,心里突然有了一种不料的预感,猛地扑了过去,抓住剑鞘叫道:“娘!您千万别……”他这一扑,倒让蒙珠尔嘎吃了一惊,但随既回过味来。“你怕娘会自尽?”蒙珠尔嘎推开崔元的手,摇了摇头,“你错了,那种没出息的事娘是做过一次,但不会再做第二次。”她忽然抬起手轻轻地抚摸崔元的脸,用一种十分慈爱的目光看着崔元,看了好一阵子。然后,蒙珠尔嘎转过身提剑走到了里屋的窗前,那扇窗子并不对着前院。“元儿,你身上也有一半大汗的血脉,你要记住:大汗的子孙是永远不会逃避责任的!”崔元呆呆地站在原地,他想自己应该上去拉住蒙珠尔嘎,但是看着蒙珠尔嘎望着他的眼睛,他动不了。“您要走吗?”崔元犹豫地伸出手去。蒙珠尔嘎坦然地一笑:“人做错了事,就要赎罪。”崔元感到一丝微风从窗口那边吹来,接着,母亲便消失了。

  “娘!您上哪里去呀?”崔元大惊失色地叫了起来,回答他的是一片寂静。

  里屋的门被猛地推开了,秦海青和池玉亭出现在门口,只看了一眼空荡荡的窗口,秦海青已知道发生了什么,便要向窗口那边跟去。池玉亭伸手拦了一下,“你歇着,我去。”言罢,他整个人已飘过去,随既消失在窗口的黑暗中。秦海青没有坚持,停住了脚步。崔元扑过来拉住她的臂膀,“青姐姐,我娘她……她……”秦海青轻轻拍了拍崔元的手背,安慰地说:“崔元,别急,你池大哥跟着她呢。”崔元仍然一脸的着急模样:“可是,我娘好象要去做什么大事,恐怕很危险!”秦海青道:“现在我们干着急也没有用,只有等他们回来。”

  崔元有些惶惑地放开手,“青姐姐,刚才我和娘说的话你们是不是都听见了?”秦海青点点头。“那么你为什么一点也不担心呢?”“我当然担心,可是你娘也许会吉人有天相。”秦海青回答。“什么?”崔元不明白。秦海青看看崔元着急的样子,说道:“崔元,你在京城也呆过,应该知道那里的守备是很严的,我问你,如果官家的人在行事的时候被马帮杀了,那么关外人住的客栈会没有人搜查吗?第二天城门口的守军会放这种行迹的人出去吗?”崔元楞住了,喃喃道:“青姐姐,你的意思是……”秦海青并不正面回答,复又问道:“如果你娘一直没办法进关,恐怕盯她的人不是泛泛之辈,这次怎么就能甩掉他们进关呢?”崔元不知如何回答。秦海青道:“所以说,你娘的事没有那么简单。也许你娘这次回来是有伙伴的,我们现在只有希望他会帮助你娘。”崔元慢慢抬起头来:“如果……那个人不是娘的朋友怎么办?”秦海青一时语塞,这次,该她不知怎么回答了。“希望……是朋友吧。”她喃喃地说。

  蒙珠尔嘎的身影在前面的黑暗中飘行,池玉亭不远不近地在后面跟随。追上她并不是件很难的事,只是没有办法让她停下。池玉亭也没有想去阻止她,因为知道没有用,任何人都可以看出来蒙珠尔嘎是不打算回头的。现在池玉亭很想知道蒙珠尔嘎打算去哪里,离开小村后蒙珠尔嘎先是往曹州的方向走,但在快到的时候却折向了南方,从蒙珠尔嘎一天内几次往返来看,她落脚的地方应该不远。这附近似乎是有个什么地方不太一般,池玉亭没走多远便想了起来:大概还有半里路,应该是淮阴居士的庄园。

  想起淮阴居士池玉亭就有些不愉快,如果和他有关的话,那么就是件很讨厌的事了,而且,稍有不慎便会有麻烦上身。天下没人喜欢和玩阴术的人打交道,何况是玩阴术者的头儿!几乎所有见过淮阴居士的人都认为他是个和善的读书人,这附近的人都传说他曾经在京城当过官,只不过仕途不顺又不喜欢官场才退隐乡间。然而池玉亭朦朦胧胧地知道一些他的底细,以前告诉大小姐的时候,她瞪大了眼睛一付不敢相信的样子,但她最终没有问他倒底从哪里知道的这个消息,反正大小姐知道他有他的消息来源,只是嘀咕了一句:“这样的隐士也是锦衣卫的人物?天下当真没有可信的人了……”

  蒙珠尔嘎没有迟疑,径直奔向了前面的庄园。虽然是第一次来,但池玉亭知道,这里就是淮阴居士的地盘。长长的粉墙围住深深的院落,退隐的淮阴居士多年前就很少出来走动了,在沉沉夜幕下,整个庄园一片死寂,可是,谁知道某个角落里会不会有一双眼睛盯着你呢?池玉亭心念一动,将衣摆掖好在腰带上,免得动起手来碍事,一边从怀中掏出帕子将脸蒙住。和使阴术的人打交道没必要顾虑是不是堂堂正正,傻瓜才会去讲究什么光明正大。蒙珠尔嘎没有冲大门去,稍稍绕了个弯,走了一段,然后“吱呀”一声推开粉墙上的一扇小门进去了。池玉亭蹑步跟上,听见声音远了,手放门上内力一收,门板已吸在掌上,稍一用力,门无声无息地开了,随既人已从微开的门缝中溜了进去,顺手将门关上,仍是一点声音没有。

  确信没有人在暗处盯着后,池玉亭顺着蒙珠尔嘎去的方向跟了过去,他看到蒙珠尔嘎毫不犹豫地走向亮着灯的一处房间。在快接近的时候,一个家人打扮的人从黑暗中走了过来,仔细地打量蒙珠尔嘎。“我要见居士。”蒙珠尔嘎说。“很晚了。”那个家人丝毫没有客气的意思。“我必须见他!”蒙珠尔嘎提高了声音说。“已经很晚了!”那个家人十分傲慢地重复道,“居士已经休息了。”蒙珠尔嘎的脸沉了下来,她似乎要发作。这时,一个苍老但很有底气的声音从亮着灯的屋里传来:“是蒙珠尔嘎吗?进来!”蒙珠尔嘎最终没有发作,她狠狠瞪了家人一眼,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家人有些无趣,翻了翻眼皮,转身又要回到黑暗的角落中去。走了几步,他忽然有些觉察的样子,停下来竖着耳朵听了听,然后一步步向池玉亭隐身的地方折了过来,一手向腰间长刀摸去。“这里的守备果然不一般。”池玉亭不无赞赏地想,没有动,屏住了呼吸。家人走了过来,显得有些犹豫,他再仔细听听,四周只有连根针掉下地都能听见的寂静。然而这个负责的家人不打算放弃,扶着刀又向前走了几步,已经走到池玉亭藏身的树下。池玉亭微微一笑,他的确很欣赏这个执着而又大胆的家人,现在这样忠于职守的人已经很少见了,虽说他如果再细心一点会更好些。池玉亭曲起指头,轻轻一弹,一不做二不休,将一股指力凭空弹向树下那人颈部的穴道。家人似乎已经听到了指风的破空之声,也很及时的抬起头,但他的动作已被计算在内,指风很精确地点在了他的穴道上,家人立刻软了下去,手中的长刀拔出一半,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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