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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节

[儿童]一岁的小鹿-第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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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瞄了一下,然后把它递给贝尼。
  “刚从英国来的,不再是老前膛了。把你自己的子弹装进去,真象吐口痰那么容易。把你的子弹从后面塞进去,扳起火锤——呼!呼!两发。就象鹞鹰飞扑一般准确。我们是公平交易。”·
  “啊,我的上帝,不,”贝尼说。“这支枪太值钱了。”
  “那个枪铺子里还有的是呢。不要跟我争辩了,老兄。当我想要一条狗时,我就非要得到它不可、把它换了这支枪吧。否则。对上帝发誓,我会来偷走它。”
  “好吧,那就这样吧。”贝尼说。“如果情况是这样的话。但是你必须当着这些证人答应我,当你带它去打过猎后,可不能把我在你家吃下去的布丁都揍出来啊。”
  “好,握手为定。”一只毛茸茸的笨拙的大手,盖住了贝尼的手。“上这儿来,我的孩子!”
  雷姆对那杂种狗打着唿哨。他拉着它的颈皮把它引到外面去,好象怕贝尼立刻就会反悔似的。
  贝尼坐在他的椅子里摇动。他漠然地把横在他膝上的那支枪放平稳。裘弟的眼睛一刻也离不开这支精美无比的枪。他对他爸爸用智谋胜过了一个福列斯特充满惊奇。他怀疑雷姆是否会履行自己的诺言。他曾听说过交易的错综复杂,但他从来没想到,一个人能用说老实话这个简单的花招来胜过对方。
  一直谈到下午。勃克已绞紧了贝尼的老前膛的枪筒子,因此他认为这枪还有指望。现在福列斯特兄弟们从容了,舒坦了。他们谈到老缺趾的厉害,谈到在它以前的那些熊,但是没有一只能及得上它那样老奸巨滑,又描绘了每一次围猎的种种细节。就连二十年来死去的那些狗的名字和功绩也被回忆起来。草翅膀对他们感到厌倦了,想到池塘边去钓小鱼。但裘弟舍不得离开这畅谈旧事的场所。福列斯特老爹和老妈在嘁嘁喳喳地叨咕,偶尔还发出一声尖叫。他们说着说着又打起吃来,就象一对瞌睡朦胧的蟋蟀。最后,衰老终于征服了他们,老两口并排躺在各自的摇椅里呼呼睡着了。他们干瘪衰老的身躯,即使在睡梦中也显得有些僵直。贝尼伸了个懒腰站起来。
  他说:“我实在舍不得离开好朋友。”
  “在这儿过夜吧。我们要围猎狐狸。””
  “谢谢你们,但是我不喜欢晚上家里没有男人。”
  草翅膀拚命拉他的胳膊。
  “让裘弟留下和我在一起吧,他还没有看到我一半东西哩。”
  勃克说:“让孩子留下吧,贝尼。明天我得上伏留西亚镇,我会骑马带他经过你们住处的。”
  “他妈会不高兴的。”贝尼说。
  “这就是妈的好处,嗯?裘弟。”
  “爸,我很高兴留下来。我还不曾长时间的在外面玩耍过呢。”
  “不是从前天起就一直在玩吗?好吧,假如这些人欢迎你,那就留下吧。雷姆,要是你试过了那杂种狗,可别在勃克把孩子送回给我之前把他杀死啊。”
  他们都哄笑起来。贝尼把新枪和旧枪一起捐在肩上,就去李他的马。裘弟跟在后面,伸出一只手去抚摸那枪光滑的地方。
  “如果不是雷姆而是世界上任何一个人,”贝尼喃喃地说。“我把这枪带回家就太惭愧了。自从他给我起了绰号以来,我就该打他一顿哩。”
  “但你告诉他的都是实话。”
  “我的话是正直的,但我的居心,却象沃克拉瓦哈河一样的弯曲。”
  “等他发觉后,他会怎么样?”
  “他会毁了我。但过后,我想他会笑起来。明天见,孩子。乖乖的。”
  福列斯特一家跟过来送行。裘弟怀着一种新的孤寂的心情,向他爸爸挥手告别。他几乎想把他爸爸喊口来;几乎想追上他爸爸,爬上马鞍,和爸爸一起骑马回到自家安适的垦地中去。
  草翅膀喊道;“那浣熊在水潭里捉鱼啦,裘弟!快来看!”
  他跑过去看小浣熊、它正在一个小水塘里戏水。它用那人一样的手,摸索着只有直觉才能告诉它在那儿的什么东西。下午余下的时间,裘弟只是跟着草翅膀和浣熊一起玩。他帮着清扫了松鼠箱,给那破足的红鸟做了一只笼子。福列斯特兄弟们喂的一群鸡,就象他们自己一样粗野。母鸡在附近的林子里到处下蛋;在荆棘丛中,在灌木丛柴堆下面;母鸡孵多少蛇就吃掉多少。他跟草翅膀一起去搜集鸡蛋。一只母鸡正在抱窝,草翅膀将他们收集来的鸡蛋放到它下面。一共有十五个。
  “这只母鸡是个好妈妈。”草翅膀说。似乎所有这一类的事情都是他负责管理的。
  裘弟又渴望有某种属于他自己的东西。草翅膀愿意给他狐鼠,甚至,他相信,那小浣熊也会送给他的。但是过去的经验告诉他,不能用另一张吃粮食的嘴,不管它多么小,来激怒他妈妈。草翅膀正在对抱窝的母鸡说话:
  “现在你好好留在窝里,你听到我的话吗?你要把所有的蛋都孵成小鸡。这次我要黄黄的小鸡,黑的一只也不要。”
  他们转身向茅屋走去。浣熊叫着过来迎接他们。它爬上草翅膀弯曲的腿,又爬到他背上,舒适地蜷伏着,抱住他的脖子。它用那小而洁白的牙齿咬住他皮肤,并且假装的恶地晃动它的脑袋。草翅膀让裘弟把它带到屋里去。它知道他是陌生人,起先用一种聪明的眼光探询地仰视着他,然后也接受了他的爱抚。福列斯特兄弟们迈开大步,已经分散到他们的垦地各处从容不迫地去干活了。勃克和埃克把围着的一只只母牛和小牛赶到池边去饮水。密尔惠尔在畜栏里喂那一群马匹。派克和雷姆已消失在茅屋北面的密林里。也许,裘弟想,是去偷袭猎物。这里是舒适而富饶的,同时也有暴力。他们有这么多的人手干活。而贝尼·巴克斯特却独自担负着一块凡乎和他们同样大的垦地上的所有活计。裘弟惭愧地想起他留下没有锄完的一行行玉米。但是贝尼一定会毫不在乎地完成它的。
  福列斯特老爹和老妈还在椅子里熟睡。太阳已在西方发红。因为那高大的栎树挡住了还明亮地照在巴克斯特垦地上的阳光,黑暗很快就降临到了茅屋。福列斯特兄弟们一个接一个地鱼贯进入屋子。草翅膀开始在炉灶里生起火来,去煮那剩下的咖啡。裘弟看见福列斯特老妈小心翼翼地睁开一只眼睛,随即又闹上了。她的儿子们在桌上放置冷食的一阵闹声,足以在大白天惊醒一只猫头鹰。她坐了起来,捣了捣福列斯特老爹的肋骨,两人起来和其余的人共进晚餐。这一次,他们连每一个小碟子都吃得精光。甚至连剩给狗的食物都不够了。草翅膀把一盘冷的玉米面包和一桶凝结的酸牛奶拌和在一起,然后把它拿到外面去喂狗。他提着桶,歪歪斜斜地左右摇晃,裘弟忙跑上去帮助他。
  晚饭后,福列斯特兄弟们抽着烟,谈论着马。从这儿远至西部乡村的牲口贩子们都在抱怨货源短缺。由于狼、熊和豹等侵害着春天的马驹子,那些经常从肯塔基赶着马群来的贩子,现在也不来了。福列斯特兄弟们同意,如果能到北面与西面去贩马驹子,一定有利可图。裘弟和草翅膀对谈话失去了兴趣,走到一个角落里玩起了“拔钉子”①的游戏。巴克斯特妈妈决不会允许把小刀戳进她那干净平滑的地板中去。但在这儿,碎木片多弄起些或少弄起些,是没有什么差异的。裘弟在游戏中坐直身子说:
  ①一种儿童游戏。将小刀用各种花样往地板上投掷。胜者可迫使败者趴下将胜者钉在地上的小刀用牙齿咬住拔出来。这和我国上海一带孩子们玩的“吃狗屎”游戏相似。
  “我知道一件事情。我敢打赌,你是不会知道的。”
  “什么事?”
  “那些西班牙人,以前常在我家门前的丛林里穿过。”
  “哦,我知道那事儿。”草翅膀驼着背,凑近裘弟,在他的耳畔兴奋地低语:“我见过他们。”
  裘弟盯住了他:“你看见什么了?”
  “我看到过那些西班牙人。他们又高又黑,戴着闪亮的头盔,骑着乌黑的大马。”
  “你看不到他们的。他们现在已没有一个留下来,就象印第安人一样,早就离开这儿了。”
  草翅膀聪明地闭起一只眼睛。
  “那是人家告诉你的。你听我说。下次你到你们回穴的西面——你知道那株高大的木兰树吗?四周长满了山茱萸的那株。你留神那株木兰树后面,老是有一个西班牙人骑着黑马经过那儿。”
  裘弟后颈上的汗毛直竖起来。这当然是草翅膀的又一个故事。这也就是他爸爸和妈妈说草翅膀是疯子的理由。但他又很希望能相信它。注意一下木兰树后面至少是不会有什么坏处的。
  福列斯特兄弟们伸伸懒腰,磕去烟灰,或者吐出剩余的烟草。他们走进卧室,纷纷解开吊裤带,松下裤子。每人有一张床,因为不论哪一张双人床都禁不住他们两人睡在一起。草翅膀把裘弟领到自己床上。他睡在厨房屋檐下一间棚屋似的小房里。
  “你可以枕一个枕头。”他告诉裘弟。
  裘弟怀疑草翅膀他妈妈是否会问他有没有洗过脚。福列斯特兄弟们日子过得多自在啊,他想,不洗脚就可以滚上床去。草翅膀开始讲一个关于世界末日的冗长的故事。天空又空虚又黑暗,他说,只有云彩在上面浮着。起初,裘弟很感兴趣。继而故事岔了开去,而且越来越没味,他睡着了。他梦见西班牙人腾云驾雾,而不是骑着马在空中飞驰。
  他在半夜里惊醒了。茅屋里充满了闹声。他起初以为福列斯特家的人们又在打架了。但那呼喊显然是在有意识地聚集众人。福列斯特老妈也在叫喊着替人鼓劲。一扇门砰地打开,好几只狗被唤了进来。一道光线射入草翅膀的房门。狗和人都蜂拥而人。那些男人完全光着身子,看起来瘦了些,也不显得那么庞大了,但是他们似乎都有屋子那么高。福列斯特老妈拿了一支点燃的牛脂蜡烛。她那蚱蜢似的身体消失在一件长长的灰色法兰绒睡衣里。狗急急地钻到床底下又出去。裘弟和草翅膀也匆忙爬起来。谁都没有费神去解释那骚动的原因。两个孩子跟在猎队后面。猎队经过了一间间房子。最后,那群狗发疯似地从一挂被撕破了的遮窗网眼纱中窜了出去。
  “它们会在外面追上它的,”福列斯特老妈说着忽然平静下来。“讨厌的野猫。”
  “妈的耳朵听野猫是最灵的。”草翅膀骄矜地说。
  “野猫甚至都来抓他们的床杆了,我想,谁还会听不见呢。”她说。
  福列斯特老爹也拄着拐棍蹒跚地进了屋子。
  “这一夜就算完了,”他说。“我宁愿喝一口威士忌也不愿再睡了。”
  勃克说:“爸,你对老鹫牌威士忌的感觉,是最灵敏的了。”
  他跑到一个食柜旁,拿出了那个套着带柄柳条筐的酒坛。老人拔开塞子,把坛子往后一侧就喝了起来。
  雷姆说:“可别因为贪喝烈酒喝醉了,把它给我。”
  他狠狠地喝了一口,然后把坛子传给别人。他拭干嘴,抚摩着肚皮。他走到墙边,去摸他的小提琴。他漫不经心地拨了拨琴弦,然后坐下来,开始乱拉了一支曲子。
  埃克说:“你拉得不对,”他拿过自己的吉他,坐在雷姆旁边的凳子上。
  福列斯特老妈将蜡烛放在桌上。
  她问道:“你们这群赤膊的樫鸟,准备就这样坐到天亮吗?”
  埃克和雷姆埋头于和谐的合奏中,没有人回答她。勃克从架子上拿下他的口琴,独自吹起一支曲子。埃克、雷姆停下来听了一下,然后加人了他的旋律。
  福列斯特老爹说:“狗养的,真好听啊!”
  那酒坛重又传递了一圈。派克拿来了他的犹太竖琴①,密尔惠尔拿来了他的鼓。勃克将他的哀怨曲调换成了一支活泼的舞曲。懒洋洋的音乐忽而转为雄壮的合奏。裘弟和草翅膀坐在地板上,夹在雷姆和埃克中间。
  ①又名犹太喇叭。是一种咬在口中,用口形来控制音调,用手指来打击一个簧片发声的乐器。
  福列斯特老妈说:“现在,你们别以为我觉得没事儿干了,会一心想上床睡觉。”
  她把炉灶里封住的火捅开,扔入一些松脂片,把咖啡壶移近了。
  “你们这些呜呜叫的猫头鹰,马上就可以吃上今天的早餐了。而我是懂得怎样才能,”她说着向裘弟眨眨眼睛。“一石投二鸟的。又能闹着玩,又能做好饭。”
  裘弟也向她回眨了一眼。他感到勇敢、愉快而又有些震颤。他不理解他妈妈怎么会对这样活泼快乐的人们如此不满。
  音乐变得不成调子了,犹如轰雷一般。听起来好象把丛莽中所有的野猫都赶到了一起,但是它仍然有着某种旋律和韵味,使耳朵和灵魂都能感到舒畅满足。这粗野的合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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