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童]一岁的小鹿-第5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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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播种时去贩马?”
“播种的时候,也就是做买卖的时候。他们不愿种地,宁愿做买卖。他们认为他们做买卖赚的钱,就足够买口粮了。”那老人唾了一口。“似乎他们真有这本事。”
“他们都去了吗?”
“每个人都去了。派克和葛培四月里就会回来的。”
福列斯特老妈说:“对于一个女人来说,最好是生一大堆小家伙,养大他们,然后让他们一下子都出去。我可以说,他们留足口粮和柴堆。一直到四月里他们有人回来前,我们什么也不用愁了。”
“四月……”
他呆呆地转向门口。
“孩子,过来和我们坐一会。我很高兴请你用午餐。葡萄干布丁好吗?你和草翅膀一直喜欢吃我们的葡萄干布丁的。”
“我得走了。”他说。“谢谢你。”
他转过身去。
突然,他绝望地一口气说了出来:“要是你有一只一岁的小鹿,它吃光了地里的玉米,而且你没有办法阻止它,你爸叫你去射死它,你怎么办呢?”
他们惊愕地看着他。福列斯特老妈嘿嘿地笑了起来。
福列斯特老爹说:“怎么,我当然去射死它。”
他知道他没有把事情说清。
他说:“假如这是你们非常心爱的一岁的小鹿,就象你们全家宠爱草翅膀一样呢?”
福列斯特老爹说:“怎么,心爱不心爱和玉米有什么关系呢。你总不能养一只畜生来吃光庄稼。除非你有和我一样多的孩子,能用别的方法谋生。”
福列斯特老妈问道:“就是去年夏天你带来叫草翅膀起名字的那只小鹿吗?”
“就是它,小旗。”他说。“你们能收养它吗?草翅膀要是在这儿,一定会收养它的。”
“哎,我们也没有更好的办法能关住它阿。无论如何,它是不肯留在这儿的。四哩路对一只一岁的小鹿说来,又算得了什么呢?”
他们也是一堵攻不破的石墙。
他说:“好吧,再见。”然后就走了出来。
因为失去了那些高大汉子和马匹的踪影,福列斯特垦地显得很荒凉。他们带走了大部分狗,只剩下两只癞皮狗锁在屋外,悲哀地搔着痒。离开这样的地方,使他很高兴。
他想和小鹿一起走到杰克逊维尔去。他四处寻找能做一个项因来牵着它走的东西。这样,它就不会调转屁股,跑回家去,象它在圣诞节那次打猎时一样。他用折刀费力地割下一枝野葡萄藤,将一端围着小旗的脖子做了一个项圈,然后向东北方向走去。他知道,那小路大约在霍普金斯草原附近拐入去葛茨堡的大路,那是他和贝尼在猎熊时截住福列斯特兄弟的地方。小旗一度在那项因下很驯服,然后渐渐地对那束缚不耐烦起来,挣扎着向后退。
裘弟说:“你怎么长成了这么一个无法无天的小东西?”
他试图哄着这一岁的小鹿甘心情愿地跟他走,可是小旗弄得他精疲力尽。最后,他只得放弃他的计划,拿去了那项因。小旗这才倔强地满意了,远远地跟在他后面。下午,裘弟发现自己由于饥饿,已变得浑身无力。他是没吃早餐就离家的,他那时一心只想着离开家。他想沿路寻找浆果吃,但是浆果还不到时候,根本没有。黑莓子还没有开完花呢。他象小旗那样去咀嚼叶子,但这使他感到比以前更饿。他慢吞吞地拖动着脚步。他在阳光下在路边躺下休息,并且诱导小旗卧在他身边。他被饥饿、忧愁和头顶上三月的强烈阳光所麻醉。他睡着了。当他苏醒时,小旗已不见了。他跟着它的足迹,只见它们进了丛莽,然后又出来转回大路,径直朝回家方向延伸下去。
除了跟着走之外毫无办法。他疲劳得不想再去动脑筋了。天黑后,他回到了巴克斯特岛地。厨房里点着一支蜡烛。那两只狗向他跑来。他拍拍它们,使它们安静下来。他一声不响,蹑手蹑脚地走近厨房,向里窥视。晚餐已吃过了,他妈妈坐在烛光下,正在做那没完没了的缝补活。当他正准备决定究竟是进去还是不进去时,小旗从院子里疾驰过去。他看到他妈妈抬起头来倾听。他急忙溜到熏房后面,低声唤着小旗。那一岁的小鹿向他跑来。他蜷缩在角落里。他妈妈走到厨房门口,把门推开。只见一道黄光投到沙地上,然后门又关了起来。他又等了好久,直到厨房里的烛光消失,把她上床睡觉的时间也估计在内,然后才摸索着走进熏房,找到了一块剩余下来的熏熊肉。他割下一小块,虽然又硬又干,但他还是津津有味地嚼着它。他虽然料想小旗已在树林中吃过嫩芽了,但他还是忍不住想到它会挨饿。他到玉米仓取了两穗玉米,剥去外壳,将玉米粒喂给它吃。他自己也嚼了一些玉米粒。他渴望地想着那冷了的食物,它们一定放在厨房的食柜上,但是他不敢进去找。他觉得自己象一个陌生人或者一个贼。他想,这就是那些狼所感觉到的滋味;而野猫、豹以及所有的害兽,也都是饿着肚子,瞪大眼睛,在窥视着垦地。他在厩舍里的一个空栏内,抱来了所剩无几的干泽草打了个地铺。他睡在那儿,小旗偎依着他,就这样略带凉意地度过了这个三月的寒夜。
当他醒来时,太阳已经升起来了。他觉得浑身僵硬,满,腹忧愁。小旗又不见了。他无可奈何地向屋子走去。在栅门旁,他听见了他妈妈大发雷霆的声音。她已发现了他倚在熏房墙上的那支后膛枪。她也发现了小旗,而且发现那一岁的小鹿一大早不但吃掉了才发芽的玉米,而且还扫光了一大片扁豆。他无助地走近正在发怒的妈妈,低下头,站在那儿,任她用她的舌头鞭打着他。
她最后说:“上你爸那儿去吧。这一次他总算和我站夜一起了”
他走进卧室。他爸爸看上去愁眉苦脸。
贝尼柔声说道:“你怎么不依我说的去做?”
“爸,我无论如何不能那么干,我不能干!”
贝尼把头往枕头上一靠。
“孩子,到这儿来,靠近我。裘弟,你知道我已经尽了一切力量来保全你的小公鹿。”
“是的,爸。”
“你知道我们全家要靠这些作物的收成过活。”
“是的,爸。”
“你知道世界上没有任何办法使一只狂野不驯的一岁小鹿不去毁坏庄稼。”
“是的,爸。”
“那么,为什么不去做你应该做的事呢?”
“我不能干。”
贝尼默默地躺了一会儿。
“叫你妈到这儿来。你回到自己房间去,关上门。”
“是的,爸。”
遵照那简单的命令去做,使他感到轻松些。
“妈,爸说叫你上他那儿去。”
他回到自己房间,关上了门。他坐在床沿上,扭绞着双手。他听见一阵低语,又听见一阵脚步声,突然他听见一声枪响。他急忙冲出房间,跑到那已经打开的厨房门口,只见他妈妈站在门阶上,手里端着还在冒烟的后膛枪。小旗正躺在栅栏边挣扎。
她说:“我并不想打伤它,但我打不准。你知道我是打不准的。”
裘弟跑向小旗。那一岁的小鹿用三条腿站了起来,痛苦地挣扎着跑开去,好象那孩子是它的敌人。它左前腿被打伤了,正在流着鲜血。贝尼挣扎着下了床,刚走到门口,一条腿就跪倒在地上,他用手紧抓住门硬挺着。
他叫道:“要是我能动,我一定亲自打死它。可我实在站不起来……去把它结果了,裘弟。你必须让它摆脱这痛苦的折磨。”
裘弟跑回来,从他妈妈手里一把夺过那后膛枪。
他尖声叫道:“你是故意这么干的。你一向就恨它。”
他又转向他爸爸。
“你也背叛我,是你叫妈打死它的。”
他尖声呼号,喉咙也快撕裂了。
“我恨你们!我盼你们死!我希望永远不再见你们的面!”
他一面跟着小旗跑,一面啜泣着。
贝尼叫道:“拉我一把,奥拉,我站不起来了……”
小旗用它那三条腿,痛苦而又恐怖地跑着,一路上它跌倒了两次。裘弟追上了它。
他沙声喊道:“是我呀!是我呀!小旗!”
小旗纵身一跃,又逃开去。鲜血象小溪般直流。那一岁的小鹿跑到凹穴边上,摇晃几下就倒了下去,一直滚到穴底。裘弟在后面紧追着。小旗躺在那浅潭旁边,它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用惊奇和疑惑的眼光看着那孩子。裘弟把枪口紧紧压在它光滑的脖子后面,扣动扳机。小旗周身震颤一阵,就躺下不动了。
裘弟丢开枪,扑倒在地,他起先干呕着,接着就呕吐起来,然后又于呕着。他用指甲狠抠泥土,用拳头捶打地面。整个凹穴好象都在他周围震颤呼号。一阵遥远的怒吼变成了一阵模糊的囆囆声。他眼前一片黑暗,就象沉入了无底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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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一页 下一页一岁的小鹿第三十三章 别了,童年
裘弟向北走上去葛茨堡的大路。他的步子是麻木、僵硬的,仿佛他全身除了两腿之外,什么都已经死了。他离开了那死去的一岁小鹿,连看也不敢看它一眼。现在除了出走之外,别无它路。即使无处投奔,那也没有关系。在葛茨堡附近,他可以乘渡船渡过河去。他的计划渐渐清楚起来。他在朝着杰克逊维尔前进。他打算上波士顿。他会在那儿找到奥利佛·赫妥,然后跟奥利佛一起出海,从此忘掉那种背叛行为,就象奥利佛曾经做过的那样。
到杰克逊维尔和波士顿去,最好的办法是坐船。他恨不得立刻就到那河边。他需要一只小船。他记起南莉·琴雷特那废置不用的独木舟,他和贝尼曾经乘着官渡过咸水溪去追赶老缺趾。一想到他爸爸,就象一把利刃刺破了他那冰冷麻木的感情,然而那伤口随即又冻结了。他可以把他的衬衣撕成布条条,塞住独木舟的裂缝,然后顺溪而下,把船一直撑到乔治湖,再朝北沿着那大河下去。在河上,一定会碰到一艘驶过的汽船,他就能搭它上波士顿。他到达那儿后,奥利佛会替他付船费的。倘若他找不到奥利佛,他们一定会把他送进监狱,但那也没有什么大不了。
他拐下大路来到了咸水溪。他很渴,就蹚水到浅水中,俯身喝那潺潺奔流的溪水。鲷鱼在他身边跃起,蓝色的小蟹急急地斜爬着。溪水下游有一个渔夫,正要出发去捕鱼。裘弟沿岸走过去,喊住了他。
“我可以搭你的船走一段路,到我的小船那儿吗?”
“我想是可以的。”
那渔夫拨转船头,靠到岸边。裘弟踏上船去。
那人问道;“你就住在附近吗?”
他摇摇头。
“你的小船放在什么地方?”
“往下去,过了南莉·琴雷特小姐的家就是。”
“你是她的亲戚吗?”
他摇摇头。陌生人的问话,象一枚外科用的探针,刺入了他的创口。那人好奇地看着他,然后一心划起桨来。粗陋的小船在湍急的溪流中平滑地溜下去。这溪流的上游是宽阔的。河水湛蓝,上面的三月天空也是湛蓝的。一阵微风吹动白云。这是常常使他感到特别高兴的那种好天。两岸成了玫瑰红,因为沼泽地枫树和紫荆正在炫耀着它们仲春的姿色。沼泽地月桂在开花,溪流上花香横溢。一阵痛苦噎住了他,他真想用手伸进喉咙把它挖出来。三月下旬的可爱春日,只有使他更加难受。他不愿去看那长满新针的柏树,只是俯视着流水以及水中的颔针鱼和乌龟,而且再也不愿抬起他的眼睛来了。
那渔夫说道:“这儿是南莉小姐的家了。你要停下来吗?”
他摇摇头。
“我的小船还在前面。”
当他们经过那陡峭的河岸时,他看见南莉小姐正站在她家门前。那渔夫举手向她招呼,她也挥手作答。裘弟动也不动。他记起了在她家度过的那一夜,记起了第二天早晨她一边做早餐,一边和贝尼打趣以及送他们上路,使他们感到温暖、精力充沛和友情满怀的情景。他丢开了那些回忆。河身狭窄起来,布满了沼泽和香蒲草的两岸逐渐逼近。
他说:“那儿就是我的小船。”
“怎么,孩子,那已半沉在水中了。”
“我打算修好它。”
“还有别人帮助你吗?你有桨吗?”
他摇摇头。
“这儿有个破桨。在我看来,这真不能算是一条小船。好吧,再见。”
那人对孩子挥挥手,将船荡离溪岸。他从坐板下的一只小箱中拿出一只烙饼和一块熟肉,一边往嘴里塞,一边将船划了开去。那食物的香味飘向裘弟,提醒他除了那几口熏熊肉和一些干玉米粒外,两天来他什么东西也没有下肚。可是这没有什么大不了,反正他也不觉得饿。
他将独木舟拉上岸,舀干了舱里的水。因为长时间地浸在水中,船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