吸血鬼莱斯-第7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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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路易斯还活得好好的,实在太棒了,他帅气的脸容,强烈辛辣的言词,温柔和
轻微恳求的语调,都还好好在世,实在太棒了。我俊美的路易斯竟然逃过劫难,他
不像尼克和克劳蒂亚已撒手人寰,这实在太棒了。
然而他也可能已经魂归离恨天。为什麽我要相信阿曼德呢?我依然回到月光照
耀下的书,希望外面的花园,不是这麽慌草没胫。我好像告诉阿曼德,他最好出去
外头,他反正那麽强壮有力,何不去拔除纠缠的藤蔓?牵牛花和紫藤花的茎蔓纠缠
杂生,从楼上的阳台蔓延下来,把月光全挡住了;再说那里还有比屋龄更老,与沼
泽同时存在的许多老橡树,也是遮光的祸首呀!
我大概不至於真正建议阿曼德这麽做吧!
我只模糊记得阿曼德让我知道,路易斯已离他而去,他已不想再苟延残喘。阿
曼德话听来空洞而乾涩;然而,站在那里,月光照在他身上,他的语调仍一如往昔,
一种苍凉悲痛之感如馀音绕梁,回旋不去。
可怜的阿曼德,而你竟告诉我路易斯已经逝去。去吧,去一街之遥的拉法叶特
公墓,自掘一掊黄土吧!
没有话语出之於口,没有笑声形之於口,我只是默默的暗自好笑。我清楚记得
他站在肮脏的空房子里,望着四周墙上的书籍;雨从屋顶的裂缝漏下来,把书籍早
淋透得变成混凝纸的砖块。当我看到他站在那里留心注视时,我这 注意到满墙的
书都已是混凝砖头,我也知道所有屋内房间的书都是一个样子。哎!我待在这样的
房间有多少年头了。
後来,好像阿曼德又来过几次。
我没有真正看到他,却可以听到他在花园外面徘徊,用他的心意,像探照光似
的搜探我。
路易斯已经到西部去了。
有一回,我躺在屋基底下的砥石,阿曼德来到栏杆外,向屋里的我凝视着。我
看到他了,他毒信嘶嘶地叫我是抓鼠之辈。
你已疯了,你,你无所不知,你嘲弄我们!你疯了,你以鼠为生。你知道的,
在往昔的法国,他们称呼你们这些乡巴佬是什麽?他们叫你们是抓兔之辈呐!因为
你们只猎杀野兔为生。如今你呢?你是一个褴褛的鬼魂,一个抓鼠之辈,你就像那
些家夥一般,全成了老疯癫,满嘴胡说八道,对着风呢呢喃喃。你猎杀老鼠就好像
天生注定!
我笑了又笑,笑个不止。回想起当年的屠狼,我更是捧腹不已。
『你总是让我失笑--』我告诉他:『在巴黎的公墓下,我已经几乎对你忍俊
不住,只不过那显得太失礼,我只好忍住;即使你咒骂我,责怪我的一切,你也好
笑极了,如果你不是把我扔下塔楼,我一定早已当面狂笑啦!你--小里小气却要
装得大模大样,鬼头鬼脑却要装成道貌岸然,实在太好笑了!』
我们之间的旧恨新仇,太香浓可口了,此刻他还能让我当面表示轻蔑嘲弄,更
让我过瘾之至!
猛然间,周围的景象开始转变了。
我不是躺在砥石上,而是在房间内穿行着,身上穿着不再是多年来覆掩的赃破
布,而是一件精工订制的缎里黑披风;房子,哇!房子美轮美奂!所有的书籍整齐
的摆在书架上,拼花地板在烛光下闪闪发光;音乐从四面八方穿过来,是维也纳华
尔兹舞曲,小提琴美妙的协奏着。我走的每一个脚步,都是即有力又轻盈,我可以
轻松两步作一步奔上楼梯,可以在黑暗中飞过来飞过去,披风恍如一对黑色的翅膀。
然後我在黑暗中滑行,阿曼德与我一起站在高高的屋顶上,他穿着老式的晚宴
装,容光焕发。我们在眺望远处银色的河面,河边茂密丛林的树梢在风里簌簌作响
;我们在眺望低垂的天空,天边星星穿越珍珠灰云层,闪烁发光。
看到这样的景象,感到微温的风在脸上轻拂,令我不禁喜极而泣。阿曼德站在
我身边,手揽住我,他在谈宽恕、悲伤与智慧,还有经由痛苦中所学到的东西。『
我爱你!我的幽冥弟兄。』他轻语着。
这样的话语穿透我的内心,正如血在内心奔流一样。
『并不是我真的想报仇--』他仍然轻语,一脸沮丧,心已破碎的说:『你来
找我只为了复原,而不是为了需要我;我等待了整整一个世纪,而你竟仍然不需要
我。』
我终於知道,我依然故我,我的恢复只是幻象,我还是破布堆里的一具骷髅;
当然,房子也仍是倾倒如昔;只不过在超自然的情况下,抓住我的手传来力量,让
我看到天空,听到风声。
『只要你爱我,血就是你的。』他说:『这个血我从来没给过任何一位。』我
感到他的 在我脸边轻拂。
『我不能欺骗你。』我答道:『我不可能爱你。你对我有什麽意义我非爱你不
可?对我,你只是一具 体,热中於享有权利和别人的热情,你只是饥渴的具体化
身罢了。』
在那瞬间发生了无可估计的威力,是我打倒了他,把他踢到屋顶下面去。他完
全失去了重量,他的身影融入灰暗的夜晚里。
然而究竟是谁打败了?是谁掉落穿过柔软的树枝,再掉落在他归属的土地上?
回到肮脏褴褛,回到古老破屋,是谁最终仍躺在砥石上,手和脸靠在凉凉的土壤?
记忆在骗人吧,也许我只是想像罢了;他最後的邀请,他的苦恼,还有啜泣等
等不过是我的想当然耳。我只知道经过好几个月,他仍然在附近,我常常听到他在
老花园区的街上走路;我很想叫他,告诉他我对他说的话是谎言,其实我是爱他的,
真的。
然而,是到了我安祥宁谧的时刻了,是到了我忍饥耐渴,回到地里蛰伏安息的
时刻里。或许我终於会梦见上帝,只是,我如何告诉阿曼德,我梦见上帝的事?
蜡烛没有了,点灯的油已烧尽。在某处有一个结实的箱子,放满钱、珠宝和给
律师与银行的信件;律师和银行,将为我处理我永远拥有的产业,当然我事先要留
一大笔钱给他们。
既然如此,我还留恋什麽?明知留在世间的种种,不会受到任何干扰;毕竟这
个老城市好几世纪以来,连崩塌的仿建仿造物都还保留;当然所有的一切,都会原
封不动保存下去呀!
藉着天空的亮光,我阅读更多侦探与抢匪的故事,我看了一眼杂志上的日期,
我知道那年是一九二九。我想,那并非不可能呀,不是嘛?我已啜饮够老鼠的血,
我已有力量深深挖土,为自己挖出一掊黄土!
土地拥抱着我,小小动物在厚实而潮湿的土里,滑行穿越,偶尔碰到我枯乾的
肌肤。我思潮汹涌,如果我再次出土,再次看见即使只是一小角天空,看到天空上
星星密布;我发誓,将绝不再犯可怕的错误,将不伤害无辜;即使不得已猎杀弱者,
也会尽量选无望将死的人;我发誓,绝对绝对不再施用幽冥法术。我将……你知道
的,要时时保持警惕,没有目的,没有任何目的,要时时警惕。
乾渴,痛苦,有如光那麽清晰可见。
我看见马瑞斯。他是这麽历历如绘,以至於我想这绝非是梦吧!我的心痛苦的
膨胀着。马瑞斯看起来容光焕发!他穿着保守简单的贴身西装,然而是用天鹅绒裁
制的,他的白发剪短,全整齐梳往後头;这个现代的马瑞斯,身上别具魅力,他从
前那种一贯的愉悦态度,却好像隐匿了。
他正在做一件最奇异的事。在他前面,有一架照相机,相机下是似蜘蛛腿的叁
角架,他在一间灯光辉煌明亮的工作室,右手转动曲柄,正在替凡人拍摄活动写真。
看到这种景象,我的心多麽鼓胀兴奋!他在跟凡人说话,告诉他们要手拉手,跳舞、
走动,风景图画在他们後面充当背景。是的,在他的工作室窗外,就是高耸的砖头
建 物,下面的街道,传来汽车的喧闹声。
不,这不是做梦,我自言自语,这是事实的发生,他的确在那里。只是我努力
再试,就可以看到窗下的城市,可以知道他是在那里,只要我努力再试,就可以听
到他用什麽语言在跟年轻演员说话。『马瑞斯!』我说,但是围住我身边的泥土,
把声音吞噬了。
景象又再次改变。
马瑞斯搭乘如笼子的电梯,往下抵达地窖,金属的门吱嘎的响。进入巨大的圣
殿,那里就是那些需要照顾者的住所。殿内的一切是何等不同呀,不再是埃及图画,
不再有花香,不再有黄金闪耀。
高的墙壁上,涂的是印象主义光彩交错的颜色,是充满活力、五光十色的二十
世纪世界;飞机飞过太阳闪耀的城市,高楼耸竖,钢铁大桥拱立,铁造的船在银色
海洋上穿梭。这一个具体而微的宇宙,重叠溶隐在墙壁的画上,环绕着阿可奇和恩
基尔一动也不变的身子。
马瑞斯走过小礼拜堂,走过阴暗混杂的雕像,走过放电话与打字机的木头桌子
;他在这些必须照顾者面前,安置了一座大型气派的留声机,十分信心轻巧的,他
将小小唱针放在旋转的唱片上;微弱刺耳的维也纳华尔兹舞曲,从金属的喇叭中传
出来。
我一边看一边忍俊不住。这麽甜蜜可爱的发明,放置在阿可奇他们面前,正像
摆上供品一样。华尔兹乐曲也会在屋内香烟袅袅嘛?
然而马瑞斯还没忙完呢!他在墙上卷放一张白色银幕,在男女神座位後面,有
一个高的平台;他在那里将凡人的活动影片,投射到白色银幕上,这些必须照顾者,
无言地瞪着闪烁的影像;电灯照在白皙的肌肤上,使他们看起来有如博物院内的雕
像。
随之而来,最最奇妙的事发生了;在活动影片中神经兮兮的小小身影,开始说
话了;在超越留声机旋转的华尔兹声音外,他们真的在谈话。
我注视着,兴奋得发呆;然而一阵突如其来的伤感,随即笼罩下来;我赫然惊
醒,这只是一场梦罢了;事实上,活动影片中的身影,是不可能说话的呀!
房间及其所有的小小神妙,失去了真实性,终於模糊而消失。
哎,多麽可怕的缺失!多麽可怕的马脚尽露!我捏构了一切,以真做假,似真
却假;无声电影是在快乐时光小剧场看来的,留声机是从黑暗中一大堆房子听来的。
维也纳华尔兹舞曲呢?乃是阿曼德施法加诸我感觉的音乐;想到此,我心已碎。
既然要愚弄自己,为什麽不多用点脑筋呢?只要影片保持无声,纵然是镜花水
月,我也会以假当真呀!
这个大胆而自我解嘲的幻想,尚有一个致命的败笔;阿可奇,我的爱,竟对我
说话,更证明一切纯属虚构!
阿可奇站在房间门口,瞪着地下通往电梯的长廊;马瑞斯正是经由这里,回到
上面的世界。她乌黑而浓密的头发,垂在白皙的肩上,她伸出冷而白皙的手在跟我
招呼,她的 艳红。
『黎斯特!』他轻语着:『来呀!』
她的思绪无声的传送,她说的话却是好多好多年前,圣婴公墓下的吸血鬼皇后
对我说的话:
躺在石枕上,我对上面的繁华世界魂牵梦萦!我在坟茔里听到声音,新的音乐
如催眠曲对我催眠;我想像着上头的奇妙发明,知道他们的无比勇气。尽管他们目
眩耳迷的模样,使我自惭形秽;我多麽渴望有勇者,能无畏无惧在上头遨游,能穿
越繁华世界的中心,飞驰在魔鬼之路上!
『黎斯特!』阿可奇又轻语着,她大理石似的脸,鲜明生动令我黯然神伤。『
来我这里!』
『哦,亲爱的--』我说道,张开嘴 ,尝到只是苦涩的泥土滋味。『我多麽
希望能去呀!』
黎斯特 於他复苏之年
时一九八四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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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的唱片上市一周前,他们首度以电话对我施以恐吓。
吸血鬼黎斯特摇滚乐队的作业,全在秘密中进行,代价虽昂贵,但几乎十分顺
利;即使出版自传的出版社,也充分合作。在灌录唱片和拍摄影片的几个月中,在
纽? 良,我未见过他们中的任何一位,也没听到他们漫游的任何消息。
然而,他们竟然查出我没登录的电话号码,在答录机上,留下警告与侮辱性的
话。
『被驱逐的无赖,我们清楚你在做神庙,我们勒令你停止!』『出来让我们看
看你,你敢大胆出来吗?』
我将乐队安置在纽奥良北边,一个古老可爱的大农场。当他们抽着印度大麻雪
茄时,我替他们倒酒喝。我们都热烈期待在旧金山的首演,期待品尝首次的成功滋
味,全力准备与求好心切,使我们全都疲累不堪。
不料,克丽丝丁律师送来电话的留言,答录机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