吸血鬼莱斯-第1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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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认为尼克之说,乃是一种资产阶级的虚矫浮夸;不过一旦我真说出想法,难
免引发一场激烈的论战。内心深处,我确信在『瑞诺』的表演,比之大剧院只有更
好而绝不逊色;或许,仅仅结构较不伟大罢了。这些小资产阶级为什麽不能忘记结
构呢?他们如何 能在表面以外,看透某些真正的本质呢?
我深深地吸一口气。
『如果美好真的存在--』他说:『那麽我就是相反的一面,我是邪恶的,我
也纵情其中。我蔑视美好,如果你一定要知道,我之所以拉小提琴,绝非为了拿些
瑞诺剧场的白痴,更非为了让他们开心。我只为自己,为尼古拉斯而演奏的。』
我不想再徒费 舌,是上床的时候了。然而他的谈话已伤害了我,尼克感觉到
了。我正脱下皮靴,他从椅子站起来,坐在我的身边。
『我十分抱歉。』他的语调凄苦。跟刚 我察觉的姿态完全不一样;此刻他看
来如此年轻稚嫩,如此失魂落魄,我忍不住抱着他,告诉他别再胡思乱想。
『你身上闪着光辉,黎斯特。』他说:『因此,把每个人都吸引住了,即使你
生气或是沮丧,光辉也丝毫不减--』
『诗人念诗了--』我答道:『我们都累啦!』
『不,我是说真的。你自有一种令人目眩的光亮,而我,却只有阴暗。有时我
难免觉得那天晚上在客栈,是我的饮暗影响了你,使你啜泣颤抖。你那时那麽无助,
那麽毫无设防。我一直努力试图不让阴暗吞没了你;因为我需要你的光亮,非常非
常的需要,而你绝不需要阴暗呀。』
『你 是疯子。』我说:『如果你能看到自己,听到自己的声音,你的音乐-
-当然是你为自己而拉的音乐--你就绝对见不到阴暗;尼克,你将只看到自己浑
身光辉灿烂。 悒,不错,然而光辉於美丽,也以千百种不同的形式,笼罩在你的
全身。』
翌日晚上,表演更是无比出色!观众的亢奋,引发出我们更多的表演花样;我
跳了一些新舞步,过去排演试跳效果平平,今晚随兴一舞,却赢得满堂喝采。尼克
演奏了他自作的乐曲,表现尤其出色。
谢幕之前,我又见到那张神秘的脸,我的震惊更甚往常。不但唱歌走调,在台
上时,头更是昏眩了好一阵。
和尼克单独一起时,我忍不住谈起这件意外。这件在舞台上昏眩失神,有如做
梦的诡异难受。
我们坐在火炉边,酒杯放在一个小木桶上。在火光下,尼克仍如昨晚一样,消
沈而又落寞。
我不想打扰他,却又丢不开对那张脸的迷惑。
『你说,他长什麽样子?』尼克问道,他的手在烤火,掠过他的肩膀,见到窗
外某处雪覆的屋顶,我似乎浑身发冷。我不喜欢像这样的谈话。
『更糟糕的是,我只看到他的脸--』我说:『他一定穿得一身黑,大披风加
上兜冒什麽的,脸好像戴上面具,白皙又十分明亮,我的意思是说他脸上的轮廓极
深,好像用黑色油漆刻上去似地。一眼看去,俨然灼灼发光,再想细瞧,却又倏忽
不见。我的形容挺夸张,其实情形很微妙,他的模样嘛--嗯--』
这样的描述对我和尼克都形成困扰,他没有多细问,只不过脸上表情温柔了一
些,好像他已忘怀自己的 悒。
『我不想让你失望。』他说着,口气慈蔼而诚挚:『不过,你看见的可能真是
面具,也许是法国剧院里的谁,来观摩你的演出吧!』
我摇头说:『我也这麽希望,不过没有人会戴那样的面具--再说,我还有别
的话想告诉你--』
他等待我再开口。看来我的 虑已波及到他,他拿起酒瓶往嘴里就灌,又在我
的酒杯添加了一点点。
『无论他是谁,他知道杀狼的事。』我说道。
『什麽?』
『他知道关於狼的事。』我的口气迟疑,恍若在回想一个早已遗忘的恶梦。『
他知道我在家里杀死了狼,他知道我穿的那件披风毛皮里,毛皮乃剥自那些狼的身
上。』
『你在说什麽,你是指你跟他谈过话吗?』
『没有呀。』正因为这样,我 感到惶惑不安,糊涂迷惘,昏眩的感觉倏然又
起。我说:『这正是我想说的,我从来没和他谈话,从来没靠近他,但是,他知道
一切。』
『哎,黎斯特--』他说着,坐回椅子上,用最亲切的笑容对我说:『再下来
你就要说遇见鬼啦,你的想像力之丰富,我认识的人无一能及。』
『鬼是不存在的。』我轻轻回答。对着火炉皱皱眉,我丢进一些煤块。
尼古拉斯的幽默全没有了。
『该死的,他怎麽可能知道狼的事?你又怎麽能……』
『我已经说过,我根本不明白。』我说。我坐着冥想,没有开口。真恶心,这
一切简直太荒谬无理性了。
我们沈默相对。室内只有火光闪动於细微煤燃之声。猛然间,『狼煞星』的称
呼极清楚地响在耳边,好像有人在对我说话似地。
可是没人开口呀!
我瞅着尼克,苦恼地发觉他根本连 也没动一下。血色自我的脸上尽褪,内心
波涛起伏,那不是许多夜晚担心无知而死的六神无主,而是一种我从未体会过的激
情:真正的恐惧。
我仍然呆呆精坐,信心尽失而说不出一句话来。尼克吻着我轻柔地说:
『让我们上床去吧!』
1
这应该是清晨叁点钟。我在睡梦中听到教堂的钟声。
跟老巴黎头脑清楚的人一样,临睡之前,门窗一定仔细关好琐好;在密闭的室
内烧煤当然不妥,幸好我们的窗子可以直通屋顶。总之,我们是琐好门窗 上床的。
我梦见拿些狼。我在山上,狼群围绕环伺。我用力甩着古老的连枷,然後狼死
了,梦也没那麽可怕了;只是我犹在雪路上跟跄挣扎,马的尖嘶也在雪地响起。接
着,小母马变成讨人厌的昆虫,血肉模糊地踩进石头地板里。
有一个声音在耳边轻响:『狼煞星!』声音低沈而悠长。仿佛有人又似传唤,
又似致敬的呢喃悄语。
我睁开双眼--或者我以为睁开双眼了,屋里有一个人站着,一个高瘦而弯着
腰的人影站在火炉前。火炉馀烬犹然,火光在上微闪,清楚地映着他的身子;在火
光将暗未暗之际,又映现出他的肩膀和头颅;我察觉到自己正定定凝视着一张脸,
剧场观众当中那张白森森的脸。心里清澈澄明,确切知道房里是琐着的,尼克睡在
我身边,而这个人却不声不响潜入屋里。
我听到尼克的呼吸匀息,我审视这张在眼前的白脸。
『狼煞星!』声音再度响起,他的 连动也没动一下。身影靠近了,我看见那
张脸并未戴面具,漆黑的眼珠,灵活而精明算计的黑眼珠,绝对白皙的肌肤。他的
身上传来令人作呕的味道,就像是潮湿房间腐烂衣服的霉味。
我想我起身而立,也或许我是被举了起来,反正双脚落地的刹那,睡眠已如衣
服滑落而去。我倚墙站立。
那个家夥手里拿着我的腥红披风。危急之间,我想起自己的剑於枪,然而他们
却摆在床底下。红披风下似有尖锐的东西指向我,透过毛皮天鹅绒,我更感到有一
双手正抓住自己的衣领。
我的身子往前移动,双脚似被拉拽离地而行。我对尼克大声吼叫:『尼克,尼
克!』我看到半开的窗子,突然间,玻璃撞裂成千万碎片,木头窗框随而整个破碎。
就在六楼高的天空,我飞越过了小巷道。
我拼命尖叫,手脚乱踢,红披风裹住了我,我用力扭动,企图松开身子挣得自
由。
然而,我们已飞过屋顶,正往高耸的砖墙攀爬,我的身子在那个怪物的胳膊里
摇摇荡荡。猛然地,我被抛掷在高楼的顶层。
躺在那里,我看到巴黎在眼前延伸--白色的雪,直的烟囱管,尖的教堂钟楼,
低垂的天空,构成一个大圆圈。站起身来,挣出裹紧的皮毛披风,我拔腿就跑,跑
到屋顶边沿往下瞧,只见一片几百尺的高墙;跑向另一边,情况一无二至,我差一
点摔了下去。
我绝望地回转身子,气喘不已。我们身在不知何处的高耸方形搭顶,面积宽直
不迂五十尺。四周没有更高的建 了。那个家夥站在一边盯着我,一阵刺耳笑声正
如先前呢喃悄语一般,在我的耳际响起。
『狼煞星!』所说依然相同。
『该死的人!』我大叫道:『你见鬼的是什麽人?』愤怒之下,我挥拳击出。
他动也不动,我的拳如打在砖墙上。我跃起身子却跌在雪堆上,奋身爬起又再
次出击。
他的笑声越来越大,在蓄意的嘲弄里,还隐含着强烈的得意,那种猖狂比之嘲
弄更令我愤怒。我跑向塔顶边沿,转过身又再次面对着怪物。
『你找我做什麽?』我大声质问:『你是谁?』除了张狂的笑声外,仍没有任
何回复。这回我的手伸向他的脸和脖子,手如爪子般扯下他的兜冒。我看见怪物的
黑发,一颗像人的头颅和柔软的肌肤;他依然冷漠无动於衷地站着。
然後他後退了一点,举起胳膊逗弄我,像大人推小孩似地,将我前後推拉。动
作迅速得我什麽也看不见,只觉他的脸忽而在右忽而在左;正当我极力想抵抗他时,
他的一切动作也似有却无;俨然我的用力,只不过拂到白色柔软的肌肤,偶尔一两
次,轻轻扫过他美好的乌发。如此而已。
『勇敢的小狼煞星!』此刻,他以浑厚深沈的声音说着话。
我直直站立,汗淋气喘。两眼瞪着那张脸的细部,在剧场,我只瞄到深沈的轮
廓,如今,他的嘴却拉扯成小丑似的笑容来。
『哦,上帝保佑,保佑我--』我一边说一边往後退。太不可思议了,这麽一
张脸竟会动,竟会呈现表情,竟会以恋慕的眼光看着我。『上帝!』
『什麽上帝?狼煞星!』他问道。
我转过身,忍不住惊恐大叫。但觉伸近我肩膀的手其坚似铁,我死命挣扎,他
猛一挥拳,我一转头,面对的是双眼园睁漆黑似墨,双 紧闭隐带笑意。然後他弯
下身子,我只觉他坚硬的牙齿,戳刺进我的颈子。
儿童时听到的故事,古老的神话,在那瞬间浮上脑海。一个名称随之闪现,好
像东西掉进漆黑的水面,闪起一阵亮光一般。
『吸血鬼!』我发出最後一声凄厉惨叫,倾全身之力推撞了怪物。
四周一片静默,无边的死寂。
我知道我们仍在屋顶,我知道他的手臂仍抓住我。然而感觉上却恍如我们双双
往上浮升,十分轻灵地在黑暗里浮升遨游。
『是的,是的!』我渴望说道:『太棒了!』
一阵强烈的声音,环绕着我回响共鸣,声音像是深沈的锣,在缓慢用力的敲槌
下,发出完美的节奏;声音似洗濯着我,使我的四肢洋溢着奇特的慵懒於无上的愉
悦。
我的嘴 轻张,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这又有什麽关系?所有我想讲的话已清
晰浮在脑际,此刻说或不说出来有什麽要紧?往後多的是时光,甜蜜的时光;那时,
我能说任何想说的话,做任何想做的事。现在急什麽呢?
魂销魄荡!我好像说出这句话,说得很清楚;虽然我不可能开口,也不可能真
正移动嘴 。我察觉到自己已不在呼吸,有什麽东西却让我气息犹存,他为我呼吸,
他的气息伴随着锣声的节奏吞吐起伏。锣声跟我的身体无关,然而我喜爱他,他的
节奏旋律恍若绵延不绝;从而我不必再呼吸再说话,不必再有任何认知。
母亲对我微笑。我对她说:『我爱你……』她也说:『是呀,永远的爱,永远
的爱……』然後我坐在修道院的图书室,我只有十二岁,修士对我说:『一个伟大
学者。』我翻开每一本书,我可以阅读每一本书;拉丁文、希腊文、法文全难不倒
我。这种启发智慧的文字,充满难以言宣的高妙美好。猛一回头我看见瑞诺剧场观
众,他们全都起来欢呼,有一个女人移开脸上绘着图饰的扇子,她是玛丽安东尼皇
后。她说:『狼煞星!』然後尼古拉斯对我跑过来,喊叫着要我回去。他的脸充满
焦虑,头发披散,眼眶带血,他试图抓住我。我说:『尼克,离开我!』声音焦虑
又痛苦。此际,锣声渐弱渐远渐逝。
我忍不住叫了出来。我恳求着,不要停止,拜托,拜托;我不想要……我不要
……拜托你……
『雷利欧,狼煞星!』有声音这麽说,他抓紧我的手臂。咒语魅力解除,我哭
了。
『不要,不要!』
我的身躯恢复重量,肉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