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书评 选集-第12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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者尽可以发挥自己的想象。这是一篇八股调十足的官样文章。
牛忙的书评（第3 期）也是评一部名家之作。也许因为如此，或者
因为所评著作的内容大部分是作者以前年代中的作品，且涉及多方面的
内容，评者不好说三道四，于是只好写成一篇书讯或内容介绍式的文章。
首先告诉读者《求知集》收集了作者40 年来写的38 篇调查报告和学术
论文，然后挑选其中比较重要的五篇逐一作了简要的介绍，最后号召学
习作者不唯书、不唯上、只唯实的彻底唯物主义精神。这样的文字只能
起到一种出版广告的作用，读了它可使我们对《求知集》的内容有一个
粗略的了解，仅此而已。
李西湖写的书评文章（第6 期），比前述两篇好一些，但具有同样
的性质。书评的基本内容是，首先，其次，一个，再一个地列举所评著
作对改革经济学的贡献和特色。最后一段写道，这是一部“极其出色而
又充满争议的经济学著作。这里仅指出两点：1。吴教授认为正确的改革
策略应当是‘全面规划、配套改革、分阶段推进’，我国前10 年的改革
策略大都具有行政性分权的性质，因而与配套改革的策略原则有出入。
但前10 年的改革不也取得了举世瞩目的成就吗？2。《论竞争性市场体
制》的作者主张在大踏步改革出台的前夕，通过诸如治理环境等措施，
为改革创造一个良好的（宽松的）经济社会环境。可是1986、1990 年两
次治理整顿都曾使改革不同程度地陷于停顿。这固然有实际操作失误的
地方，是否也表明宽松环境论存在若干内在的缺陷”？这两个问题提得
很好，如果李西湖把前面介绍性文字从简，而集中就这里提出的两个问
题展开讨论，充分阐述自己的看法，说明为什么改革的实际进程与改革
理论家的设计和原则不相一致，但却取得了成效，或者满足了理论家的
理论要求又没有出现理论家们预期的结果，这样就会写成一篇很好的书
评，就会对改革进程作出有说服力的理论解释，不仅会在改革理论上有
所突破，而且对改革实践将具有很大的指导意义。然而，评者没有这样，
而是把笔锋一转写道：“之所以提出两点疑问，是因为笔者相信，正如
经济繁荣来自市场竞争，经济学的发展也有赖于百家争鸣。”这句话竟
在告诉读者：对不起，我相信争鸣，但我不参加争鸣，你们去争吧，理
论会发展的。我们从书评中得到的就是这样的启示。
当然，也有比较好的书评。1989 年第6 期蒋学模的文章可能是《经
济研究》发表的写得最好的书评。文章从评论1988 年孙冶方经济科学奖
获奖著作中的两本书出发，探讨了社会主义经济理论研究中几个带倾向
性的问题，特别是关于发展马克思主义经济学与引进消化西方经济学的
关系问题，关于经济学研究的不同层次以及理论研究和对策研究的关系
问题，讲得比较清楚，也很有见地，虽然文中有些观点笔者并不完全赞
同。再如，孔泾沅评朱玲著作（1991 年第12 期）是一篇写得比较好的述
评性文章，毛病是述多评少。文章最后一段的批评提出了几个重要的理
论问题，指出了进一步开拓的方向，可惜没有展开论述。舒申评林青松、
威廉·伯德著作的文章（1990 年第7 期）是一篇讨论性书评。评文指出
该著作是一份“扎扎实实的研究成果，”在中国农村工业问题的研究领
域内达到了一个“新的学术水平”。然后根据该书提供的大量经济材料
和思维成果，集中讨论了制度创新与经济增长的关系问题，说明了制度
创新导致的效率改进能够促进经济增长。与此同时，又从一个新的更高
的角度（即宏观角度）作了进一步的分析，指出改革的不配套和改革进
程的不平衡，降低了整个资源的配置效率，影响了经济增长，进而说明
了该书的不足。还如肖灼基、杜辉评刘国光主编的《中国经济体制改革
的模式研究》的文章（1990 年第5 期），有些部分也写得不错。只是写
得好的太少，而且可以改进和提高的余地很大。
以上分析表明，作为全国最有影响的经济理论刊物，《经济研究》
的书评也确有点不象样子。这种情况既是刊物的不幸，也是理论界的不
幸，既反映了刊物的质量和水平，也反映了学术界的风气和水平。这引
起了编委中巫宝三、吴承明等老专家的忧虑和不安，曾多次呼吁改变这
种情况。
为了推进经济理论研究，为了提高刊物质量，为了发展理论著作出
版，必须重视书评的写作。为此，可否根据以下考虑，建立相应的制度
规范，推进书刊评论的发展和水平的提高。
（1）书评并不是寻常之作，也不是什么人都可以为之的。书评是科
学家的科学评价，写书评者必须是对所评作品涉及的问题有一定研究的
人。好的书评要比作者站得更高远，看得更透辟，不仅能够评判优劣，
而且能够从中发现和提出新的问题，开拓新的探索方向，能够给作者以
新的启示，给读者以新的信息量。
（2）书评也不是随意之作，它集中反映了评论者的水平。为人作书
评者必须严肃负责和认真对待，特别是一些名流大家，更要为人师表。
要认真研读所评作品，亲自动手撰写评论，评说要有根有据，入情入理，
赞其优无吹捧之意，指其瑕无贬损之嫌，把写好书评作为对科学负责的
表现，在书评上树立起学者风范。
（3）作为学术理论刊物，应把书评和出版广告区分开来，可以开辟
书讯、新书介绍栏目，专门刊登一些介绍性文字。一些写得不够格的书
评，宁可删繁就简，在新书介绍栏内刊出，也不要滥竽充数，以保证书
评内刊登的都是一些真正象样的书评。
（4）对于一些有水平的学术著作，编辑部可以约请几位专家在认真
读书的前提下，召开小型评论会，专门评论一部著作，也可以主动约请
一些专家撰写书评。
二、关于经济学的科学批判
批判本来是个很普通的名词，但在那个“史无前例”的年代中，却
变成了一个非常吓人的字眼，充满了恐怖的色彩，一听到它，人们就会
心惊胆颤，毛骨悚然，这种余悸至今未能完全消除。因而，在使用批判
一词和进行批判时，人们总是反复掂量，仔细斟酌，尽量不用或少用，
多栽花，少栽刺嘛！多亏我们的祖先创造了如此丰富的方块文字，使得
我们在该用批判的地方，可以用其他名词，如反思之类的去代替。如果
一用批判二字，似乎问题的性质就起了变化。这种情况，与人们对政治
批判和科学批判的混淆也有很大关系。
政治批判和科学批判既有相似之处，又有原则的区别。弄清这一点，
对于推动科学批判的发展大有裨益。笔者以下的论述可以算作一个初步
的尝试。
政治批判是斗争的重要手段，主要用于批判政敌或不同政治派别的
政治纲领，揭露其政治目的和政治危害，以便置政敌于死地。因而，政
治批判往往是政治变故的前奏。毛泽东说的“要推翻一个政权，总要先
造成舆论，先做意识形态方面的工作”，大概就是针对政治批判而言的。
可见，政治批判表面上是对事的批判，实际上是对人，即对政敌的批判。
在政治批判中，由居于统治地位的政治势力发动的批判斗争，为了打垮
和制服对手，往往可以借机采取强制措施，剥夺政敌的发言权，不给对
方以辩驳的机会；由处于在野地位的政治势力发动的政治批判，则集中
对准统治权力，往往采取种种措施使对手陷于被动，进而搞垮对手，取
而代之。因而，在政治批判中无平等相处、和平协商可言，政治妥协意
味着政治批判的暂时休战。政治批判是对立政治势力之间的互相攻讦。
由于受政治目的、政治情绪、政治思潮、政治气候的裹胁和驱使，政治
批判的很多方法往往是实用主义的甚至是非理性的。“残酷斗争，无情
打击”是“左倾”路线的产物，但却是政治批判中最易发生的问题，这
恐怕不是没有缘由的。即使在所谓民主政治中，也经常发生各种各样操
纵程序、玩弄权术，对政治对手进行不公正的政治批判的事情。
与政治批判不同，科学批判不过是科学讨论的另一种说法，包含着
怀疑、猜想、争鸣、反驳等多方面的含义。科学批判的对象是理论观点
和学术思想的是非曲直和真伪正误。科学批判即使抛弃了原来的错误观
点和模糊思想，却并不否定其在科学发展和理论进步史上的地位和作
用，因这正好反映了人类认识过程的曲折和反复。因而，科学批判首先
是对事的批判，而不是对人的批判。参加科学批判的人不仅是具有独立
人格的自由人，而且是有一定学术水平的专门家。在科学批判中，持不
同学术观点的人完全处于平等竞争的地位，而且在真理面前人人平等，
相互之间不存在什么统治和服从的关系，即使是正统理论思想的拥护者
也没有任何特殊的地位和权力。因而在科学批判中不仅不能强加于人，
而且必须尊重被批判者的人格，虽然观点应当鲜明，批判应当有力，但
态度应当严肃认真、诚恳谦和，不能尖酸刻薄，更不能冷嘲热讽。否则
应当当众道歉、公开自责，以保持良好的学术风气和探索环境。科学批
判的过程就是不同科学家和科学团体之间平等商讨、共同切磋、相互竞
争、充分交流的过程。科学批判的成功就是科学的进步和理论的发展，
需要的是以理服人、用事实说话、由理论的解释能力和预言能力去证明，
靠的是事实的力量、逻辑的力量和思辨的力量。既不能以势压人，也不
能以力服人，不能捕风捉影、掩盖事实，更不能随心所欲、主观臆断。
科学批判是一种理性的批判。需要的是客观公正、冷静沉思、坚持真理、
修正错误。
科学批判的目的在于确认科学发现和理论创造的真理成分，抛弃其
虚伪成分和错误因素，开辟进一步探索的道路，推进科学理论的进步和
发展。因此，科学批判是科学进步的有力杠杆和知识增长的巨大动力。
任何一门科学的进步和理论的发展都离不开充分的科学批判。从一定意
义上来说，科学进步和理论发展的过程，就是科学批判和理论批判的过
程，任何科学和理论的发展史都是一部批判史。就以经济学理论的发展
来说，马克思的经济理论就是在批判古典学派经济理论的基础上产生和
发展起来的，《资本论》的副标题就是《政治经济学批判》＇3＇。西方现
代经济学的发展也是如此。凯恩斯批判了萨伊定律，从供给分析转向需
求分析，创立了有效需求不足理论，建立了宏观经济学的理论体系。＇4＇。
各种非主流学派也都从不同方面对主流学派提出挑战，发展了自己的理
论，形成了自己的学派。非均衡学派对一般均衡理论的非现实性提出质
疑，引入了数量调节和短边规则，建立了各种非均衡模型＇5＇。新制度学
派指出了新古典学派关于制度给定前提的不合理性，专注于制度均衡和
制度变革的分析，创立了新制度经济学＇6＇。布坎南等突破了正统经济学
把经济分析仅限于经济领域的局限性，把市场原则引入政治分析，创立
了公共选择理论＇7＇。西蒙否定了古典理论关于完全理性的假说，提出了
有限理性假说，为现代决策理论奠定了基础＇8＇。所有这一切都是否定和
抛弃了原有理论中非科学、伪科学的空想成分，继承和发展了其中科学
和合理的内容和方法，取其精华、去其糟粕。可见，科学批判决不是怀
疑一切、否定一切、打倒一切，而是既有否定，又有肯定；既有扬弃，
又有容纳；既有继承，又有发展；既有守成，又有创新。总之，是在旧
世界中发现新世界，在旧理论的基础上创造新理论。
科学批判是科学研究和理论探索活动的正常内容，是科学家和理论
家相互交往的主要形式。严肃认真的科学批判在推动科学和理论进步和
发展的同时，也会增进科学家的友谊和交流，激励科学家进一步攀登和
探索。1965 年西方科学哲学界的伦敦召开的科学知识增长动力问题讨论
会，是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学术讨论会。会议围绕托马斯·库恩当时的新
作《是发现的逻辑还是研究的心理学》一文展开讨论，其思想之新颖、
争论之激烈和反驳之机敏，使学术争鸣的空气炽热而又清新、活跃而又
深沉。名家相逢又直抒已见，短兵相接却能相互促进，可以称得上是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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