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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节

曹禺全集(卷二)-第1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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况太太(笑)好大的雨。
龚静仪咦,况太太。
况西堂(吃了一惊)你现在来干什么?(况太太把东西放在茶几上,用力跺下脚上的泥)
孔秋萍况太太,您今天一打扮,我简直不认识了。
况太太(对孔)少贫嘴!(对况)西堂,跟你送烘笼来了。(把烘笼放在况的桌上。

对孔)今天真冷。(立刻走到人盆前烘烤。况得着“老妻”送来的炭火,欣然色喜)
孔秋萍这热烘烘的是什么?
况太太热包子。
孔秋萍好啊。(走过去)
龚静仪(意在言外)这是况先生的点心。
况西堂(也走近茶几,和蔼地)不要紧,诸位,大家吃。
孔秋萍好,大家吃,大家吃。(拿起一个,放在口里)
况太太(走过去,热诚地把点心送到他们的面前)龚小姐,你吃,你吃。谢先生你也

吃一点。(谢点点头)龚小姐,你吃啊。(龚只好拿起一个)热得很!我

自己做的,挺香的。今天你们诸位到医院到得真早啊!
孔秋痒(口里还未嚼完)什,什么医院哪!简直是一群——
龚静仪(晚视)要饭的窝就是了。
况西堂(看“老妻”还戴着那顶不伦不类的帽子,幽默地)喂,贤妻,可否把那顶要饭

的白帽子暂时取下来?


(大家笑起来。

况太太(笑着取下来)你们诸位不要笑,这是我大前年夏天跟西堂买的“白面
斗”。戴了半个夏天,他嫌晦气就不戴了。(对龚)你看,下雨天戴
着出去,不也很漂亮?

孔秋萍(吃完了)怎么?况太太,(指着纸包)您还送了小菜?

况太太这不是,这是西堂的雨鞋。(看看还在细嚼烂咽的丈夫,半开玩笑)西堂,我
就恨你这点忘性。说好了下雨天穿雨鞋,省得又筋痛腿痛乱哎哟。
你看你又忘了。(况避着人棱了她一眼。况太太故意点破,眄目指着他笑)你别做
那个怪样,当着人我也要说你。(对龚)这么大年纪,当人叫自己老
婆说两句有什么寒伦?

孔秋萍(羡慕不置)况太太,你们这一对老夫妻真亲热,要是我家田的——
况大太什么亲热?(睨笑)这么侍候他,他还不满意,想着歪心思呢。
况西堂(岸然)不要乱说,闺阁的事我最不爱胡谈。
况大太(十分喜欢他丈夫在这些地方毫不苟且)你看你,跟你开开心,就这样板起面

孔。(对孔,得意地)我们西堂真是个老腐败。
(老范由右门上。
范兴奎(拿着片子对门外)嗯,嗯,请您外面等等,我去问问看。
(对孔)院长不在这儿?


孔秋萍(翻翻眼)你看不见?

(范由左门下。
况太大西堂,我家的人又来信了。(由袋中取出信来)
况西堂哦!(接过信戴上眼镜阅读)
龚静仪(很关心)况太大的娘家现在在哪儿?
况太太上海。真造孽,拖一大家子人,先由南京搬到芜湖,又由芜湖赶回杭

州,又由杭州才逃到上海,真是作孽。
谢宗奋他们没有说南京失守之后,什么情形?
况太太我们家里连地板都叫日本人拆去了。我们隔壁人家最惨,男女大小十

三口,日本兵进了城,只跑出来一条老狗,连一个十二岁的小女儿
都没有逃出来。
谢宗奋怎么样?

龚静仪
况太太(严肃地)你们猜还会怎么样?
龚静仪(忿愤)不是人,真不是人!
况西堂(看完信,摇头)唉!又是接济,又是接济!


[范由左门进。
范兴奎(持片交况)况先生。
况西堂(看片)哦!
范兴奎院长说不见,叫我交给您,说您知道。
况西堂哦,知道,知道。
范兴奎您见他?
况西堂不用了,你告诉他,就说院长说的,事情妥了,请他明天早上到差就

是了。
范兴奎是。
(范由右门下。
孔秋萍(拿起名片)谁呀?“王——”这不是跟院长送礼送了好几趟的那位先

生吗?
况西堂嗯,明天,这屋子又来一位同事。
谢宗宙真是,平时已经没有事干,不知还添一位坐着干什么?
况西堂(老于世故地)亲戚!亲——戚!
龚静仪(又是俏皮话)跟我们马主任属于一类,一个是外甥,一个是——
孔秋萍(第一件关心事)薪水定多少?
况西堂(手一比)法币六十。
孔秋萍(吃一惊)六十元?
况西堂嗯,比我们方才多做事多挨骂的陈司药还多三十元。
孔秋痒(不由又牢骚起来)“可怜儿”,先不必提了,就说我吧,一天做事不算

少,家里还有一个最能化钱的老婆。想当年我在交通部,我一个月
赚一百八,那时候何司长就对我说——
谢宗奋屁!请你不要再乱吹好不好?

(孔愣住,龚嗤一声笑出来。
况西堂(对其妻,拿着信)你预备怎么样?
况太太(情透了他的心理)没有钱拿什么接济?一一
孔秋萍(神志恢复)老谢,我反对你这么称呼我,我,我不欢迎。


(马登科由右门上。马主任素来聪明自负,一种踌躇满志的神色,咄咄逼人,全院中几乎
无人不厌恶,尤其是直属他手下的孔秋萍。他好吹善捧,浅薄空虚,年岁不过三十二,而
“狡”“伪”“私”“惰”的习性已经发挥尽致,不可救药。幼时无教育,年长又和腐败
的老父执们久处,耳濡目染,都是蝇营狗苟的勾当。眼光小,脸皮厚,表面看,似乎异常
精明干练,而实际却愚昧无知,糊涂得可怜。份内的事他不屑办,份外的事他也做不好。
三因生米两冲锋利的嘴,随他鼓唇摇舌,说得愚笨蠢弱的人口服心服。他衣冠楚楚,但颜
色剪裁却是非常俗气,而后料也并不高贵。他穿一身蓝缎皮袍,戴着黑丝绒的礼帽,手持
一根粗杖,衔着纸烟,脚下方头黑皮鞋嘎吱嘎吱的。

(他颧骨颇高,面颊凹进,薄嘴唇,暴突的牙齿,瘦长脸,发向后梳。红光满面,下巴生
了许多疙瘩。他眼神暴露,举止无定,那根手杖不知怎样摆弄才好。他也戴一个戒指、也
有一副备而不用,只为装饰的眼镜。

马登科哦,诸位早到了。(仿佛忽然看见孔秋萍)哟,你在这儿。
孔秋萍(立起)是,马主任。
马登科(戏弄地)屁,你的太大在外面找你。(对着大家,匆忙地)我要先见院长

一下。(忙由左门走出)
孔秋萍(气极)真是——
马登科(忽由门口迈回来)哦,忘了。(把帽子同手杖放在桌上叉出去)
孔秋萍(放下心)真是混蛋。

[孔由右门下。
况太太(诧异)“屁”?这跟孔先生起的什么外号?
龚静仪况太太,您看他从上到下不像个屁像什么?
况西堂(又转了题目)喂,龚小姐,我这个人顶不喜欢贴娘家了。——

(外面大吵。
孔秋萍(在外面)好,好,请你先不要吵。
孔太太谁吵了?谁吵了?(一面气汹汹地由右门走进来)

(孔太太看样子有二十五,实际或者比这个年纪大。她穿得颇为讲究,浓妆艳抹,却总有

些乡气。这时正和丈夫大发成风,精神抖擞,在人前预备恶闹一场。
孔秋萍好,好,你先不要吵,我们有话好说,这是办公室。
孔太太我跟你说什么?跟你说什么?你不过是个屁!(着重)屁!屁!屁!
孔秋萍(无法)我就是屁,屁也是你的丈夫啊。
孔太太你丈夫,就怎么啦?(龚小姐忍不住笑出来)
孔秋萍(棱了龚一眼,对其妻,外强中干)我是丈夫,就不许买。
孔太太我就买了。不但买了,而且做了;不但做了,今天晚上吃席我就要穿。

你敢把我怎么样?
孔秋萍(又无办法)你知道这是什么时候?
孔太太(两眼一翻)九点半,该吃稀饭的时候。
孔秋萍太太,国难,国难!
孔太太国难不能叫我不穿衣服啊?
孔秋萍国难我没有钱,国难大众都不好过。
孔太太(鄙夷的神色)哼,你痛痛快快说你没有钱就得了,什么屁事也得把国

难扯上!
孔秋萍你呀,中国就叫你们这帮妇人女子给害了的。
孔太太(跑到孔面前,来势甚恶)你呀!——
况太太(和事佬)孔太太,算了吧,您不是来跟院长太太拜生的么?(拉着她)


走,我们一同上楼去。
孔太太(理由充足)是啊,高高兴兴告诉他我托人买件材料做件衣服,你看他

大惊小怪的样子,偏要当着人做这么许多穷酸相!
况太太(推她)走,上楼!
孔太太(回头)哼,亏你还配姓孔。

[孔太太由左门走出。况太太对况伸伸舌头,预备走出。

况西堂(幽默地)贤妻,您的雨帽!
[况把白盔递给她,况太太笑着由左门下。
(马登科由左门上,回头与况太太打招呼:“况太太,您上楼?”

马登科(兴高采烈)喂,西堂兄,今天晚上你可以大喝一下。我托房东特意把
本地顶好的厨子叫来办的“俭德席”,与众不同,三十元一桌,十
桌!

谢宗奋什么?三十元?
马登科怎么?
况西堂三十元一桌的俭德席,毋乃大贵乎?
马登科(滔滔不绝)你不晓得,院长尽管嘴里嚷“太贵!太贵”,到了好菜准


不喜欢吃?一个人在机关做事,花钱就要花在刀口上。(大拇指一伸)
这个家伙嘴里不说,心里喜欢这一套。“伪组织”自然更不用提。
这种女人好容易巴结上一个院长嫁。这次过个生为什么不愿意热闹
热闹?反正钱又不是她花?

龚静仪(冷笑)倒霉的还不是我们这群小职员?

况西堂登科兄,我可声明在案,鄙人老妻昨日已和鄙人严重交涉。自从南京
一路搬来,家用已经亏空四五百元之巨。以后无论什么应酬,院长
夫人过生也好,院长过生也好,甚至于你老兄过生也好,鄙人以后
每次至多只以二元为度。

马登科(没料到)怎么,你们几位都不赞同。
龚静仪(尖酸地)有钱谁不愿意当漂亮人,像您马先生各方面都行得开,帮着
院长做生意,见识广,手头大。像我们这些穷公务员——
马登科笑话,笑话,你们不肯出,就不出得了。反正这机关大,有的是人出,

至不济,我一个人出!
况西堂好极,好极,佩服之至!
孔秋萍(灵饥一动,忽然立起)马主任,您看见了今天的签到簿了么?(拿起签到簿)
马登科(盯着孔)看见了,怎么?
孔秋萍(喂懦)马主任,我今天是七点钟到的。
马登科怎么?(竖起眉毛)我也是七点钟到的,你要怎么?
孔秋萍(感觉局势危险)我,我不要怎么?(委屈地)那,那么我们都是七点钟到

的。
马登科(指着)你老拿着签到簿于什么?
孔秋萍我说,我说——
马登科(尖利的冷笑)你说今天晚上这顿酒席,你也不预备加入是不是?
孔秋莽(抑压不住)谁,谁说的?(放下签到簿,一腔怨气化为——)马主任出多大份

子,(着急)我也出多大份子。
马登科(眄视)你?
孔秋萍(挺胸)我!


马登科(大笑)好,好。
孔秋萍(回到自己办公桌,低声)看你还瞧不起人!
马登科(回头)况西翁,你不要见怪,我刚才也是说着好玩,闹笑话。
况西堂(莞然)不,多年做事的人,哪儿会!你老兄前程万里,处处都是进取

的气象。鄙人三十年书案生涯,眼前又有一大群孩子,我如今只想
守成,回家还有一碗稀饭喝,就万事足矣。
马登科(不学无术,非常推重搬弄笔墨的人)啊,况老先生,您的文章是了不起的,
您一个字就可以定天下,转乾坤,那真是了不起的——

[范由右门上。
范兴奎马主任,丁大夫问您在不在?
马登科(仿佛都不记得)丁大夫?
范兴奎她问您的药?
马登科(不耐烦)知道了,回头说。真是讨厌,一件事还没了,又有一件事。

(对况)刚才院长还叫我慰留老陈,像“可怜儿”这种人,芝麻小的

事情,总看得像天大。
况西堂(同情)刚才他大为伤心,要辞职。
马登科就说的是呀!(忽然记起)哦,西堂兄,那你催药的呈文办了没有?
况西堂大前天晚上就办妥了,就等你老兄来,而你老兄两天没有照面。
马登科嗐!你不知道!麻烦,麻烦,这两天,不只是为我们这个(伸拇指)办

事,还要为这个(伸出小指头,轻蔑地咧咧嘴)办事!(非常得意)真是没法
子,(转换语气)怎么样,公文在哪里?为什么不前天就发了呢?
况西堂(拿出公文)不是等你老兄过目么?院长说归你专办,就请你老兄过目
吧。
马登科(手一甩)过什么目哟,你老兄还会有错么?拿去发了算了。(把公文夺
过来)老范,拿去交给收发处发出去。
[范持公文由右门下。

马登科哦,谢先生,方才院长又提赶快赶出表格啦。昨天我在外面打听,谣
言很多。说上面特意派个什么专员来督察我们这个机关。并且说,
这个专员非常精明强干,但是怪!又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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