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生缘-第5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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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船住海中,连帮不乱有军容。飘飘坐纛居中立,隐隐明灯四下红。旗影密遮军士守,刀光斜射斗牛宫。征人踊跃心强壮,战马嘶鸣夜气雄。凛凛军威能跨海,腾腾杀气可冲空。赤云都内威仪正,神武真人乱了胸。暗暗担惊忙款步,竟来元帅大船中。只见那,坐令儿郎立两行,腰刀斜挂白如霜。手擎利箭人人勇,背跨单弓个个强。神武真人无意看,轻轻缓步出船仓。四员健将分班列,灯烛高烧一片光。再进中舱抬首看,军师心内也慌张。但见那,虎帐英风外高,左边斧钺右边刀。明珠宝炬明如昼,一部兵书备六韬。中位案前排刺印,上方剑下束绒绦。莲花帐内金交椅,端坐风流美丰标。两朵桃花红颊艳,双弯柳叶翠眉高。身居绣幔天然态,面映红灯分外娇。半衬连环金锁甲,斜披一领大红袍。英风耿耿惊群目,壮气堂堂贯九霄。默默无声观战策,沉沉有意保皇朝。分明一位擎天柱,真叫人,魂也消来魄也消。神武真人心大骇,暗中顿足皱眉梢。此是必定征东帅,我看他,顶现红光福分高。元主用人如此好,自然是,吾邦瓦解与冰消。此君福大难行刺,罢罢,且向偏营走一遭。神武军师方欲退,守兵飞入报根苗。
启帅爷得知,坐纛旗无风自动,恐有敌将偷营,奸人窥探,特禀元戎座下,早作施行。
红袍大将一攒眉,低喝蓝旗且退回。军士应声方出外,王招讨,丁香一动发春雷。
中军官何在?有啊!
一声答应进舱门,扑地分袍跪在尘。元帅座中传下令,今宵准备贼偷营。起身之日曾传谕,如有人来照样行。奸细愉窥无足惧,中坚就此闭辕门。元戎令下中军出,只听高呼叫一声。
嗯!守门军听者,元帅爷有令,就此掩门。
外边答应闭中坚,神武真人变了颜。暗叫一声吾死也,慌忙飞步就当先。挨身出得中军帐,又见头舱也要关。一步走迟门已掩,军师急得乱盘旋。啊唷不好了!今朝好似入笼禽,要脱身时难脱身。贫道若然遭绝地,可怜邬帅是孤军。真人着急生机变,一口气,吹灭头舱几盏灯。健将四员心大骇,胡床之上乱抬身。
啊唷唷是何缘故?为什么四支烛一齐灭了?
外边将士乱哄哄,惊动征东大总戎。按一按上方宝剑,问声谁敢乱军规。四员健将齐齐跪,启禀喧哗事一宗。
元帅爷在上,只因外舱中四盏明灯无风自灭,故此有惊座位。望帅爷格外开恩。
元帅喝令止喧哗,再点明灯细细查。如有番营奸细在,立时审察与追拿。外边健将齐声应,大启门头唤众人。
嗯!军士们,快秉烛来。
守军取火不迟延,神武真人已出来。及至秉灯查内外,并无奸细费疑猜。军师逃出天罗网,喜喜惊惊把首抬。只见又临船一号,梆声齐击守军排。头舱隐隐明灯现,内座沉沉绣幔开。孝女大旗门外立,就知船里是裙衩。军师悄地忙移步,转背挨身进内来。但见那,中仓灯烛四边明,宝案之前坐美人。翠风头盔低粉面,金花抹额衬乌云。红袍绣甲香肩俏,俊眼长眉玉貌新。端坐虎皮交椅上,戎妆不亚汉昭君。座前没有人随侍,隐隐红光罩满身。神武军师心内乱,又怜又惧又担惊。啊唷妙呀,好个风流俏女娘,夜船寂寞坐中舱。凝眉无语沉吟处,岂不殊思风月肠。贫道背师逃下界,终日里,清清冷冷坐禅床。今朝既到佳人侧,我何妨,做个偷香窍玉郎。
咳!事到其间,不能中止。
修得多年道行休,今朝必要伴姣羞。先成风友鸾交事,再结神仙伉俪俦。皇甫长华如入寝,吾当立刻用良谋。佳人倘欲伤吾命,我将他,拿转家船万事休。总在牡丹花下死,黄泉做鬼也风流。啊唷乐哉,且待佳人睡思浓,待吾入帐伴芳容。今宵莫做探营事,竟上巫山第一峰。神武军师心暗喜,案旁偷看美姣容。只见女将端然坐,剪烛翻书不觉慵。半晌呼人关了帐,胡床盘坐举茶钟。啊唷好茶呀!低低自语坐胡床,长叹爹爹陷外邦。此际孩儿居战帐,不知我父在何方。南牢受苦言多实,东海停传事末详。言完不觉容凄惨,红粉腮边泪数行。盘坐移时垂罗帐,红袍斜掩卧牙床。初时凤眼窥灯影,次后香魂入梦中。寂寂无声人已睡,军师又喜又慌紧。
啊唷妙呀!此时不去,更待何时?
佳人熟睡碧纱间,贫道何妨就上前。好似刘郎迷紫府,犹如神女会巫山。绣衾做对双栖凤,鸳枕横成并蒂莲。这一与她为配偶,夫妻同去遁深山。不争世上红尘福,恩爱绸缪过几年。神武真人心喜悦,轻轻移步到床前。未曾揭起青纱帐,忽然问,两位神人向上拦。但见那,金光一闪现真形,却是双双护卫神。这一个,黄带垂腰容貌壮。那一个,蓝袍挂体貌狰狞。这一个,大刀起处当头砍。那一个,长剑提时照面挥。两位神灵齐阻住,军师吓得汗淋淋。叫声啊唷慌忙躲,手拔青锋向上迎。护卫二神齐震怒,摇刀仗剑抖精神。喝声妖道休无礼,你怎敢,有犯昭阳帝后身!神武军师逃不脱,他只道:碧纱帐外赌输赢。刀来剑往叮当响,剑去刀迎冒火星,船内忽然兵器动,惊醒了,洪福齐天女将军。
话说长华小姐一忽醒来,耳内只闻兵器之声叮当不住,说声何故?
慌忙揭帐看端详,只见船舱烛尚红,并无人影与人踪。刀环响处森森冷,剑气侵时惨惨风。四面战船齐会合,喊声大震叫拿妖。
话说王招讨传齐诸将,把孝女兵的船只围在居中。然后众将军一齐当先厮杀。皇甫长华见众兵已到,遂放下心来。这位神武军师不得展手,前进不能,后退不得。只杀得眼花头晕,血透重袍。正在危急之际,幸有邬元帅救应的人马来了。
朝鲜元帅发楼船,数万儿郎威振天。金鼓大敲来接应,邬必凯,单手双锤战甚难。偏遇征东招讨出,两船相对各开言。通名已毕齐交手,王招讨,洒戟如龙更胜先。一合未战邬帅败,忙中只得祭飞砖。
嗯!王少甫,看我的宝贝到了!
征东元帅把头抬,只见飞砖祭起来。初上碧霄风乱卷,后临黄盖势将开。元戎急取仙家宝,念动真言掷上来。但见那,一柄流星起在空,盘旋几转滚寒风。飞锤如有神人举,东击西敲彩光明。两块飞砖俱打碎,纷纷玉屑洒空中。这一边,朝鲜元帅生惊色;那一边,招讨王君长笑容。必凯叫声吾命绝,征驹乱发走西东。
啊唷军师呀,你在何方船上?本帅不能相救你了。
神武真人气力亏,千军万马四面围。法力不敌难全命,倒不如,挤此残生火遁归。神武军师心自决,手提宝剑又施威。东冲西撞雄如虎,大喊狂呼响若雷。闹里一路从火遁,都是那,灯球亮子送他归。军师已到家船上,乱叫邬公快快回。啊唷邬公呀!快放楼船就此逃,料来不得夺元朝。出兵几载遭奇败,与你辛勤空白劳。邬帅一观惊又喜,如飞传令转旗标。战船百只齐摇动,一众败兵速速逃。
话说邬元帅率众逃回,这里不见了神武军师,十分惊异,女将军就把所见之事,一一启知元帅,王招讨忍不住叫了一声:恭喜!
英雄女将发娇嗔,咬啐银牙恨恨声。回到舟中呼近侍,胡床下,轻轻拉出二裙衩。长华小姐重重怒,一变花容骂女兵。贱人呀贱人!夜内停船该守船,如何好睡与防疏。妖人入内全无晓,险些儿,我被朝鲜野道伤。两个女兵齐叩首,俱称不晓这端详。因闻交战方才躲,并非是,知觉妖人反自藏。皇甫千金消了怒,喝声今后小心防。住谈孝女船中事,慢表元戎海内情。按一按,边外英才王少甫;提一提,京中司马郦明堂。自从荐举征东后,日日悬心总不忘。愁只愁,妖法迷人难取胜;盼只盼,羽书报捷不言亡。总因一点良缘分,朝夕牵连皇甫郎。孙氏院君家内住,守生专候生儿郎。赛金满月临盆早,生个娃娃是女郎。孙氏安心忙打点,家私一切托东床。春明二月离湖广,水路滔滔上帝邦。康氏赛金虽满月,钱财到手不思娘。安人五月到京邸,喜得身子却甚康。郦尚书,极尽孝思遵继母;梁小姐,善全妇道奉高堂。安人不想咸宁县,同享荣华在帝乡。刑部孟公能办事,朝廷欢悦又升将。拜为丞相龙图阁,一品当朝贵莫当。亦遣家丁迎主眷,孟夫人,合门收拾上皇邦。云南万里迢遥路,时夜登程且慢详。国丈刘侯居阁下,也不过,朝朝勉强佐君王。自从少甫征东去,义子门生暗共商。俱说征东王元帅,必然是,亭山膝下一儿郎。姓名表字俱相像,还有堪疑事一桩。他若果非皇甫姓,为什么,求恩宣抚长华降?数言点破刘侯意,国丈心中着了慌。异想朝鲜多异术,亭山或者不回乡?故而主意迟迟定,且看如何再作商。不料羽书连报捷,说道是,朝鲜不灭也投降。刘侯着急难区处,只得要,私发亲人通敌邦。
却说刘国丈因闻连报捷音,心内更加着急。竟修了一封手札,差一个走洋的赛宝儿,致书于朝鲜邬元帅。内云:如到危急之际,竟将皇甫敬、卫焕绑出城门斩首。王少甫、韦勇达等欲救父亲之命,就是不降,亦必自退矣。写毕手札,又将白银一百两,并付走洋的细作。这赛宝儿好不欢喜,就把一半银子买了货物,这一半分些与家中,剩下的带着盘缠,辞了国丈,出京师上路。
前事提明讲近缘,且谈海上战征言。军师夜探难成事,仍与邬公住海边。主帅复追三十里,多因风雨不扬帆。朝鲜人马心稍定,望影而逃实可怜。一见元兵收了缆,趱行几里也停船。大元招讨中军坐,海内停舟用晚餐。点点明灯随浪动,纷纷剑戟透人寒。元戎因恐番兵远,就遣那,右部先锋探事端。勇达依行披挂毕,随身壮卒带几员。驾舟一直游东海,要往朝鲜探一番。盘坐船头旗影下,冲破逐浪挂轻帆。先锋探事权休表,细作传书且暂言。乐得黄金作本钱,乘风独驾小洋船。受人之托终人事,须把私书暗里传。
在下走洋人赛宝儿是也。奉刘侯密谕,投递亲书来此,已是东洋了,好一片大水!那对面的什么坐船,待俺看它一看。
细作催船向上迎,明灯之下看虚真。飞舟一只行来稳,短甲兵丁立几人。五色绣旗头上罩,船中端坐美将军。凤盔扣顶飘红焰,麟甲披肩结琐文。白面红腮姣又艳,长眉俊眼秀还清。行藏慷慨原男子,品格风流似妇人。手横宝剑船头坐,左脚盘回有脚登。一见小船行得快,抬头启口问高声。
嗯!前面的是何人船只?快快报来!
将军喝令报端详,赛宝闻声着了忙。掉转身子双膝跪,禀一声,小人贩货走东洋。只因今夜风头顺,故未停船赶路行。自幼乳名呼赛宝,家居原是大元人。先锋一见眉头皱,跳起身来问细详。
嗯!赛宝儿据实招来!
自从两国动刀兵,来往经商久不行。尔既飘洋行得惯,如何不晓这根由?必然暗有图谋意,本将军,剑下无情快快招。言讫青锋手内执,赛宝儿,船头直跪只求饶。啊唷将军呀!小人未晓近来情,做此飘洋贩货人。委实并无他件事,望爷爷,青锋剑下且开恩。先锋见说微微笑,一纵彪躯跳近身。
啊唷,巧舌的奴才,随吾去罢!
将军当下抖威风,扯转其人踏住胸。宛转姣声呼野贩,飞扬玉手举钢锋。双眉倒竖容颜变,大喝招来就里因。赛宝闻听魂魄散,泪垂满面告英雄。啊唷将军呀!我奉刘侯密谕来,有书投递要安排。只因不见邬元帅,故驾洋船傍暮开。伏乞将军饶了我,可怜狗命要哀哉。先锋见说刘侯使,吩咐亲随快过来。
嗯!儿郎们过来,与我把赛宝儿搜一个干净。
两名勇士过船来,剥去衣衫细细搜。验过上时重验下,先锋低首不凝眉。军兵搜出刘侯札,勇达忙呼绑过舟。顷刻之间擒赛宝,递书人,啼啼哭哭泪珠流。
啊唷刘侯呀,俺不能成事了!
将军见说微微笑,喝令回舟快似风。探过番军情事毕,顿时扯动顷风旗。先锋径进中军帐,守汛儿郎禀是非。
嗯!先锋少待,且候传禀中军,再请帅爷的军令。
蓝旗飞入报中军,取次相传到主兵。招讨一声军令下,先锋立刻进营门。忙打恭,急躬身,缓缓从头禀一巡。元帅大惊连叫好,今宵不枉遣将军。元戎当下开书信,红烛之前看得明。只见上书刘捷拜,特呈邬帅大将军。我朝兵主王华帅,却是更名改姓人。皇甫亭山身被获,朝廷正法治降臣。少华伊子为逃犯,就是征东招讨人。闻听上邦连次败,特传一计与将军。伊家合我冤仇大,欲借君威息此嗔。如若中军难抵敌,竟将那,亭山卫焕绑临城。王华勇达如关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