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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节

阴阳碑-第3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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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元气大伤,终没成气候。那些遗留下来的湖匪在汉江上零零落落到处游荡,竟然也一代一代地传了下来,滋生出了一些小股湖匪。 
  船窗外水天一色,渔火如桔,新月皎洁,清风习习。花船上的三妓女眉目清秀。一琵琶,一洞箫,一古筝,流出一首首爽心的曲子。青皮爷无心多情,一脸愁容。 
  船猛然晃动了几下,一帮大汉跳上船来,粗暴地一把揭开了舱帘。 
  “你们……”青皮爷刚要发怒,见为首的是豁嘴老武,顿时转怒为笑,“稀客,稀客。”赶紧起身让坐。 
  豁嘴老武是洲上的湖匪头子。青皮爷的花船能平安地泊在洲子上,靠银两铺路,与豁嘴老武建立起了挺深的交情。 
  豁嘴老武哈哈一笑,双手一拱:“青皮爷打搅了。” 
  “哪里,哪里,让女子仨陪上一杯?” 
  “不必了。听说青皮爷前日又搞到了一个绝色美女,当场见红,有这回事?”豁嘴老武一脸淫笑。 
  “正是。那女子嫩着呢,弄起来有滋有味的,哼,绝了。” 
  “放肆!那小女正是我家侄女。”豁嘴老武瞬时变了脸,湖匪们一片杀气。
  “别误会,那可是个江南女子呢。”青皮爷暗暗叫苦,这是在找茬呢。 
  他奸女人就阉了他得了!把他的脚剁了,让他乌龟一般爬!湖匪们大声叫着。三个女子吓得窝成一团,一动不动。 
  豁嘴老武说:“江湖人不做暗事,想如何处置,青皮爷你就抓个阄。” 
  匪徒们懂这个,有人立即写了几个阄子,分别写上手、脚、耳、鼻,还画上阳具什么的,折好了,扔在青皮爷面前,让他自己抓,抓到什么,就剁掉什么。
  事到如今,青皮爷只能是认了。他默默求老天保佑,只要能保住那玩艺儿就行。 
  他那颤颤惊惊的手,在阄堆里哆嗦了一阵,眼一闭,抓出了一个。 
  阄上写着一个“手”字。 
  青皮爷如释重负。 
  青皮爷自此成了独臂老板。 
  青皮爷受了惊吓后,对六爷的杠子铺是谈虎色变。于是,青皮爷在汉江上游光化境内的仙人渡码头打下了一块地盘,变卖了襄阳青皮船行的家产,另开一处船行,改名为独臂船行。 
  距襄阳城西几公里处有一座赫赫有名的寺庙,名云居禅寺,始建于唐贞观年间。明成化年间扩建后,改名广德禅林。广德禅林占地三万多平方米,四周设有护寺河沟,一片广阔。主体建筑有大雄宝殿、天王殿、藏经楼、竭寿亭、钟鼓楼以及庑廊楼房一百余间,僧徒百余人。广德禅林常年香客蜂拥,烟火旺盛。可惜到了明末,战火四起,禅林便日见倾颓。后来虽经多次修整,终因元气大伤,香火也就一直不明不暗。 
  广德禅林藏经楼后有座被誉为“寺之高山”的多佛宝塔。沿着藏经楼后茂密的竹林和参天古树掩藏的长满青苔的老墙,穿过狭窄的甬道,迈进月亮门,多佛塔就呈现眼前,给人一种别有洞天的爽朗和开阔。多佛塔建于明弘治年间,为砖瓦结构,通高十七米,分塔座和塔身两部分。塔建在高出地面六尺有余的台子上,台子四周自然凹出的天井里长着四株蓬勃的桂花树,每逢桂花盛开的季节,香气袭人。塔座高七米,为八方形四券门,上造浅檐,下奠矮基,角贴圆柱,石雕龙首。每一方设一佛龛,龛内供一石雕趺坐莲台佛像,四门皆有甬道入内,俗称“八方四门”。正门南向,上额石匾,阴刻“多宝佛塔”。檐下横列斗大“佛”字三个。塔内砌八角形亭式塔心柱,也有壁龛坐佛。北面甬道一侧,有石阶梯可登座顶。塔身由五座小塔和覆盖楼梯口的方亭组成。座顶主塔为喇叭塔,高十米,八方须弥座,刻仰复莲瓣四层,上承复体式塔肚;再承须弥座,四面饰嵌佛石龛,顶为铜铸莲花宝顶。 
  多佛塔五峰突出云表,建造严谨,形制奇特而富有变化,为佛家世代称颂。遗憾的是,自明朝战火燃起,多少年来襄阳地盘上一直是不得安宁, 
  多佛宝塔也就一直没能为广德禅林带来兴旺。 
  到了公元1931年年底,襄阳城里城外纷纷传说,广德禅林从多佛塔底挖出了一颗舍利子,引得汉江上下方圆几百里的香客都慕名而来,广德禅林的香火骤然一天比一天旺盛起来。 
  广德禅林养着十几个和尚,多少年都是饥一餐饱一顿,一个个骨瘦如柴,由于挖出了舍利子,贡品食物堆积如山,和尚们眼看着越长越肥。和尚肥了心不净,于是开始想女人。一天傍晚,有个已过中年的莫和尚,用香客敬菩萨的一袋馒头,跑到隆中山的一个小村子竟然换回了一个大姑娘。姑娘就藏在多佛塔的楼顶上。 
  六爷回到襄阳,正是打码头树名节之际,无意中从古渡口的过客口中听到了广德禅林的和尚胆大妄为在多佛塔上藏女人之事。六爷不知道舍利为何物,细一打听,才知道是高德行的和尚死后烧剩的指头骨。传说释迦牟尼的遗体焚化之后结成了珠状,始称舍利。和尚无德修的是那门子行?六爷决心涮涮这只“碗”。
  经过一番改头换面之后,在一个细雨蒙蒙的清晨,六爷独身前往广德禅林,求见住持法师,说是古渡口上许多人都说广德禅林所藏舍利是假的,想亲眼看一看,以消除所传之谣言。住持法师一脸福相,下巴挂肉,大肚滚圆。住持法师听到有人说舍利是假的,不禁大怒。急于澄清是非的法师立刻从多佛塔地下室里拿来了一个玻璃瓶子,当着六爷的面取出舍利,放到六爷的手中:“你看看,这是假的么?这是假的么?分明是有人想侮辱我佛门。” 
  “噢?”六爷二话没说,手掌与嘴巴一合,眨眼间将舍利子扔进了嘴里,一闭气就吞下了肚。 
  “你……”住持法师方知上当,气得浑身发抖,揪住六爷就要动拳头。 
  “一看到你们和尚这么肥,我的肚子就特别饿,不吃不行呀!”六爷不恼不怒一脸笑。 
  “来人,给我打死这个无赖!” 
  住持法师一声令下,一帮和尚操起棍棒就赶了过来。 
  “你们打,你们打,想让香客们都知道你们丢了舍利子是不是?”六爷面对着气势汹汹的和尚们威胁道。 
  住持法师果然不敢真下手了,立即叫住了和尚们。和尚们团团围住六爷,哭笑不得。 
  “这样吧,只要你们回答一个问题,我就将舍利子物归原主。” 
  “什么问题?你又怎么物归原主?”住持法师急切地问道。 
  “要实说,至于那颗舍利子你就不用操心了。”六爷哈哈一笑。 
  “有请师傅问话。”住持法师双手合掌,“阿弥陀佛。” 
  “听说贵寺有和尚拿香客的贡品换大姑娘,不知是否侮辱佛门?” 
  “休得胡言!我佛门圣地乃净洁之地,岂有此事发生?”法师气得满脸通红,下巴上挂着的肥肉一抖一抖。 
  六爷不言,从身上掏出一块龟壳,放在香火上烧了烧,又眯着眼看了看:“按龟纹所示,那个用贡品换来的大姑娘就在多佛塔顶藏着。” 
  “哦?来人,给我去塔顶查看。” 
  瞬时,一位披头散发的姑娘被架进了寺内。 
  法师面如猪肝:“你……你们这些畜生,此事谁所为,你们说!你们说!”
  一帮和尚耷拉着脑袋,一声不吭。 
  法师一个一个扳起他们的头,审视着。 
  法师停在了莫和尚面前:“你这个劣子,来人,棍棒侍候三十棍,完事后赶出佛门圣地。” 
  法师说完双膝弯下,跪倒了六爷面前,“有劳师傅指点,本法师死心踏地任打任罚,只是……” 
  六爷哈哈一笑,取出随身带着的巴豆…………一种大泻药。 
  六爷吃下巴豆,片刻后鼓着眼睛在寺庙后面泻了一大摊,臭气冲天。法师和几个手下人总算找到舍利,用清水洗干净,谢天谢地重新置于玻璃瓶内。 
  事后,广德禅林的住持法师才知道来人是襄阳城古渡口新开张杠子铺的六爷。六爷占卜看天的智谋和本事经广德禅林的和尚和香客一传,神乎乎的。长江沿岸各大码头上九袋一类的大丐王都远道慕名而来,拜访汉江六爷,一口一声师傅地叫。 
  汉口孤老会北派大丐王阿弥子还特地赠给六爷一块匾额,黑底金字,花梨木质,重得要好几个人抬。上面写着五个大字:襄阳大丐王。 
  这块大匾,六爷一天也没挂。据说,六爷想铲掉匾上的“襄阳”二字,可一直没动手。 
  杠子铺高大的门楼在古渡口灿烂阳光里一片溟蒙。门前雄狮戏绣球的石雕泛出青光,显然是刚刚雕刻而成。石狮张牙舞爪,样子尽管有些幼稚,可更多的却是狰狞。 
  马背巷地处水陆要冲,历来是谷米、竹木、茶油、药材的集散地,当然也就历来人气旺盛。四方商贾云集,能工巧匠荟萃。当铺、茶馆、妓院、米店等铺面在小巷两侧一溜儿排开;花花绿绿的招帘,字体各异的匾额,柜台后面立着男男女女。青楼烟馆当铺酒家错综排列,搭客、骗子、盗贼、娼优、戏子、兵痞、乞丐等人物混杂其间,都寄生于这个繁华的古渡口。马背巷有“小汉口”之称。六爷杠子铺就立在这古渡口之上,可见六爷之气派威严。 
  不知从何时起,襄阳城大街小巷里有了日渐增多的乞丐,通通人瘦毛长,脸小眼大,穿着各色不合脚的鞋子。 
  六爷当爷后,当然不用天天去行讨饭,只是每个月的第一天才亲躬,在城里城外走一轮,身体力行与弟兄们打成一片。每月的初一,他拒绝一切宴请,穿上破破烂烂的衣衫,一个碗,一根棍,讨回什么吃什么。他这样做似乎有点多余,但六爷不这样做不行,据说一月不讨一天饭,他就脚肿手痒,一月不打一天赤脚走路,脚上还会发出一种红斑,痒得他日夜抓搔,皮破血流。 
  六爷回襄阳的第十天是一个初一。六爷一身花子衣衫进城,乞讨到北街福太和酱园的门前。福太和酱园自那年襄阳发大水遭受了一场劫难后,好长一段时间,余老板夜里时常被恶梦吓醒,身子骨说垮就垮了下来,不久就瘫在了床上。好在余老板的儿子余少老板挺争气,接下福太和酱园这个乱摊子,专一生产福太和系列酱油,东山再起,又撑起了家业。 
  福太和酱园正在扩建门前的门市部。新建的门市部是个两层门楼合一建筑,门楼已经完工,门楼的店门紧闭着。 
  六爷敲开了店门,余少老板正在指挥几个店员忙着搭货架摆商品,见是一乞丐,余少老板没在意,随手递上一个铜板:“给。”眼睛看着货架,继续指指点点。谁知六爷根本就没伸手,叮当一声铜板掉在了地上,吓了余少老板一大跳。余少老板眼一瞪:“你……” 
  “得罪了。”六爷看了余少老板一眼,扭头离开了福太和酱园,到另一家乞讨去了。 
  余少老板年轻气盛,看着六爷的背影说了句:“一个臭要饭的,还嫌少呢。” 
  几天后,福太和酱园新门楼正式开张营业。余少老板没有太张扬,只是在门楼内摆了几桌酒席,宴请城里的商会要人和邻里街坊,万吉祥会长也受邀到席。鞭炮刚刚响过,突然来了一群破衣烂衫的乞丐,围着门楼叫叫喊喊,黑压压的一片发出一股股说不出的酸臊味。给他们馒头,他们一会说碱太重,一会又说是馊的,一个个给甩了回来。给他们一桶饭,他们一会说里面有沙子,一会说米太陈,把饭吐得满地满街。路人没法下脚,来吃酒席的客人也连连招架溅上鼻子或额头的饭粒。最后,又来了五个花子敲着一面破鼓,窜到席间说是要唱花鼓贺喜,可身上全抹着猪粪狗屎,吓得客人一个个捂着鼻子四处逃散。花子们便一哄而上乘机朝桌上的佳肴一一吐口水。 
  客人跑了一大半,余少老板一副摸头不知脑的痴呆相。还是万会长见过世面,问余少老板:“你咋得罪六爷了?” 
  “六爷?哪个六爷?” 
  “就是马背巷杠子铺的六爷呀。” 
  “没,没有。”余少老板摇了摇头。 
  “初一有花子来店前行讨么?”万会长见余少老板一脸木然又继续问道。 
  余少老板想了想,初一那天正是搭货架的那天,他想起来了:“有,有一个乞丐,我给他一个铜板,他瞧不上。” 
  “哎呀,那可是六爷在行讨呢。” 
  余少老板才知道闯了大祸。余少老板不认识六爷,他听说过马背巷杠子铺的六爷是丐王爷,汉江上下,威风无比。余少老板脸都吓白了。他求万会长去说情,万会长摇了摇头,走了。 
  这个时候,六爷的“龙鞭”还不被许多襄阳人所认识,再加上区区小门楼开张也犯不上请六爷的“龙鞭”,只是余少老板竟然糊里糊涂得罪了上门行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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