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阳碑-第2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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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贞的眼睛只留下一条缝,她看不清小巷里的石板路,就在权府院里砍了一个树枝作拐杖。女贞拄着树枝做成的拐杖,敲打在小巷的石板上,发出凄凉的击打声。女贞逢人就问:“看到我家的小六子了么?”
小巷人都在叹息:“小六子把女贞的魂给勾走了呢。”
半个月后的一个傍晚,天色暗了下来,女贞的眼前开始灰蒙蒙的,接下来什么都看不见了。女贞自言自语地说道:“天黑了呢。”
天,从此就没有了光亮。女贞哭瞎了双眼,她的眼前没有白天,只有黑夜。女贞成了一个瞎女人。女贞仍没忘记要找小六子,眼看不见了,拐杖就是女贞的眼睛。女贞看不见人,只要听到面前有脚步声,就赶紧问道:“看到我家的小六子么?”开始还有人答理她,时间一长,人们看见她就像躲瘟神似的躲着她。
这天从凌晨开始毛毛雨就下个不停,小巷的青石板似涂了油一般光滑。女贞像往常一样拄着拐杖,走出权府去寻找小六子。
女贞重重地摔倒在她走了千万回的马背巷的青石板上。女贞走出权府时就好象感到身子站不稳,她就靠在大门的门框上歇息了一会,出了门,走进小巷。女贞就把腰摔断了。小巷的人把女贞抬进了权府里,请来正福先生为她复了位,女贞就躺在了床上。三个月后,女贞能下地了,但腰却再也没有直起来。
女贞只能靠拐杖支撑着身子在院内移动。隆中大头菜酱园全都荒废了。女贞佝偻着身子,立在院子里一站就是半个时辰,像一根老枯树丫立着,她看不见院子内的一草一木。
“女贞不中用啦。”小巷里的人都这么说。
于是,大胆的人们在她的眼皮底下,将一口口的大菜缸偷回家去装米盛水去了。
蛮荒一路向远伸去。
莽野上所有的浆果一齐垂落了,无数的鲜花一块儿闭合了。整个的原野没有了颜色,没了声音。
在隆中山里以野果充饥的小六子,终于在一个阴冷的毛毛细雨之夜,走出隆中山,顺着汉江向上游走去。
初入乞丐之道的小六子如丧家之犬,到处挨打。沿江的小集镇一个接一个,大都倚仗着汉江的天然码头,商贸十分发达。可小六子不敢在这些小镇上停留,每个小镇都有着一帮乞丐盘踞着,有几次,小六子刚踏入小镇的街口,就饱吃了一顿棍棒。小六子只得一次又一次地绕开集镇摸到各个小村庄里乞讨。村庄的农夫比镇上的人善良,有米汤喝米汤,无米汤喝菜汤。遇到下雨落雪,乞讨无着,小六子也难免想到昔日家里的温暖,可那蹲着撒尿的耻辱又让他无比地恨那个家。小六子身单力薄,胆小怕事,行讨不偷不抢,饥一顿饱一顿,倒也自由自在的,日子就这样一天天地流淌着。
这天傍晚,小六子走到一个村庄,得知再往前走十几里就是一个名叫鸟池的小镇。这是一个挺有名气的地方,人称小江南,以小镇为中心,方圆百里家家户户养蚕,鸟池的绸缎闻名于世。小六子不敢去小镇,就在村外的一个稻草堆里找了块歇息地,待天亮以后,绕开鸟池镇继续前行。不料,夜半时分,小六子让人用一只麻布袋背到了小镇上,关在码头上一间黑房子里。天亮时,门打开了,进来一帮人,为首的高高大大,眉目清秀,穿一身长衫,手拿一把折叠纸扇。他看了小六子一眼,突然惊奇万分蹲下身子一把抱住小六子:“你不是金伢子么?”转身又对旁说道,“三年前我曾收金伢子为义子,后因求取功名离散了,我现已发迹为官,想不到金伢子沦为乞丐,全是我的罪过呀!”说着,眼红了。
小六子好一会才清醒过来,他明知这官人认错了人,可他怕挨打,低着头,吓得一声也不敢吭。
“走,跟义父上船去。”高个子官人说着拉着小六子走出了屋,朝江边走去。
码头上停泊着一艘官船。船头宽大,船高二层,船尾高翘。小六子跟官人走进船舱,舱壁雕龙画凤,满眼新奇。官人命人帮小六子沐浴更衣,将船移至上游僻静地带颐养了几日,为小六子剃头修面。小六子本身底子好,再加几日的油汤油水一养,面色就缓过气来。小六子象做贼一样,从不敢正视官人,更怕官人问自己什么。好在官人一天到晚忙忙碌碌,似乎没有时间与小六子说什么。一天,官人对小六子说:“我的衣服你穿着不合身,应去市上购之才行,为你修饰一番也好一同还乡呀。”
小六子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
“不过,你到处行乞,难免会有人认得,有碍颜面,在店铺看货时,合意只需摇头即可,不必多讲话。”
小六子应了。
午后,官人与小六子分乘两顶轿子,带着两名仆从上岸入镇。先至银楼,买下两对每只重四两的金镯,要铺主随同到太和绸缎庄一块兑取价银。进了太和绸缎庄,仆从赶紧将货单递给了店老板。店老板一看货单上的东西,价值三千余金,是个大买主,当即请进客厅,殷勤拱手,君山毛尖盖碗茶接待。店老板悄悄地从仆从口中得知,来人为襄阳道谷城新任议长,小的是其独生子,因议长的独生子与襄阳道尹的幺女定亲,前来购置定亲礼物。一听如此,店老板更是格外趋承,当即设宴款待。官人还邀银楼铺主一同落座,说是自己的好朋友,铺主唯唯从命,自引为荣耀。宴罢,绸缎庄店老板拿出各种绸缎呢料请小少爷过目选定,不料小少爷连连摇头。店老板急得直说:“这都是上等货色,可以是进京献给宫廷的贡品呢。”
官人一旁接过话说:“小孩子家不懂啥,不妨送给他娘选看一下。”
言毕,即让轿夫抬着货,由一名仆从押着送往船上。过了许久,不见回音,官人就差另一仆从去催。这时轿夫先回来了,说是船上让带来口信,夫人对送去的各色绸缎很合意,都留下了。官人听后即对小六子说:“孩儿暂在这坐一会,我去兑了银子就回来。说罢,乘大轿先走了。
官人到了船上,多给了轿夫一些银两:“你们辛苦了,先拿钱去用点酒菜。”轿夫不亦乐乎,去了。
轿夫一走,官船即开。
坐在太和绸缎庄的小六子一直等到夕阳西下,仍不见官人取银两来。这时银楼铺主与绸缎庄店老板也开始慌神了,便追问小六子,小六子早已心虚语钝,坐了凳上尿了一裤子,便嚎啕大哭起来。两位店主大呼受骗,不由捶胸顿足。
两方店主让人对小六子轮番毒打以至深夜,想问出那官人骗子的去向,崐
无奈小六子一无所知。一气之下,将昏死过去的小六子扔到了江边的沙滩上。
江浪一阵一阵有节奏地冲刷着沙滩,江浪冲醒了小六子。他动了动身子,不由一阵钻心的疼痛。他终于想起来了,这几天梦一样的日子,那可恶的官人,那毒蛇一样的骗子,他把小牙咬得“嘣嘣”响。他要报仇,可是那只官船早已是无影无踪。他咬牙切齿地在心里骂了一通官人骗子,过了一会,他倒又有几分软佩起那官人骗子来,人家就赔了几日饱饭,就让自己当了替死鬼,金呀银呀,还有成捆的绸缎就到了手。嘿,真他妈的美气呢。这世道也太黑了,小六子竟然有了一种要以牙还牙的冲动感。
又是一阵剧痛,小六子又昏了过去。
小六子又醒了。他揉了揉眼睛,天已大亮,只见身边围着一群小乞丐。他想动,却一点力气都没有。
“莫动,莫动,你伤得挺重呢。喝点水罢。”清凉的水,一滴滴进入了小六子的嘴唇里,怪甜的。
小六子的眼睛湿润了。
小六子第一次尝到了丐帮群体的温暖。
在汉江边搭救小六子的是一支路过鸟池的郧阳丐帮。江湖上有路不平拔刀相助之说,更有同情弱者之理。
遍体鳞伤的小六子,躺在江边奄奄一息,是郧阳帮的丐王龙头首先发现的。丐王龙头年不过三十,满脸的豪爽与仗义。他本是应关门岩镇的丐王之邀带着几个弟兄去喝喜酒的,谁知就在关门岩丐王新婚的前夜,关门岩丐帮里发生了内讧,帮内的一个老乞丐暗地结伙,对丐王下了黑手,老乞丐夺得了王位。丐王龙头自感晦气,又不便插手外帮之事,只得空着肚子打道回府。丐王龙头在返回途中,船到鸟池天色已黑,船老大不敢行夜船,无奈只得靠岸借宿。丐王龙头多心,不敢让弟兄们上岸,一同留宿于船上。于是,就有了搭救小六子之举。
船继续逆江上行。
小六子不敢提及替人受骗之事,只是说,出身贫寒,父母双双去世,与瞎奶奶相依为命,不料瞎奶奶落水而死,只得乞丐为生,刚流落到鸟池,就遭当地丐帮的毒打,险些丧命。郧阳丐帮本就与鸟池丐帮不合,丐王龙头听完小六子的诉说,火冒三丈,高声叫到:“鸟池都是鸟人,欺负一个孩子算啥子好汉么?&127;”&127;说完,端起酒,喝了一大口,喷了小六子一脸,“跟着你大哥我,看谁再敢欺负你!”
小六子入了穷家行,结束了那种“惊弓之鸟”的生活。小六子在这里领略了一个无比神秘的天地,弟兄们用以交谈的语言,令小六子摸不清头脑。很快,小六子就学会了行中的“春典”,即黑话。如:柳、月、望、在、中、神、兴、张、爱、居,是一至十数的暗码子;阳、墨、道、妾,分别指南、北、东、西。又如:讨饭的搭子叫老灰,刺头用的镰刀叫轻子,到路旁偷秋叫打洛栽,炮叫礅子,引信叫火苗子,花药叫皮,点火用的火香叫火邱,切菜刀叫师刀,嗓音叫唤头,灯叫亮子,火柴叫迸星子,钱叫杵,成吊钱叫干杵,天阴无日叫上漫子或打棚,桌上用的壶叫龙头、碗叫凤尾,袄叫称吉,袜叫汪,鞋叫芦言,吃饭叫上啃,喝酒叫抱瓶,狗叫皮子,等等。
穷家行里的知识可谓是高深莫测,有帮规有礼节。帮里面分班分组职业,职业分文讨和武讨两种。文讨包括群活数来宝和各种吹打弹唱,是乞丐的看家本领。这些表演又有严格的规矩,比如四人数来宝,其中一人手拿两块牛骨的称“哈拉巴”,此人为该组的总负责“老大”,有权调遣行讨过程中的一切行动;第二位和第三位是打竹板的,分左右两边站立;第四位是打金钱板的,站在两位打竹板的中间;而“老大”则站居中间的位置。这是基本队形,但在演唱中还常有队形变化,如一字形、扇面形或两左两右等。演唱完,东家执事人高喊赏钱多少后,由领班的“老大”上前领赏。红包不能用手接,要用右手的牛骨板平面朝上接过。若“老大”不在场时,则由竹板代接。武讨呢?则是魔术与气功一起上,运用各种不同的能见红的手段,如用砖头自打脑盖,用菜刀自拉脑皮,用铁锥自穿舌头,用钉子自钉手背……等等。乞丐在路上如遇同行盘道,则需说出师傅、明师、引师名字,是几座上的人。行帮里是按几座论大小的,长辈的称作师爷、师叔,同辈的弟兄,也分有等级次序。
面对如此复杂繁琐的帮规门道,小六子觉得十分有趣有味,学的特别上心,加上小时跟着戈先生喝过一些墨水,学起来自然是如鱼得水。
跟着丐王龙头,小六子壮着胆子在郧阳城里城外窜出窜进。丐王龙头很是偏爱小六子,说他长得象个女孩子,挺逗人喜爱的。弟兄们送来了好吃的好玩的,丐王龙头总是要叫来小六子一同吃一同乐。这样就引起了丐王龙头手下弟兄的嫉妒,私下少不了骂他小屁虫或不给他好脸色。小六子就学会讨好这些兄弟,比如说,有了好吃的,分成几份给大伙;有人犯帮规了,替人在丐王龙头面前求求情等等。小六子还特别会讨好丐王龙头,一次,丐王龙头的手指红肿化浓,小六子就抱了丐王龙头的手指用口吸浓水,一日三次,硬是吸干了丐王龙头的浓血才罢休。小六子上得丐王的宠信,下受弟兄们的厚爱,日子过得有滋有味。
转眼一年过去了,这天是小六子的“生日”。何谓生日,即乞丐入帮的日子。乞丐们是很注重自己的生日的,平时再脏,到了生日这天,一定要好好地痛痛快快地洗个澡。乞丐的迷信心理,把“洗”同“喜”连在一起,都盼望着生日这天能给自己带来好运。
这天一大早,丐王龙头就对小六子说:“今日是你的‘洗澡节’,到剃头匠那儿去剃个头,再到江里泡个澡,穿身新衣服过好节。”
小六子“嗯”了一声。这一年里,小六子见过不少弟兄过“洗澡节”,挺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