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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节

给我顶住-第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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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攒动,笑语喧哗。正午强烈的阳光被茶色玻璃隔在室外,室内阴凉昏暗,那个男人的脸阴 
暗的光线下显得苍白,高高的鼻子十分突出。 

“这人怎么啦?”周瑾注视了那个人一眼,转回头来低声问赵蕾。“我跟你说过的那个 
国家恋爱队的一号种子选手——就是他。”“是么?”周瑾又回头看了那男人一眼,那男人 
正在四下逡巡,寻找空座。“没觉得他特别有魅力嘛。” 

“长得是挺一般,说他是国家恋爱队的是因为他那种专业态度:冬练三九,夏练三伏, 
时不时自己把自个集训一下,就为了一旦上场,攻必克,战必胜——关山平。”赵蕾慢悠悠 
地拖长声音叫那个男人。“这人特有意思,招他叫来聊聊你就知道了。”赵蕾说,堆起笑脸 
朝闻声回头的关山平招手:“到这儿来,这儿有空座。” 

关山平神色凝重地向两个女人走来,赵蕾拿起放在一张空椅上的坤包,让他就座。 

“你怎么跑这儿来了?”赵蕾点起一支烟,高高翘在撅起的嘴唇上笑眯眯地问。“普天 
之下,莫非王土。你们来得,我怎么就来不得?”关山平落座,招呼服务员前来为他陈设餐 
具,拿起菜单仔细地看了数遍,只点了很少一点饭菜,交回菜单,拣起筷子,大模大样吃起 
赵蕾她们的菜,津津有味。 

“你就在这一带上班是么?”他边吃边摇头,“太奢侈了,一个普通的中国女人,开饭 
随便填点粮食也罢了,还上什么馆子?”“我们也就是业余下下馆子,专业吃粮食。”赵蕾 
少着说,“你呢?寻花问柳可有结果?” 

“遇见一过些部优产品,充其量也只是填补一下国内空白。”“你看我们这位小姐怎么 
样?”赵蕾笑着指周瑾。 

“别胡闹。”周瑾红了脸。 

关山平的目光在周瑾脸上停留了片刻:“如果有路子,宽给分的话,也就是区级八 
强。” 

“你别太狂”。赵蕾笑着说,“也不瞧瞧自己那德性,配个胡同八强还得趁别人况竞技 
状态不佳你超水平发挥。” 

“我真不是狂,也无意摘取什么世界冠军。”关山平的饭菜上了,他一扫而空。“我只 
是要找我那一个。”关山平抹抹嘴站起来,指指脑子。“跟这里的那形象对上就行了。” 

“只怕那主儿还没生呐。”赵蕾含笑瞅着他。 

“生是肯定生了,这点我坚信。现在需要的只是去找去撞——大范围捕捉。”“只怕你 
面对面也认不出来。”赵蕾笑吟吟地把长长的烟灰弹落在烟缸内。“不会。”关山平眨眨 
眼。”她总该认出我吧……再见二位,慢慢聊着。”扬长而去。“只怕真见了你又傻了说不 
出话了。” 

“那就对了。”关山平头也不回地说,出了门。 

“你觉得怎么样——这人?”赵蕾对周瑾笑问,“神么?” 

“没觉得。”周瑾摇头。“觉得这人特酸。” 

“是么,那就是说印象还挺深。”赵蕾意味深长地瞅着周瑾笑。“又傻。”周瑾说,看 
赵蕾。“你老看我干嘛?” 

赵蕾笑着把目光移开:“这种儿不多见。” 

“五点半,一路车站,不见不散,我马上出来。”我放下电话,锁好办公桌的抽屉,拎 
起皮包出了办公室。 

街上,夕阳耀眼,车流滚滚,行人熙攘。我快步穿过马路向街对面电车站走去。 
“嗨?”一个女人迎面站在马路边冲我打招呼。 

我左右看着来往的车辆,从车辆间隙一个箭步窜上对面便道,继续大步往前走。那女人 
跟上我,同我并肩走。 

“怎么碰上你了?”我边走边说,“这么大城市,几百万人,怎么就这么巧?”“我也 
觉得巧,刚才我路过这里时就想,没准能碰上你,结果真碰见了你作”“真是偶然。”我停 
住脚,转过头。“太偶然了。”赵蕾笑着说。 

快车道与慢车道隔离带上的公共汽车站牌林立,同一车型不同线路的通道式公共汽车络 
绎而来陆续开走。人群峰拥而上鱼贯而下,时而集聚成片时而疏疏落落。周瑾站在站台上翘 
首迎视每辆驶来的公共汽车。当公共汽车停下三门齐开时她便被人流淹没,公共汽车开走后 
她便单独剩下继续注视着车来的方向。夕阳灼热的光毫无遮拦地倾泻在站台上,等车的面孔 
换了一拨又一拨。她有些焦躁了,不胜烤晒,穿过慢行道来到街绿树荫下的那排商店前。一 
家食品店设有一个冷饮窗口,白色的冰柜嗡嗡作响,柜上排列着各色诱人的清凉饮料,她买 
出瓶刚从冰柜拿出结着冰霜的酸扔站在那里用麦管慢慢在吮,眼睛仍盯着站台上每一辆公共 
汽车下来的人。 

她看到中午吃饭时见到的那个瘦高个脸苍白的男人从一辆公共汽车的中门下来,下来后 
便留在了站上,仰着下颏注视着车来的方向等候。一班又一班公共汽车驶来,她等的那人没 
来,那个男人也没走。他回过头往向后张望寻找,她连忙转过脸,把喝空的酸扔退回冰柜, 
走到一片树荫下继续等候。潮水般的自行车从她面前不停驶过,快车道上并行的两条车龙争 
先奔驰,更远的地方同样的两条车龙和潮水般的自行车在逆行线上以同样的节奏和速度奔 
驶。 

她看到那男人在车流人群中再次回头,这次她没有回避。两个人的视线相遇了,目光在 
对方同样毫无表情的脸上停留了一两秒钟,然后各是移开。 

那男人下了站台,停停绕绕穿过纷乱紧凑的自行车流,上了便道,到她刚才买过酸奶的 
冷饮窗口去买冷食,边走边侧着身子用一只手掏裤兜里的钱。 

她用眼角余光注意到他捧着一个撕坏的雪糕包装盒走进这片树荫。隔着几个人她也能感 
觉到听到他在大口喀哧喀哧咬冻得硬梆梆的雪糕,咀嚼肌一下一下地牵动冰冷雪白的奶晶在 
热烘烘紧硬的齿腭间粉碎融化。……她向一边悄悄移挪了几步。又一辆公共汽车进站,站在 
他们之间,周围的人纷纷跑向站台,投入耀眼的阳光中。 

这一瞬间,他们四周没有任何人。 

她情不自禁看了他一眼,他佝着腰哈着嘴皱着眉全力以赴地吞咽着冰凉的雪糕,接着, 
侧眼看她。再也不能视若无睹了,他们俩脸上都作出认出对方的笑意。 

“你也等人?”她点点头。“我也等人。”他向她靠了几步,递过仍盛有数支雪糕的纸 
盒。“快邦我吃两根,我不行了,雪糕也快化了。” 

“我不……刚吃过。”“就别客气了,又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 

她犹犹豫豫伸手在纸盒里,欲拿又止。 

“拿两根,两根。”他不由分说,拿出两根雪糕拍在她手里,自己也又拿起一支绕着解 
纸,嘴里边嘶嘶吸着气:“真凉,牙都倒了。”“干嘛买这么多?”“多买多吃呗。本来是 
给我等那主儿预备的,她没来,就只当是给你买的吧。”“纸别扔,小心卫生检查。”她碰 
了一下他的手。 

他回头一看,见一个戴红袖章的老头儿在他们身旁,盯着他手里的雪糕纸等待。他们相 
视一笑。他对老头儿大声说:“大爷,你甭费劲我这纸不会扔在地上。”接着他连她的纸一 
并拿过,塞在纸盒里,大步向不远处的一个果皮箱走去,把纸盒团成一团塞入投掷孔,一手 
各举一支裸体雪糕回来。“你等的那个人还没来?” 

周瑾抑郁四顾:“也许出了什么事。” 

“说不定不来了。”“会来,我想他会来,我们说过,不见不散。” 

“都这么说,都约得死死的,可到头来该来的总是不来又有几个是等到的?”“你们也 
说了不见不散?” 

“一样。”关山平微笑着说,“这个俗套儿不具有任何约束力。”“他一定是碰上了什 
么事,过去从不失约。” 

时已黄昏,夕阳敛尽光焰,缩为猩红浑圆一团,直线坠落。天仍很亮,微风袭来,些许 
凉意。街上的车流稀了但闲人更多了。前方十字路口愈见热闹,小商小贩出市了,五光十色 
的服装摊密密丛丛布满路口四周。“估计咱们等的人全不会来了,起码今天不会来了。” 

周瑾闷闷不乐地一语不发,十分失望。 

“显然你是第一次挨涮。”关山平安慰周瑾。“没关系,多涮几次就好了,就习以为常 
了。” 

她白他一眼。“真的。”关山平推心置腹地说,“你瞧我,天天在全城各个路口等人, 
从来没等到过,仍然乐此不疲。别让我等着,等着便一劳永逸。”“从来没等到过?我不 
信。”周瑾微笑。 

“从来没等到过!来的都是我不想见的人。” 

“你等谁自己都不知道?” 

“当然知道,所以来的不是我等的我一眼就能认出。” 

“可逮着你啦!”随着一声喝,那个戴红箍的老头儿从树后跳出来得意地指着地对关山 
平说:“捡起来。甭废话。” 

不知什么时候,地上出现了两根雪糕棒,关山平的雪糕几乎没吃因而没化成半截,再一 
看周瑾,显然她吃完雪糕随手无意地把捧丢在脚下。“有什么呀,有什么呀,逮着就逮着您 
何必那么兴奋。”周瑾未及动作,关山平已迅速弯腰将雪糕捧捡起,掏出钱给老头。大声 
说:“不就是点款么,搞得跟打了多大的胜仗似的。” 

“什么叫兴奋?我这是管你!不对呵?”老头儿声色俱厉。 

“对对,您全,我全错,您可有理了。” 

“走吧走吧。”周瑾拉关山平,”交了钱就别跟他说了。” 

“不是。我就纳闷,人怎么都这样,占点理就跟雷霆万钧逮贼似的,这要让他占个天大 
的理儿,我还别活了。”“你什么呢?你给我回来!”老头儿在后厉喝。 

“我不回来,你有本事追我!”关山平被周瑾拉拉扯扯地快步走,挣着身子回头冲老头 
减。 

“你冶什么气呀?”周瑾紧紧挽着关山平,不让他停步。“这点气就受不了还是人 
么?” 

关山平笑了。周瑾含笑责备道:“真是给自己找不自在,还得我安慰你。”“不就因为 
是个老头儿么,真正穿官服的我也敢对他说什么。”二人拐入一条僻静林荫斜街,脚步慢下 
来。 

“这是哪儿呵?我怎么不认得?”关山平打量着四周黑黢黢静悄悄的院落房脊。长的围 
墙沿街曲伸逶迤不休,遮住了所有门之窗口灯方人语,使整条街显得空旷但不荒凉,因为街 
树郁郁葱葱。“我也没来过。”周瑾说,“没想到城里还有这样的路离大街那么近。”“这 
下去通哪儿?”她问。 

“不知道。管他呢。你们原来打算上哪儿?”他问。 

“没说好,只想见了再定——你呢?” 

“也没准,只想到了再说。” 

“那咱们就走下去吧,看这条路通哪儿。” 

“你本来等谁?”“我的那一个。”周瑾低头看着自己一眼交替的脚尖说。“真是么? 
我可知道很多人经常搞错。” 

“我想是,”周瑾抬头看了关山平一眼,又低下头。“当然有些出入,但我不扩剔。” 

“等不及,怕耽误?”“怕没有。”“万一有了呢?突然出现了,你怎么办?” 

“不知道,自认倒霉呗。”周瑾笑着抬头注视关山平。“我没你那么浪漫。听说……” 
她笑着往下说了。 

“我知道你听说了什么,听谁说的。”关山平故作悲壮。“我虽准备死等,不将就。” 

“你真相信有么?真的存在?”周瑾好奇地问。 

“绝对相信,问题仅仅是机缘。” 

“听说你到处化缘。”“殚精竭智,始终待机,相对而动。” 

“怎么想的?”周瑾笑。“穷且益坚?” 

“你不妨将其称之为一种追求。”关山平得意地说,“相当执著的追求。”“怕到闷的 
吧?”“你这么说我就不你了。”关山平严肃地对周瑾说,“老是把高尚的感情庸俗化刺打 
击。” 

“没有没有。”周瑾笑着说,“说着玩呢。” 

“你这么着特别妨碍我跟你掏心窝子。” 

“千万别,我不啦。”“爱听?”“还行吧。”周瑾笑。 

天暗下来,林荫上树影重重,他们走过一座小石桥,桥的河沟接近干涸,茂盛青草几乎 
覆没了小河,墨绿淳着白沫的河水稠成浆体,小心听才能听到静止水面下的汨汨流淌声。 

“不是生下就会这么多情,也就是这二年才开始追求。” 

“那你生下来都干嘛了?” 

“玩来着……你是说多年前吧?刚走进人生?” 

“刚懂事。”“当时,刚懂事我就坏有特别强制想要改变迅速改变自己一穷二白面貌的 
愿望。“后来呢?”“我爷爷死了。”“什么意思?”“留下一间房呵。”“怎么啦?谁死 
不留房?留一间都是少的。” 

“是地方呵,临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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