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国童话-第2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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字照样地回答。难道她能够摹仿眼睛像她摹仿声音那样?难道她能够造出一个跟真
实世界完全一样的假世界?难道物件的影子能够有颜色、生命和动作吗?难道这能
够是?他吃了一惊,便从怀里拿出那朵美丽的白蔷薇来,掉转身子吻着花。那个怪
物也有一朵蔷薇,花瓣跟他的蔷薇完全一样!
它也在吻花。而且吻法也是一样,它一样地把花按在它的胸上,做出可怕的动
作。
当他明白了真相的时候,他发出一声绝望的狂叫,倒在地上呜呜地哭起来。原
来那个畸形怪状、驼背的丑八怪就是他。他自己就是那个怪物!所有的小孩都在笑
他,他原以为小公主在爱他,其实她也不过是在嘲笑他的丑陋,拿他的拐脚开心。
为什么他们不让他待在树林里面呢?那儿没有镜子告诉他,他生得多丑陋。为什么
他父亲不杀死他却卖他出去丢丑呢?热泪流下了他的脸颊,他把白蔷薇撕碎了。那
个爬在地上的怪物也照样做了,把残花瓣朝空中乱丢。它在地上爬行,他朝它看,
它那张带了痛苦皱着的脸也在望他。
他害怕再看见它,便爬开了,还用两只手蒙住眼睛。他像一只受伤的动物似地
爬进阴影里去,就躺在那儿呻吟。
就在这一刻小公主本人带着她的一群游伴从开着的落地窗进来了,他们看见丑
陋的小矮人躺在地上,捏紧拳头打着地板,样子极古怪,极夸张,他们高兴得大笑
起来,便围在他四周望着他。
“他的跳舞很有趣,”公主说,“可是他演戏更有趣。的确他差不多跟木偶人
一样地好,不过不用说他还不够自然。”她摇着她的大扇子,喝采。
可是小矮人并不抬起头来看一眼,他的抽泣声渐渐地减弱,突然他发出一阵奇
怪的哮喘,把手在身上乱抓。随后他又倒下去,一点儿也不动了。
“这好极了,”公主停了一忽儿说,“可是现在你得给我跳舞了。”“是啊,”
小孩们齐声叫起来,“你得站起来跳舞,因为你跟巴巴利猴子一样聪明,你却比它
们更可笑。”可是小矮人一声也不回答。
小公主顿着脚,唤她叔父,她叔父正跟御前大臣一块儿在阳台上散步,读着刚
从墨西哥(宗教裁判所最近已经在那地方成立了)来的紧要公文。她大声对她叔父
说:“我这个有趣的小矮人生气了,您得叫他起来,要他跳舞给我看。”他们两个
人对望着笑了笑,慢慢地走了进来,唐·彼德洛俯下身去,用他的绣花手套打小矮
人的脸颊。他说:“你得跳舞啊,小怪物。你得跳舞啊。
西班牙和东印度群岛的公主要娱乐啊。”可是小矮人连动也不动一下。
“应该找个掌鞭者来敲他一顿,”唐·彼德洛厌烦地说,他便回到阳台上去了。
可是御前大臣面带庄容,跪在小矮人的身旁,把一只手按在小矮人的心上。过了一
忽儿,他耸了耸肩头,站起来,向着公主深深地鞠了一躬,说道:
“我美丽的公主,您那个有趣的小矮人永不会跳舞了。真可惜,他是这么丑陋,
他一定会使国王陛下发笑的。”“可是他为什么不再跳舞呢?”公主带笑问道。
“因为他的心碎了,”御前大臣答道。
公主皱着眉头,她那可爱的蔷薇叶的嘴唇瞧不起地朝上动了一下。“以后凡是
来陪我玩的人都要没有心的才成,”她大声说,就跑出屋子到花园里去了。
打鱼人和他的灵魂
奥斯卡·王尔德
每天晚上年轻的打鱼人出海打鱼,撒下他的网到水里去。
遇到风从陆地上吹来的时候,他便捉不到鱼,或者最多捉到一丁点儿,因为那
是一种厉害的有黑翅膀的风,而且巨浪涌了起来迎接它。然而要是风向岸上吹的时
候,鱼便从水底浮起,游到他的网里去他捉住了它们拿到市场上去卖。
每天晚上他出海打鱼。有一晚,他曳网时网重得不得了,他差一点儿没法把网
拖到船上来。他笑了,他对自己说:“我一定把所有的游鱼全捉到了,不然就是什
么讨厌的怪物进了网,那个东西在一般人看来也许是一种珍奇的异物,再不然就是
伟大的女王喜欢玩的一种可怕的东西。”他便用尽力气拉粗绳,直拉到他两只胳膊
上长长的血管暴起来,就跟盘绕在一个铜花瓶上面的蓝釉条纹一样。他又用力拉细
绳,那个扁平软木浮子的圈儿越来越近,最后网就升到水面上来了。
可是里面一尾鱼都没有,也没有怪物,也没有可怕的东西,只有一个小小的人
鱼躺在网中酣睡。
她的头发像是一簇簇打湿了的金羊毛,而每一根细发都像放在玻璃杯中的细金
线,她的身体像白的象牙,她的尾巴是银和珍珠的颜色。银和珍珠颜色的便是她的
尾巴,碧绿的海草缠在它上面;她的耳朵像贝壳,她的嘴唇像珊瑚。冰凉的波浪打
着她冰凉的胸膛,海盐在她眼皮上闪光。
她实在太美了,那个年轻的打鱼人一眼看到她,就充满了惊讶、赞叹,他伸出
手,将网拉到自己身边,埋下身子,把她抱在怀里。他挨到她的时候,她像一只受
了惊的海鸥似地叫出声来就醒了,她用她那紫水晶一般的眼睛惊恐地看他,一面挣
扎着,想逃出来。可是他把她抱得紧紧的,不肯放开她。
她看见自己实在无法逃走了,便哭起来,一面说:“我求你放我走,因为我是
一位国王的独养女,我父亲上了年纪,而且只有一个人。”可是年轻的打鱼人答道
:“我不放你走,除非你答应我不论在什么时候,只要我唤你,你就来唱歌给我听,
因为鱼喜欢听人鱼的歌声,那么我的网就会装满了。”“要是我答应了你这个,你
真的放我走吗?”人鱼大声说。
“我真的放你走,”年轻的打鱼人说。
她照他所想望的答应了,并且用了人鱼的誓言赌了咒。他松开两只胳膊,她带
着一种奇怪的恐惧浑身抖着,沉到水里去了。
每天晚上年轻的打鱼人出海打鱼,他唤人鱼,她便从水中升起,给他唱歌。江
猪成群地游到她四周来。野鸥们在她的头上盘旋。
她唱一首很出色的歌。因为她唱的是人鱼们的事情:他们把他们的家畜从一个
洞里赶到另一个洞里去,将小牛扛在他们的肩头;她又唱到半人半鱼的海神,他们
生着绿色的长须,露着多毛的胸膛,每逢国王经过的时候他们便吹起螺旋形的海螺
;她又唱到国王的宫殿,那是完全用琥珀造成的,碧绿的绿宝石盖的屋顶,发光的
珍珠铺的地;又唱到海的花园,园中有许多精致的珊瑚大扇整天在扇动,鱼群像银
鸟似地游来滑去,秋牡丹扒在岩石上,浅红的石竹在隆起的黄沙中出芽。她又唱到
从北海下来的大鲸鱼,它们的鳍上还挂着尖利的冰柱;又唱到会讲故事的海中妖女,
她们讲得那么好,叫过往的客商不得不用蜡塞住两耳,为的是怕听见她们的故事,
会跳进海里淹死;又唱到有高桅杆的沉船,冻僵的水手们抱住了索具,青花鱼穿过
开着的舱门游来游去;又唱到那些小螺蛳,它们都是大旅行家,它们粘在船的龙骨
上周游了世界;又唱到住在崖边的乌贼鱼,它们伸出它们黑黑的长臂,它们可以随
意使黑夜降临。她又唱到鹦鹉螺,她有自己的猫眼石刻出来的小舟,靠着一张绸帆
航行;又唱到那些弹竖琴的快乐的雄人鱼,他们能够把大海怪催睡;又唱到一些小
孩子,他们捉住光滑的海豚,笑着骑在它们的背上;又唱到那些美人鱼,她们躺在
白泡沫中,向水手们伸出胳膊来;又唱到生长弯曲长牙的海狮,和长着飘动的鬃毛
的海马。
她这样唱着的时候,所有的金枪鱼都从水深处浮上来听她的歌声,年轻的打鱼
人在它们的四周撒下网捉住了它们,不在网中的那些又被他用鱼叉擒住了。他的船
上载满了鱼,小人鱼就对他微微一笑,沉到海里去了。
然而她从来不肯走近他,让他挨到她的身子。他常常唤她,求她,可是她不答
应;要是他想去捉住她,她立刻就跳进水里去了,快得像海豹一样,并且那一整天
他就再也看不到她了。她的歌声在他的耳里听来一天比一天更好听。她的声音是那
么美好,他听得连他的网和他的本领都忘记了,他也不去管他的行业了。金枪鱼成
群地游过他面前,朱红色的鳍和凸起的金眼非常显明,可是他并没有注意它们。他
的鱼叉搁在旁边不用了,他那柳条编的篮子也是空空的。他张着嘴,惊异地瞪着眼,
呆呆地坐在他的船上倾听,一直听到海雾在他四周升起,浪游的明月将他的褐色的
四肢染上银白。
一天晚上他唤她,并且对她说,“小人鱼,小人鱼,我爱你。让我作你的新郎
吧,因为我爱你。”可是人鱼摇摇她的头。“你有一个人的灵魂,”她答道,“要
是你肯送走你的灵魂,我才能够爱你。”年轻的打鱼人便对自己说:“我的灵魂对
我有什么用处呢?我不能够看见它。我不可以触摸它。我又不认识它。我一定要把
它送走,那么我就会得到很大的快乐了。”于是他发出一声快乐叫喊,就在漆着彩
色的船上立起来,向人鱼伸出他的胳膊。“我要送走我的灵魂,”他大声说,“你
就会做我的新娘,我要做你的新郎,我们要一块儿住在海底下,凡是你所歌唱过的
你都引我去看,你愿望的事我都要做,我们一辈子永不分离。”小人鱼快乐地笑出
声来,她把脸藏在了手中。
“可是我怎样把我的灵魂送走呢?”年轻的打鱼人大声说,“告诉我要怎样才
办得到,是啊,我一定会照办的。”“啊呀!我不知道啊,”小人鱼说,“我们人
鱼族是没有灵魂的。”她带着沉思的样子望望他,就沉下去了。
第二天大清早,太阳从山头升起还不到一拃高,年轻的打鱼人就走到神父的家
里去,叩了三下门。
门徒从门洞中往外面看,看见是他,便拉开了门闩,对他说:“进来。”年轻
的打鱼人进去了,他跪在地板上铺的清香的灯心草上,向着那位正在诵读圣书的神
父大声喊着说:“神父啊,我爱上一个人鱼了,我的灵魂在阻拦我,不让我随心所
欲。请告诉我,要怎样才能够送走我的灵魂,因为我实在用不着它。我的灵魂对我
有什么价值呢?我不能够看见它。我不可以触摸它。我又不认识它。”神父打着自
己的胸膛,回答道:“唉,唉,你疯了,再不然你就是吃了什么毒草了,因为灵魂
是人的最高贵的一部分,它是上帝赐给我们的,我们应当把它用到高贵的地方。世
间再没有比人的灵魂更宝贵的东西,任何地上的东西都不能跟它相比。把全世界的
黄金集在一块儿,才有它那样的价值,它比国王们的红宝石贵重得多。所以,我的
孩子,不要再想这件事,因为这是一桩不可饶恕的罪过啊。至于人鱼,他们是无可
救药的,什么人跟他们交往,也会是无可救药的,他们就跟那些不分善恶的野兽一
样,主并不是为着他们死的啊。”青年打鱼人听了神父这番不入耳的严厉的话,眼
里充满了泪水,他站起来,对神父说:“神父啊,牧神住在树林里,他们很快乐,
雄人鱼坐在岩石上弹红金的竖琴。我求您,让我也像他们那样吧,因为他们过的日
子就跟花的日子一样。至于我的灵魂,要是我的灵魂在跟我所爱的东西中间作梗,
那么它对我还有什么好处呢?”“肉体的爱是淫邪的,”神父皱着眉头大声说,
“上帝听任在他的世界中出现的那些邪教的东西都是邪恶的。林中的牧神是该诅咒
的,海里的歌者也是该诅咒的!我在夜晚听见过她们的声音,她们想引诱我抛开我
的晚课经。
她们敲我的窗,大声笑。她们在我的耳边悄声他讲她们那些有毒的快乐的故事。
她们用种种的诱惑来诱惑我,我要祷告的时候,她们却跑来揶揄我。她们是无可救
药的,我告诉你,她们是无可救药的了。对于她们既没有天堂,也没有地狱,更不
会让她们到天堂或地狱里面去赞美上帝的名字。”“神父啊,”年轻的打鱼人叫喊
道,“您不知道您说的什么。有一天我下网捉住了一位国王的女儿。她比晨星还要
美,比月亮还要白。为了她的肉体我甘愿舍掉我的灵魂,为了她的爱我甘愿放弃天
国。我求您的事,请您告诉我吧,让我平安地走回去。”“去!去!”神父叫道,
“你的情妇是无可救药的了,你也会跟着她弄到无可救药的地步。”神父不给他祝
福,却把他赶出门去。
年轻的打鱼人从神父那里出来便走到市场去,他走得很慢,埋着头,好像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