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第1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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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刘英又把这个办法推广给了蔡畅、刘群先等其他的女人。山坡上,女人们纷纷拉起了马尾巴,喘息的频度降低以后,由于山上空气稀薄对她们产生的威胁减轻了。
留在雪山上的红毛衣
上午上山时,天气还是晴空万里,山脚下的野花在微风中轻轻摇曳。可一到下午眼看就到了山顶的时候,天气突然变化,乌云遮盖了天空,只看见雪山的峰顶在乌云中晃动,狂风挟裹着大片的雪花向着人们的身上、脸上扑来。
蔡畅穿着棉衣,仍然被冻得直打哆嗦,但她的脚步并没有停下。她不停地环顾周围,让大家把带在身上的生姜片含在嘴里御寒,还上气不接下气地鼓励大家:快跟上,千万别停下。在蔡大姐的身边,有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穿着一件快裹住她整个身子的粉红色毛衣,她的名字叫殷桃。小殷桃是组织上为了照顾生病的蔡大姐,派给她的卫生员。蔡大姐有很严重的胃病,长征途中风餐露宿,饥一顿饱一顿的,她的胃病经常发作。小姑娘上山这一路都很活泼,跑来跑去的一直不离蔡大姐的左右。她身上的那件红毛衣,是蔡大姐怕她在山上冻坏,从自己身上脱下来给她穿上的。
越往山上走,空气越稀薄。风雪停了,但阳光照在白雪上反射出的强光,照得眼睛生疼。蔡畅双手紧紧地拽着马尾巴,她已经不知道自己在走向何方,稀薄的空气让她只有出的气没了进的气,只凭这匹老马带着,一点一点往山上挪。这位从小生长在富裕家庭的大家闺秀,这位吮吸过法国浪漫气息的洋小姐,此时却在这魔鬼山上经受炼狱般的折磨,难道所有的为理想、为追求而奋斗的人都要经受如此考验?
当蔡畅终于在马尾巴的帮助下,登上山顶的时候,她还没来得及庆贺,便陷入了深深的悲痛之中。在山顶上,她看见了那件红得耀眼的毛衣,在白皑皑的雪地上,她年幼的小卫生员直挺挺地躺在山峰上。她好想立刻跑过去拉起她,让她重新回到自己的身边,但她的两只脚像是被绳索绊住了,她的头也晕得让她站立不稳,她踉跄着走到小殷桃的身边,这个小小的躯体已经没有生命的气息了。蔡畅伸出的手无力地垂了下来,她已明显地感到自己一点力气都没有了,整个人也快瘫坐在雪地上。
她必须面对现实,殷桃已经离开了她,而她还有更长的路要走。蔡畅定了定神,和刘英等几位同志噙着眼泪,把小殷桃的四肢舒展开,就让这洁白的雪花做她的守护吧!
一个都不能倒下
干部休养连的女人们担负着双重使命,她们不仅要自己安全地翻过这座连鸟儿都飞不过去的神山,还要把伤员和药箱安全地运送过雪山。
在登雪山之前,女人们到村子里雇佣了足够的民夫,有挑药箱的、抬担架的。因为后边没有了国民党的追兵,部队在山下得到了很好的休整。刚上山时民夫们都很有力气。但越接近山顶,困难也就跟着来了。这些民夫虽然有许多是当地人,但大都和初来乍到的红军一样,从来没爬过这座山。领导一再嘱咐,上山时悠着点用力,但毕竟爬山不比履平地。
到了空气稀薄处,民夫们的脚开始打软,摇摇晃晃的。刘彩香仗着自己一路抬担架练出的肩头和腿劲,背着背包挤到前面,伸出双手,推着民夫的后背往山上爬。确实,长征这一路走下来,刘彩香不知抬过多少次担架,有时民夫人手不够,她一抬就是三四里路不换人。经她手抬过的伤员有肖向荣、杨梅生等等,更多的是一些叫不上名字的伤病员。即便她是一个身强力壮的女人,可她仍有力气用尽的时候。推抬担架的民夫推久了,刘彩香的腿脚开始发软,膝盖一酸跪倒在雪地上,无论怎么挣扎,两条腿就是不听使唤。她感到无助,这是从来没有过的。当国民党的敌机在头顶上空轰响,子弹在身后飞窜的时候,她都没有过这种念头,因为她自信,可以凭借自己的一身力气躲过敌人。但在这前面看不到路,后面是万丈深渊的大雪山上,自己的双腿却像不是自己的一样,她怎能不绝望!
仿佛在梦中,她的耳边忽然响起了一个沙哑但却坚强有力的声音:
“同志们,快走啊!这里空气稀薄,停留不得,快走!翻过山顶就是胜利!”
刘彩香抬头一看,打着绑腿戴着军帽的彭德怀在向大家挥手。彭德怀的这一声叫喊、这一挥手,不知道振奋了多少红军战士的精神,使他们重又迈开了沉重的脚步,翻过了这茫茫的雪山,也翻过了压在人们心头名叫坚强意志的大山。刘彩香终生难忘在雪山顶上的这一幕,直到生命的尽头她还为此激动不已。
干部休养连的战士这次翻越夹金山没有一个伤亡,全部安全通过。
但纵观红军整体情况,在这次过雪山中,伤亡还是不小,有冻死的,有爬到山顶停下来休息就再也没能起来的,也有为了节省点力气下山时坐在冰上向下滑行而落入山涧的。伤亡最多的是后勤人员,一些炊事员为了让战士们暖暖身子,在山顶支起了锅灶,当他们把热乎乎的鲜姜辣椒汤递到战士们的手中时,这些可爱的炊事员却倒在了雪山上,再也没有起来。
翻过夹金山,还有如梦笔山等山势舒缓一些的雪山。有的战士爬过了最高峰夹金山,却在这些不很出名的小雪山上倒了下来,这不能不说明一个问题,那就是意志。胡耀邦曾经为了教育和启发干部树立克服困难的信心和勇气,在一次讲话中提到:“我有一个朋友,站在雪山顶上,见到四周一片大雪,觉得前途渺茫,怎么办?偷偷地自杀了。这是一九三五年的事,到现在二十七年了,这是我一生中印象最深刻的一件事。”
然而,坚强的如邓六金这样的女人,却在翻越其它雪山时,因为民夫撂下担架逃跑,毫不犹豫地接过担架,扛上肩头,没想到,她竟再一次累吐了血。当时既没医生也没药,坚强的邓六金只喝了点热水就宿营休息了,第二天仍又走在了行军的路上。直到部队到了延安,才检查出她患了肺结核病,但生病部位早已钙化。坚强的意志和战胜困难的勇气该是多么大的力量啊!
6月14日,红军主力走出了大雪山,来到达维,见到了等在这里的李先念和部分四方面军的战士。风尘仆仆的一方面军自然是人困马乏,但一点儿也不影响他们同装备和状态极佳的四方面军举行庆祝活动。
当晚,在村外喇嘛寺前面的空地上举行了盛大集会。第二天他们赶往懋功,几天后又启程前往北面的两河口。6月25日毛泽东等一行人在两河口等来了红军四方面军的张国焘。
那天下着倾盆大雨,毛泽东在路边的帐篷里等了很久,张国焘在骑兵的护卫下,骑着一匹高头白马一路飞奔过来,溅起了一串串的水花。张国焘下马后跑上前来和毛泽东紧紧拥抱,这让在场的干部战士们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冒着雨,两人一同走向在草地上搭起的讲台,台下战士和群众欢呼声响成一片。
至此,行程近两万公里,历时近八个半月,号称有三万人的红一方面军与号称十万大军的红四方面军胜利会师。
解决难题
红军每到一个少数民族地区,最难的莫过于筹集粮食。当时,少数民族同胞对汉人普遍怀有敌意。因为当地的军阀和地主与土司相勾结,在经济上欺压他们,在精神上鄙视他们,更把红军宣传成红发恶魔,常常使少数民族同胞望风而逃。
在四川雪域高原这片贫瘠的土地上,藏族同胞本身就生活在社会的最底层,他们衣不蔽体、食不裹腹,自己的生活还没有着落。红军来到这里,战士们饱受了饥饿的煎熬。特别是走在队伍后面的女人们,由于先头部队所到之处,已经把能筹到的粮食都筹走了,等到她们到达时,百姓的家里已经空空如也,就连田地里接近成熟的粮食也被收拾干净,只留下一些半生不熟的青稞稀稀拉拉地,在寒风中瑟瑟发抖。
1935年8月20日,中央政治局在毛儿盖索花寺召开会议。这次会议是两河口会议、沙窝会议的继续和发展,会议确定了以岷州洮河为中心向东发展的行动方针,对两河口决定进行了补充。从此以后红军大部队开向了荒无人烟的茫茫大草地。
干部休养连主体随右路军一起行动,但连长侯政随总卫生部部长贺诚去了左路军,吴富莲、王泉媛、吴仲廉、蔡纫湘等几位女战士也被编到了左路军,邓颖超去了中央机关,廖似光、邓六金、刘彩香、危秀英等也被调出去做其它的工作,新调了一位毛连长与指导员李坚真配合。这样一来,身体较好的几位女战友都离开了,伤员却一个也没少,连长又是个新手,李坚真感到肩上的担子越发重了起来。
毒蘑菇
在红军到达藏族居住区之前,国民党大肆宣传共产党“共产共妻”,为了嫁祸于红军,甚至唆使他们的士兵打扮成红军的模样,到少数民族地区烧杀抢掠,无恶不作。一听说共产党的军队要经过这里,藏族的土司早就挟持着老百姓跑得无影无踪了。
卓克基是一片藏民居住区,在毛儿盖的最南端,地处高原,幅员辽阔,人烟稀少,大有天苍苍野茫茫的意味。由于海拔较高,生长的粮食只有青稞麦,此时还没到成熟收割的季节。这里找不到粮食和住处,只是偶尔会有一两头野牦牛从身边经过。
干部休养连离开两河口后,又翻越了一座仅次于夹金山的大雪山——梦笔山,到达了卓克基。在这里,有一座庄严而富丽堂皇的喇嘛寺,寺内的喇嘛听说红军要来全跑光了,只留下可以容纳几百人的空荡荡的经堂。在藏族地区的首领叫做土司,他们往往也就是喇嘛寺的领头人。这个喇嘛寺正是一座土司宫,主体建筑是一座塔楼,共有七层。周围有三四层楼高的坚固的石堡,是塔楼坚不可摧的屏障。它的院落宽敞,再用上空旷的经堂,差不多能装得下红一方面军的全部人马。干部休养连和中央纵队就驻扎在这里。
在卓克基休整几天以后,又接连翻过三座雪山,到了沙窝一带。这时,干部休养连的处境相当困难。找民夫却看不到人的影子,筹粮食户户家徒四壁,连地里长的青稞也还没成熟。
这一天,邓六金等几个女人商量好,一起去采些蘑菇回来吃。她们实在饿得没有别的办法了。
危秀英因为开会,没能和大家一起去。回到住处时,她发现一屋子人全睡着了,地上还放着一碗黑乎乎的蘑菇汤。她用筷子夹了夹,一片蘑菇都没剩下,心里还很生气。可是又很饿,她索性端起那碗汤咕嘟嘟喝了一大口,没油没盐的还有一股苦味,危秀英放下碗不想再喝了。当她正准备上床休息时,发现刘彩香斜着身子躺着,占去了她的大半个床位。危秀英索性往边上推了推她,却没有一点反应。糟糕!危秀英心里格登一下,感到事情有点不妙。马上抬起刘彩香的头,抄起水碗就朝她的嘴里灌了几口。慢慢地,刘彩香醒了过来。
“你们怎么搞的,蘑菇全都吃掉了,只留一点汤给我。”危秀英见刘彩香醒了就开始埋怨她。
“你亏了没吃,我们好像是吃蘑菇中毒了。”刘彩香有气无力地说。
可手头什么解药也没有,她俩只好去河沟里打些清水,然后挨着个儿地往嘴里灌。没过多久,她们竟然一个个又都醒过来了。这些女人的命真的很大,集体中毒也能集体解毒,还是在没有任何解药的情况下。也许是河沟里的水也有毒,以毒攻毒,毒就自然消除了。危秀英曾这样想,在采访中,她也是这样对记者说的。这还真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当然,这些女人们之所以能够再次醒过来,多亏危秀英及时赶到,如果时间再久的话,情况就很难说了。
打土司
红军筹粮遇到了很大的难题。还是走在路上行军的时候,钱希钧就看到了一处比较宽敞的寨子,估计应该是个土司宫,但它远远比不过卓克基的官寨。到达宿营地之后,她便叫上邓六金、钟月林等前去那个寨子里“打土司”。
走进大门以后,院子里空荡荡的,没有人影,也没有粮食的影子。她们翻遍了屋里屋外的犄角旮旯,可就是找不到粮食。
这么大个院子,屋子一间接一间的,肯定不是一般的人家,可怎么会一点能吃的东西都没有呢?都带走了?也不太可能。按照以往她们打土豪的惯例,土豪劣绅的家里都会有一个很大的仓库,里面存放着够吃几年甚至十几年的粮食和杂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