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1、 天下 作者:高月(起点vip高积分2011.11.28完结)-第14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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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房内,程千里的神情凝重。在他面前放着一封信,是庆王写来的亲笔信,信中明确要求他们与李庆安继续对抗,并安抚他们,他已经在向圣上争取一个节度副使的名额,至于这个名额是给程千里还是赵廷玉。信中没有明说。
“听说韩志已经投靠了李庆安。”良久,程千里嘶哑着声音道。
和几年前相比,程千里已经苍老了很多,他今年才四十五岁,头已经白了一大半,他的官运确实不是很好。在安西和高仙芝斗,高仙芝上位了,他想尽办法,不惜投靠庆王,才如愿以偿被调来北庭,任副都护。庆王也给他许诺过,以后他会成为北庭都护。
他一天天地盼望,没想到最后盼来的。竟是李庆安主管北庭 他遭受了沉重的打击,仅仅一个月,头便已经白了,李庆安来主政北庭的这一个多月,他几乎什么事都不闻不问了,整天沉溺于酒色中,身体也虚弱了很多。
赵廷玉腰背挺得笔直,他瞥了程千里一眼,见他浑身散着强烈的酒气,目光怯弱无神,心中不由大为不满,便冷冷道:“你以为韩志真的投靠李庆安了吗?他和我们一样,不准李庆安染指他的伊吾军,只是他表现得更为隐蔽一点罢了,真正投靠李庆安的,是杨奉车,不知道你是怎么做的,手中有把柄,居然还控制不住他。”
赵廷玉说话很不客气,并不因为程千里是他弟弟的岳父而表现谦虚。事实上,他的西州都督是从三品衔。程千里的副都护不过是正四品。还低了他半级,在庆王党内。他的地位也要高于程千里。
程千里脸上有些挂不住,他低低骂了一声:“你懂个屁,李庆安是御史中承,有监察权,他若不查,杨奉车的那些把柄什么都不是
“可是你太颓废了。”
赵廷玉用指节重重地敲了敲桌子,“看看你现在的样子,你是北庭副都护,就算没有军权,军户粮食这些事情你总能管吧!可你居然什么都放弃了,你太让殿下失望了。”
“我实在太累了,我觉得我们可能斗不过他。”
身体的虚弱侵蚀了程千里的意志,他的信心在一天天的丧失,他叹了口气,沮丧地道:“圣上不仅给了他军权,还给了他监察权。甚至连营田使给了他,集军政大权于一身,他想收拾我还不容易吧!你还有好。有军队可以依凭,我又有什么?”
“话不能这样说,你是庆王殿下的人,是为了庆王的利益而斗,你太多考虑自己了,程都护,你可别忘了。你在庆王面前可是过毒誓的。”
想到对庆王过的毒誓 程千里浑身不由打了个冷战,良久。他强打精神道:“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什么都别做,就耐心地等待朝廷的任命书过来,只要我们也能拿到节度副使,那就完全不怕他了
“可是,他不会袖手旁观。”
赵廷玉冷冷一笑道:“他现在正被葛逻禄人和沙陀人的矛盾弄得焦头烂额呢!哪有心思来管我们,春猎结束后,立刻回西州,你要振作起来,不要再沉溺于酒色了。”
“春猎!”程千里叹了一声,“打打猎其实也不错。”
春猎是北庭官方传统的休闲活动,每年的三四月份,春光明媚,北庭骑射高手共聚天山,以行猎来切磋骑射技艺。
猎场在轮台县以南,也就是今天的乌鲁木齐一带,这里是天山北麓。森林茂密,河流众多,草原肥美。生活着众多的野生动物,狼、熊、盘羊、原羚、马鹿、狐狸、鹅喉枪等等,当年李庆安便是在天山的另一边打到了一只黑豹,那张黑豹皮至今还挂在李林甫的外书房中。
中午时分,浩浩荡荡的狩猎队伍出现在一望无际的草原上,由于人数众多,狩猎队伍便分为三支,三名都督各带一支队伍,分布在三四百里的漫长猎场上。李庆安的瀚海军带着沙陀和葛逻禄,以及北庭文武高官和庭州三县的健儿,约八百余人。天空猎鹰盘旋,猎犬狂吠、马行如飞,刹那间千骑卷过平岗。
“老夫聊少年狂,左牵黄,右擎苍,锦帽貉裘,千骑卷平网。”
李庆安纵声大笑,他骑一匹雄壮的票色高昌马,手执火烈弓,飞驰着冲上了一座高岗,后面跟着驰上数百飞骑。
山岗上北风猎猎,一只猎鹰收翅落下。停在他的肩头,李庆安极目远眺,前方是莽莽森林,北面是一望无际的草原,一条河流如玉带般的蜿蜒流淌在草原之上,一直流入百里外的庭海。
沙陀领骨咄支飞驰上前,高声笑道:“久闻李使君神箭无双,能否让我等开开眼界?”
北庭官员们大部分都只听说李庆安是安西第一箭,却从未见他展示过箭术,闻言都纷纷赞成。
“使君,射一箭吧!”
李庆安也不推辞,便欣然道:“那好。我就给大家献丑了。”
他抽出一支刻有他名字的长箭,抬头寻找目标,就在这时,远处的森林上空飞起几只鹞鹰,盘旋着向这边飞来,这是猎鹰侵入了它们的地盘,它们前来驱逐。
领头是一只硕大的雄鹰。展开翅膀足有五吴,体型比所有的猎鹰都要大得多。
“这是鹰王!”几名鹰奴都激动得叫喊起来。
雄鹰仿佛被入侵者的无礼激怒了。它展翅从入侵者的头顶呼啸而过。引起一片惊呼,谋刺逻多沮丧了放下弓箭,他想射下这只鹰王,怎奈度太快,他的箭捕捉不了目标。不仅是他,所有的勇士都露出了失望之色,这只鹰王不可能被箭征服。
李庆安没有举弓,而是收缩瞳孔打量这只天之骄子,这是一只网网成年的苍鹰,嘴尖锐而弯曲,披一袭铁灰色毛羽,带有利钩的趾爪苍劲有力。
他动心了,正如骑兵爱马一样。边疆的将领对鹰都有一种特殊的向往,鹰也是一种身份的象征,能收鹰王为兵,这也是李庆安的一个梦想。
他慢慢拉满了弓,他知道,鹰王还会再次来炫耀武力,果然。鹰王在天空翻翔,猎鹰们纷纷四散飞远。它们惧怕了这只鹰王的气势。
鹰王一声尖利的长鸣,仿佛出胜利的欢呼,它再一次盘旋而下,从山岗上呼啸而过,就在它掠过的一瞬间,李庆安强劲的长箭脱弦而出,俨如一道闪电,向鹰妻扑去。
只听一声哀鸣,鹰王的身体陡然下沉,身子不断降低,盘旋着如一片从空中飘落的羽毛,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几乎每一个人都看见了,鹰王的翅膀上插着一支长箭,它企图飞回森林,但它已经无力了。
鹰王悲哀地叫了一声,最终落在三百步外的草原上,猎大们狂吠着向猎鹰扑去,李庆安纵马疾驰。大声呼喝,“闪开,不准碰它!”
他张弓射箭,箭如流星。片刻。几只已经扑至集王身边的猎犬被他一一射死,猎犬们胆怯了,呜咽着纷纷四散逃去。
李庆安下马。慢慢走近了这只鹰王,雄鹰的两只眼血红。怒视着他。口中出一阵阵悲愤苍凉的唳啸,它想扑向这个射下它的人,但是它已经无力了。
“将军,这只鹰王交给我吧!我能把它驯服。”
鹰奴孟五郎眼中闪烁激动的期待,李庆安点点头,“把它伤养好了。这只鹰我要亲自来驯。孟五郎撒开细网,将鹰王罩住。小心翼翼将它捉住,高高举了起来。山岗上顿时一片欢呼。
这时,远方三匹马飞驰而来。骑兵在马上大声禀报:“将军,前方三十里外有羚羊群,有千头之多。”
“好!”
李庆安翻身上马,取出一支号角奋力吹响,低沉的号角声响彻天地。这是出猎的命令,他长弓一指东方,骑兵们一声呐喊,从山岗上呼啸而下,跟随着李庆安向东方疾驰而去。
这是几群世代生活在天山北麓的羚羊群,有一千余头,春天是它们繁殖的季节,它们正聚集在河边喝水。忽然,远处隐隐传来的大吠声惊动了它们,它们警惕地抬起头。纷纷向森林奔去。
但是已经晚了,一支骑兵从森林边插上,截断了它们的退路。紧接着四面八方都有骑兵包围,断绝了它们所有的逃路,骑兵开始不断缩包围,羚羊群惊恐地四散奔逃。
惨烈的围猎开始了,骑兵呼喝着冲近羚羊群,箭如飞雨射来,不断有羚羊中箭到地,随着狩猎正式拉开,原有的队列渐渐打散了,骑兵们各自为阵,兴奋地张弓搭箭,射向可怜的羚羊们,呼喝声、马蹄声大作。猎犬撕咬,水花四溅。
就在这时,骑兵群中忽然出一声惨叫,沙陀领骨咄支从马上栽落。他的后背上插着一支狼牙箭。
突来的变故惊呆了所有的人。狩猎渐渐安静下来,忽然,十几名沙陀骑兵狂吼着扑向谋刺逻多,谋刺逻多脸色铁青,手执弓箭,脸上还挂着尚未消散的狞笑,他终于抓住了机会。
葛逻禄纷纷围拢,拔刀怒向冲上来的沙陀人,李庆安眼中闪过一丝冷笑,他长弓一挥,数百唐军飞驰而上,将即将爆冲突的沙陀人和葛逻禄人分开。
人类意外的事件挽救了羚羊,数百头羚羊抓住时机,逃进了森林之中。
李庆安催马上前,骨咄支已经被军医救起来了,尽管他躲闪及时,谋刺逻多的箭还是射中了他后背。令他生命垂危。
“立刻返回驻地!”
李庆安冷冷地向两胡扫了一眼。道:“看来,我有必要替你们清算一下老帐了。”
一只白色的大帐里,十几名葛逻禄人和沙陀人相对而坐,旧恨积新仇。仇恨在他们眼中迸射,骨咄支因重伤不能前来参加调解会,由他的儿子朱邪尽忠来代替,朱邪尽忠手握刀柄,骨节捏得“嘎嘎”直响,恨不得一刀将他对面的谋刺逻多人头砍下,历史竟是如此相似,八年前。他的祖父就是重伤在葛逻禄酋长谋刺黑山的箭下,三个月后身死,八年后,他的父亲又重伤在谋刺黑山儿子的箭下,父亲能不能活下去,还未为可知,沙陀人和葛逻禄人的血海深仇只能用血来清洗了。
谋刺逻多毫不在意,他根本就无心来参加这个狗屁春猎,他一心一意要杀到金山牧场,将该死的沙陀人个个碎尸万段,不过今天这一箭成功。才让感觉到没有白来一趟北庭。
他旁边的谋刺思翰却忧心仲仲,他一直隐隐觉得不妙的事情,刚才突然间想通了,是金山牧场,金山牧场还在沙陀人手中,李庆安却说谁在犯事便出兵打谁,那金山牧场怎么办?难道葛逻禄人不能拿回来吗?
这时,李庆安开口了:“葛逻禄和沙陀原本都是一族,今天却闹得如此仇深似海,让本将军为难啊!”
“使君”。朱邪尽忠网要开口说话。李庆安却一摆手止住了他。
“为了北庭的和睦平静,本将军决定为你们两族调停,我尽量做到耸正公平,但有一句丑话我要说在前面。其实前天我就已经说过了,我做出决定后,不准任何一族再闹事。否则就是对大唐的不敬,我将兵讨之,你们听见没有?”
李庆安看了看他们,他对朱邪尽忠道:“沙陀先个表态吧”。
朱邪尽忠事先已得到父亲的叮嘱,他连忙道:“沙陀将服从使君之令
“葛逻禄呢?。李庆安目光一瞥。望着谋刺逻多道。
谋刺思翰急着要开口,谋刺逻多却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你没有资格代表葛逻禄说话。”
谋刺思翰顿时哑了。谋刺逻多扭了扭脖子。瓮声瓮气道:“我们葛逻禄的表态很简单,如果李将军处置公平,我们服从,如果李将军处置不公平,恕我们不能接受。”
他这席桀骜不驯的话,让李庆安身旁的北庭高官们个个沉下了脸,杨奉车和监军王廷芳对望一眼,杨奉车哼了一声道:“你父亲黑山也是这个意思吗?”
“杨都护,父亲既然派我来,那我可全权代表葛逻禄。”
“那好吧!现在我来调停
李庆安站起身,先对朱邪尽忠道:“据我所知,这次矛盾激化,是沙陀人先进攻葛逻禄引起,我想知道,沙陀为何要进攻葛逻禄人?。
“回禀将军,八年前,北庭遭遇暴风雪,我祖父去找葛逻禄人求情。请他们看在同宗的面上准我们沙陀人在金山牧场避一个冬天,本来金山牧场也并非葛逻禄人所有,只是被他们强占,我祖父也是出于尊重才找他们,不料他们不仅拒绝,而且趁沙陀人不备,大举杀戮,我祖父死在他们箭下,五百多名沙陀牧人被杀,一千三百名沙陀妇孺被抢走,包括我的母亲,这血海深仇,我们已经等了八年。”
李庆安点点头。又问谋刺逻多道:“沙陀人的话,你们有疑义吗?。
谋刺逻多一阵喋喋大笑,“没错,沙陀人说得一点都没错,八年前我杀了几百名沙陀狗,抢了他们的女人,我们玩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