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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节

野火春风斗古城-第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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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我进城来,特为找你。你不比别人,不能这样糊糊涂涂地呆下去。”他骤然立起,扭转头,劈手从桌上抄起那半碗酒,长出一口气,带着恨病吃药的神情,一口吞下去: 
  “杨叔叔,你对我的看法不对!我不是糊涂混日子的人。难道我从几千里外讨饭跑回来,还不为的出口舒坦气?可是,周伯伯掐我的头皮,小燕拉我的后腿,我能怎么办呢?我好比隔着玻璃向外飞的虫鸟儿,眼看到外面明朗的天,头碰的生疼也出不去,一来二去,变成断线的风筝,上不着天,下不挨地……” 
  韩燕来在发电厂学徒的时候,每逢下班就到河坡溜湾,有意无意之间,认识了一位撑船的水手。日久天长,知道这个水手是共产党的地下工作者,经过几次谈话,这位同志答应介绍他去解放区参加革命工作。在这些日子里,他显得活跃了,盼星星盼月亮似的盼到这个日子到来。有一天,接到水手的通知,在后天上午十点钟,到南河坡码头集合,跟伙伴坐船到解放区去。这天夜里,韩燕来高兴的闭不上眼,天刚铺亮,换上身干净衣服,跑到城外码头,左等右等,等到中午也不见人来。正苦恼时,听见人们吵嚷说,日本人要枪毙共产党,刑车开过南关大桥啦。他急忙赶到跟前,一眼看到,被绑的正是这位水手。水手在人群里高声呼叫:“打倒日本帝国主义!”每一喊叫,他心里一阵激昂,一阵凄酸,但他对他是爱莫能助,终于眼看着敌人夺去水手同志的生命。从此,他与组织失掉了联系。但他知道,抬头望见的西山,离城不到四十里路,只要靠近山边,就是另一个天下。他下决心试着到西山去,但几次都失败了。有一天下午,他混出封锁沟,正赶上敌人出发回来,他不得不绕开敌人,奔小路走,走来走去,走到民兵封锁的路口。民兵误认为他是探路的汉奸,连话也没问,一阵排子枪,险些送了命。他失望地回来了,从此,他的脾气更加古怪,平常很少说话,对外跟谁也不联系,就连同院的苗先生家他也很少去。跟周伯伯说话,不投机,就抬杠;对小燕也短不了抢白。后来变的肚里有话也不对人讲,苦闷来了就喝点酒。总之,他很苦闷,觉得没人了解他。方才他说的风筝断线、头撞玻璃就是这段生活的写照。 
  听了韩燕来的遭遇,杨晓冬上前握住他的手,用无比亲切无比信赖的音调说:“燕来,我问你,你还愿意走你父亲走的那条路?” 
  “杨叔叔!还问什么呢,除非我死了,不!死了也要走父亲走过的道路。” 
  “那好,从今天起,你的风筝已经接了线,你不是囚笼里碰玻璃的虫岛,你是太阳光下自由的飞鸟,是共产党领导下的一个光荣战士。” 
  “这是真的?”瞧见杨晓冬点头,他兴致勃勃地迈着大步朝外走。 
  “你到哪里去?” 
  “我到北屋看看苗家的月份牌,我永远记住这一天。” 
  “月份牌无须看,今天是一月廿五号啦。房东屋里有表的话,倒是请你看看几点吧!”韩燕来摸不清杨晓冬的意思,但他照办了。 
  “十一点啦!”韩燕来从苗家看表回来说。 
  “十一点?糟糕,整超过两个钟头!” 
  “怎么回事?” 
  “没什么,给一个朋友约会见面的时间耽误啦。”杨晓冬迟疑了一下,“我暂时没住的地方,能不能想点办法?” 
  “先住在咱们家里吧!” 
  “户口上没有问题吗?我可没有什么‘居住证’呵!” 
  “临时住两天,跟保长说好,就行。超过三天,得报临时户口,手续是够严的。不过,这院的房东苗先生是混官面的,要托他活动活动,也许有办法。”韩燕来停了停又说:“我跟苗先生从来很少谈话,等会我告诉小燕,叫她张罗吧。这些你就别管了。” 
  接着杨晓冬详细询问了苗家的身世和西下洼子的周围的情况,直谈到小燕子提着空篮子回家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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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章






  抱着双袖,冒着冷风,银环瑟缩着朝医院走。她责备自己:“你脱下件毛衣就冷的吃不住,人家钻到城墙孔里怎么受呢?”到宿舍后,晚饭咽不下去,躺在床上也不踏实,心里仿佛系着块石头,担心杨晓冬熬不过这样冰冷漫长的冬夜。想来想去,脑子里忽然闪亮了一下:“小高自己不是住一个房间,暂住两天还不行?人家是从根据地来的,又是领导干部。找他商量商量,他若不拒绝的话,我连夜到广场带他去。”她从床上一跃起来,看了看同伴小叶的怀表,时间是八点正。“还来得及。”她从宿舍出来匆匆上路,不到半个小时,走到伪市政府,忽然想到高自萍现在不上班,扭转头往北,跨过大杨家胡同,直奔万家楼。她平常很少找高自萍,他对银环有规定,只许他去医院找她,不准她到他家来,理由是:这一带敌伪上层人物多;也不叫她同高参议发生横的关系。依照高自萍的吩咐,银环很少到这一带来。加上阴天,路灯少,光线暗淡,使她虽然走到万家楼,也找不到高自萍的住处。心里正在焦虑,有一辆三轮车,从她身旁掠过去,三轮车停在不远处的一家住宅后门。一个身材瘦小、头戴皮帽、项缠围巾、看不见嘴脸的后生跳下车来。他面向灯光付车钱的时候,银环一眼瞥见他那压住双眉的皮帽下,有一对不断睒动的杏核般的小眼睛。这正是她要找的高自萍呵。压抑不住内心的高兴,她几乎喊出他的名字,考虑到内线工作的禁忌,她从后面快步追赶上去。 
  高自萍看来很怕冷,大衣皮帽温暖不了他发抖的身躯,佝偻着身子奔向后门,从手套里抽出他那冻红的小手,才要向前叩门,由于警惕性的习惯,他小心地扭转头来,杏核眼睛忽幽忽幽四下张望着,象老鼠防猫一般。银环乘这个机会走到他的跟前。 
  “高先生。”她声音虽然不大,骤然在阴暗的晚间,特别是从他身后发出来,象大棒击在背脊上,他猛烈地颤抖了一下。 
  “是你……这么晚……我不是说过……” 
  “现在有要紧的事情。在这儿能说吗?”她的话音低而且急。 
  “什么事?”他向周围看了一眼。 
  “老家来人了。” 
  “就为这件事!”他恢复了镇静,“有问题你们先谈,然后再转达给我。” 
  “这可不是普通人。”她将杨晓冬的情况和当前的处境对他学说了一遍。 
  “任凭是谁,都得按着内线规矩办事,需要见面的话,可以约定时间地点,不能到我家来接头。”他平常对银环是很好的,今天因为她讲到老家来人的消息,增加了他内心的紧张,也不愿意在街头同她多说话,三言五语,便把银环顶走了。 
  银环回到医院,久久不能入睡,她感到高自萍的态度不对头。人家冒着生命危险闯进来,你这样冷淡,怎么对得起同志,何况杨同志是一位首长。转念一想,也许小高有实际困难,敌占区是不同根据地呀。那好吧。蚁负粒米,象负千斤,各人尽到各人心。我虽然只担负交通传信工作,但我是个党员,我应该尽到最大的力气。明天,我先完成杨同志的嘱托——把搬到城外的韩燕来叫进城来,叫他们接头见面,然后设法安排他的生活。…… 
  这一夜,她不断作梦,每次都是梦见敌人封锁交通不让出城。后来恍恍惚惚地把韩燕来找到了。两人急回城里,为了抄近路,沿冰横穿护城河,天气冷的要死,行至河中,河冰炸裂,全身忽悠悠地陷落河底。惊醒之后,发觉自己和衣睡在床上,浑身冷的发噤。她活动了几下身体,再也不能入睡,黎明时分便出城去。 
  在大雪纷飞的寒天里,银环跑的满头是汗,失望的浪潮,一个挨一个冲击她。城外没找到韩燕来,九点钟又没有见到杨晓冬。她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医院。心绪上一阵混乱一阵恐怖。姓韩的找不到还不吃紧,最叫她担心的是杨晓冬。是不是敌人把他抓去了?整天心烦意乱,拿东忘西,上班给病人服药时,接连打碎两个量杯。心急等待下班,坐不稳,立不安,看看太阳,恨太阳去的迟;看看钟表,怨钟表转的慢。为了提前完成自己的任务,她的工作效率非常之快,她从市民患者污垢的腋下抽出体温计,原封不动就插进伪警察病号的口腔里。 
  下班钟敲了第一声,她第一个走出室外,希望在广场上遇见杨晓冬。蹬上小叶的自行车,顺西城马路,一口气跑到红关帝庙。不管别人怀疑不怀疑,她围绕广场连转了三遭。当杨晓冬从西下洼子刚露脑袋的时候,她便飞车蹬到他跟前。 
  “我的天,你到哪里去啦?真急死人!” 
  “实在对不起。……”杨晓冬照直说了巧遇韩家兄妹的经过。她也说了昨天晚上见到高自萍的情况,但她隐瞒了高自萍的那种冷淡态度。杨晓冬急于要见高自萍,要银环马上带他去,银环虽然为高自萍的态度担心,也说不出拒绝的话来。 
  晚七点半,他们走到高宅的门前。这是一所有三层院的住宅。进大门是前院,左右边有两排房。迈上七级台阶,进入月亮门到中层大院,这是高自萍的叔父高参议的宿舍。院中有个耳门直通后院,后院很小,仅有东西对应的四间房,西面住的是高参议的亲戚,高自萍住在东面的房里。银环他们从大门进来,一直奔向高自萍的卧室。 
  高自萍躺在床上,正在欣赏《影星画报》。刚听见敲门,就见银环领着一位身材魁梧的人进来了。他惊讶地朝他们点头。杨晓冬很随便地找到自己的座位,主动自我介绍之后,便说: 
  “○九叫我找你,有问题要面谈。” 
  高自萍避开对杨晓冬的回答,扭转头,用不悦之色看着银环说:“你到院外看着点。”他完全是命令的语气,随后自己又跟银环出去,嘟嘟囔囔地不知说些什么,从低沉的音调中,仿佛是在指责她。 
  乘着高自萍外出的空隙,杨晓冬向房间四周扫了一眼,觉得房舍虽不大好,布置的倒也华丽,东西放置的很零乱,散发着一股香水味。总之,不象公子哥儿的书斋,倒象是小姐的绣房。惹人注目的是墙壁上贴着长长一列电影明星的照片。玻璃板下压着高自萍很多单身像。杨晓冬正端详这些照片的时候,高自萍回来了。他说:“同志!这个地方不够安定,请你抓紧时间谈谈吧!”杨晓冬先谈了自己是硬着头皮进城的,没有任何合法证件,须要内线同志们的掩护。没容讲完,高自萍就打断了他的话:“同志!咱们搞地下工作的,一要进的去,二要站的住,三要坐的下,然后才谈到工作。现在你连个身份证都没有,叫我怎么掩护你呢?我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呵!”他看到来客脸上出现了冷漠表情,改口说:“当然罗,从政治责任上,我完全应该掩护你。这么办,我设法给你找职业,有了职业就好办。不过,这得需要时间。我的意见,为了安全,是否考虑先回去,等……” 
  “这个问题咱们放下不谈吧!○九叫我找你,了解你们叔侄的工作情况,同时有这么个事:近来,敌人对交通要道,封锁的挺紧,组织上想从内部开辟一条交通路线,护送同志过路,这件事想依托你做,看你有什么意见。” 
  高自萍脸上露出不满意,说:“我进都市的时候,领导上对我要求很高,希望很大,叫干些有份量的工作,现在叫我出出进进的送人,这不是钢材当木材用,起重机吊摇篮,大炮打麻雀?这样使用干部,妥当吗?我希望领导上再考虑考虑。”听到他把自己比成钢材和起重机,杨晓冬沉默了半晌,把拱到嗓子眼的愤慨,竭力压下去。他严肃地说:“如果你真担着重要的工作任务,也可以不管这些‘小事’,那就请你谈工作情况吧!”高自萍听说要他谈工作,便着慌了,只得推脱说:事前没有思想准备,他叔父又染病在床,他一时谈不圆满,等整理一下,再做个汇报。他最后又表示,他们叔侄正在干一件放长线钓大鱼的工作,等这大鱼上钓之后,一声号令,省城会四门大开,让解放区军民排着大队开进来。 
  杨晓冬压抑着内心的激愤,离开了高自萍的家。路上,银环几次试探着问他对高自萍的印象。杨晓冬只淡淡地说:“我同他谈的不多,印象不深刻。你看他这个人怎么样?”“我们虽然不断见面,交换思想也不多。”杨晓冬见银环谈话很谨慎,便没再往下问。雪后的冬天,空气变成寒流,冷得钻心刺骨。踏上半尺厚的积雪,发出咯吱咯吱有节奏的声响,银环同杨晓冬沉默着走向万家楼。 
  到万家楼东口,银环还要伴送他回西城去,杨晓冬再也不肯。正争论间,一辆三轮从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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