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达活佛-第3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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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安娜姆腾出手来抹了抹淌在脸上的眼泪说:“你怎么来啦?你是为寻找我而来的吗?快告诉我……”
“找你!找你!那是过去很久以前的事了,那时我找了你整整五天五夜!可是你,当初为什么那么狠心,一句话也没留下就离开了我!?”
“阿哥泽仁!有再多的话也留着进屋去说吧!”洛呷在一旁说:“这位阿姐的家不就在这里吗?”
江安娜姆拉着向巴泽仁朝自己的小土屋走去。一边对洛呷和降村说:“快进来吧!哪有家乡人到了家门口也不进屋来喝碗茶的规矩啊!”
这就是江安娜姆的家:在一间只有两根柱头的小土屋里,靠一面墙铺了一张矮床,屋里余下的地方刚好摆下一张小火盆桌,桌两旁各放了一条长木凳。江安娜姆首先把躺坐在床上的那个未老先衰的男人介绍给向巴泽仁说:“他就是我的男人,一个被打断双腿再也站不起来的可怜男人。”
向巴泽仁伸出手去握着那个男人的手说:“你……还好吗?”“好!好!”那个男人苦笑着说:“远方来的客人,请坐下来喝碗茶吧!”
大家围着藏火盆坐下来后,江安娜姆给客人斟上加入碱粉后熬出来的浓浓的清茶。然后如怨如诉地说:“几年前,他去支差,在赶马帮去拉萨的途中,有一匹驮马掉到悬岩下摔死了,回到昌都就被主人打断了双腿,成了现在这个样子,造孽啊!”
“现在好了,西藏快要解放,你们也同我们一样可以抬起头来走路了。”向巴泽仁说:“我们这次随格达仁波切入藏,仁波切就是为着和平解放西藏而来的。”
“格达仁波切!?”江安娜姆回忆着说:“就是当年那个领导我们支援红军的白利寺的仁波切吧?”
“就是他呀!这么一个受人尊敬的仁波切你怎么会忘记呢?”向巴泽仁说:“我们西康已经解放,当年的红军现在改为中国人民解放军又回来了,而且即将解放西藏。仁波切现在是西康省人民政府副主席,为着劝和,辛辛苦苦来到昌都,今天上午就面见昌都总管去了……”
“啊啧啦!”江安娜姆担忧地说:“仁波切这时来昌都他不怕危险吗?昌都街上的藏军比老百姓还多,他们是什么坏事都干得出来的。”
“不怕!”向巴泽仁说:“仁波切说过,他虽然只带了我们几个人入藏,但在他的身后有四万万中国人民,有英明的中国共产党和强大的中国人民解放军……”
江安娜姆虽然不能完全听明白向巴泽仁说话的意思,但她越听越激动,不禁拉着向巴泽仁的手说:“我现在就想见到格达仁波切!阿哥泽仁你们快带我去吧!”
“可你还没告诉我,当初你为什么悄悄离开甘孜的呢!”向巴泽仁说。
“告诉你有的是时间,让我见到格达仁波切以后再说吧!”
当向巴泽仁带着江安娜姆、洛呷和降村回到住地时,霍娃仓告诉他,格达仁波切到昌都寺朝觐去了。他还要拜访寺庙里的几个老朋友,可能一时回不来。于是,他就同江安娜姆一起,兴冲冲地朝昌都寺走去。
昌都寺坐落在昌都镇后面的一个高高的山嘴平台上。从镇里出发,要沿着一条弯弯曲曲的山道往上爬。向巴泽仁边走边对江安娜姆说:“我们约定去报名参加红军的那天早晨,当我来到你的家门前时,发觉你家的大门上了锁,一家人都不知到哪里去了。问遍附近的邻居,问了白玛曲珍、志玛央宗和我所有熟悉的人,他们都不知道你的下落。甚至去参军报名的地方,希望在那里能见到你们一家正等着我去报名呢!可是我落空了,彻底的失望了!于是,我像一头发了疯的牛,飞快地朝绒巴岔、玉隆狂奔而去,估计你是被你阿爸带回昌都老家去了。当时我想,只要能追上你,不管你阿爸阿妈同不同意,我都要把你提上马背就往色曲卡(石渠)方向跑,跑到很远很远的地方去,过只有我们两个人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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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达活佛58(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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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想得倒是不错!”江安娜姆怨艾地说:“你不可能说你现在还没有结婚吧!?”
“后来,因为我追赶你而耽误了欢送红军牦牛舞队的表演而给全村人丢了脸,我赌咒发誓要做出几件为全村人争光的事来,所以,后来有一天要护送一批红军伤病员去沙玛草原时,我就主动请求格达仁波切让我去,同去的还有白玛曲珍、志玛央宗。去到沙马草原后,我们一起照顾那些红军伤病员养好伤送走,因不敢回到白利寺,就只好在那里定居下来,白玛曲珍同一个留下来未走的红军排长符子忠结了婚,到很远的地方去单独撑起了帐篷,我同志玛央宗同住在一个帐篷里,她人又那么好,对我有情有意,于是我们就结了婚,不到一年的时间她就为我生下了一个女儿……”
“你过的日子倒还舒服,可你早把那个什么都交给了你的女人给忘掉了!”
“这能怨我吗?”向巴泽仁说:“谁让我心爱的女人像风一样刮走了呢?”
“是呀!”江安娜姆惋惜地说;“为什么我当时就像一个小绵羊那样被阿爸阿妈牵着走了呢?可后来没有几年,他们先后就丢下我走了,留下我整天陪着一个残废人,我的命为什么这么苦啊!?”说着,她禁不住泪流满面。
“不要难过,眼泪洗不去痛苦。”向巴泽仁抚慰着说:“那么,当时你们是经哪条路离开甘孜的呢?”
“我们从甘孜出发,翻过几座大雪山,走过一个又一个大草原,七八天后,经过河坡就是那个出产藏刀有名的地方,而后到了金沙江边,再到昌都。”江安娜姆哽咽着说。
“啊啧!当时我真是急昏了头,为什么没有想到这条路呢?”
“你当时追上了我们又能怎么样?”江安娜姆说:“那时我阿爸那个犟脾气,就是你用九头牦牛也难以拉回来。”
“不可能吧!他为什么一定要带着你们离开甘孜?”
“因为在我们准备去报名参加红军前,到处都在传说红军走后,无论哪一家有人跟着红军走的,国民党和民团就要杀死他的全家。我阿爸知道我要去报名参军的当天晚上就带着我和阿妈离开了甘孜。我当时根本不愿意离开,阿爸说,他和阿妈都不想死,我不跟他们走,要我一辈子都不要再想见到他们,所以我就……”
“就成了现在这个样子!”向巴泽仁说:“人人都有阿爸阿妈,千万个红军也一样,他们都能离开自己父母,告别家乡,我们为什么就不能呢?”
“不要再往我的伤口上撒盐巴啊!”泪眼模糊的江安娜姆抽泣着说:“如果一切都还能从头再来的话,我一定会同你在一起,走我们自己想走的路……”说着,他们来到一个拐弯的静僻地方,她一下扑进他的怀里,紧紧搂着他在他的脸上狂风暴雨般地亲吻起来,就像当年他疯狂地亲吻她一样。
向巴泽仁开始尽量把握着自己,不让自己感情的洪流泛滥。后来,不知为什么,他竟反过来搂紧她,同样热烈地亲吻起来。
时间就这样不知过了多久,江安娜姆这才把自己的嘴唇移开,气喘吁吁地说:“我希望这天立即黑下来,我们就能在这里一直呆到天亮。我已经有七八年没有同男人在一起了。”说着,她又在他脸上亲吻起来。
然而,这时的向巴泽仁却轻轻推开她说:“别这样,我们都是有家室的人,我还有个可爱的女儿,她已经参加了中国人民解放军……哎!你看,有人来了!”
这时,果然有两个去昌都寺朝拜的人从山上走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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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达活佛59(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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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巴泽仁同江安娜姆走进昌都寺的大门,因说他们是随格达仁波切一道来的客人,立即被让进寺里的大客厅。但江安娜姆不肯进去,只是低垂着头站在门外,向巴泽仁也只得陪着她站在那里。此时他们听见一个浑厚的男中音正在客厅里说:“……这就是我此行的目的。在这里,我要以我亲身之感受,向各位特别介绍的是:共产党和中国人民解放军一贯尊重民族风俗习惯和宗教信仰自由。十多年前,中国共产党领导的中国工农红军长征路过甘孜,他们不住寺庙,不向寺庙派粮派款,对寺庙和对百姓一样秋毫无犯,还特地为我寺贴了一张布告,告诫所属部下,一律不准入寺侵扰,违者严办。如今,当年的红军回来了,改名解放军。解放军在中国共产党领导下,解放了大半个中国。今年春天已经到达甘孜,正积极准备进军西藏。他们一如既往,坚持贯彻执行共产党的民族宗教政策。这就为佛教的昌盛,社会的祥和,众生的幸福,提供了最可靠的保障。对寺庙上层,只要不是坚持与人民为敌者,一律尊重、信任。本人就是最好的证明……”
江安娜姆猜想说话的此人肯定就是格达仁波切!她多么想再继续听下去啊!像这种金石一般的铮铮语言,她已经十五年没有听到过了,再让她听三天三夜她都愿意。当年在中华苏维埃甘孜博巴政府成立大会上朱德总司令的讲话和格达仁波切的发言她至今仍记忆犹新。她等啊盼啊!终于盼来了这一天,她又听到了当年的福音!可就在这时,格达仁波切的话音已经结束,客厅里已有喇嘛走出来。她突然拉着向巴泽仁的手惶惶不安地一路小跑从寺庙里出来,又快步走了一段路才停下来。俩人都累得喘息不定。
“你跑什么?”向巴泽仁挣开江安娜姆的手,不解地望着她说。
“我……”江安娜姆捂着自己嘣嘣直跳的心窝说:“我没有脸见到家乡来的人,特别是格达仁波切!”
“你不是已经见到我了吗?”
“你……你不一样”江安娜姆说:“格达仁波切是甘孜那么有名望的活佛,现在又是西康省人民政府的副主席,见到他我能说什么呢?就说我是当年的逃兵江安娜姆,给家乡人丢尽了脸的那个江安娜姆?!”
“仁波切的心胸像蓝天那么宽阔,他才不会计较这些呢!不过,现在要补救还来得及,仁波切说过,来到昌都,要多找一些熟悉这里情况的人把争取和平解放西藏的消息很快传递出去,让更多的人来为和平解放西藏奔走呼吁,使西藏早日获得解放,而你就是一个最合适的人选。”
“是吗?”江安娜姆说:“这样吧,请你先把我在这里的情况告诉格达仁波切,然后我才去拜见他。现在我就去找我的那些熟悉的姐妹们,把格达仁波切来昌都的消息尽快告诉她们。”
“我不能随你一道去吗?也许有些情况我比你说得更清楚一些。”
于是,他俩马不停蹄地回到镇里,先后走访了好几户居民;下午,他俩又一道去郊外的一个村子走访了几户农民。至此,江安娜姆这才更加清楚自己对和平解放西藏知之甚少,迫切需要立即见到格达仁波切。带着这种愿望,他俩在下午太阳还没有落山的时候,就急急地来到霍娃仓家。
这时,在霍娃仓的客厅里,霍娃仓正同格达在一起谈论着什么。向巴泽仁把江安娜姆领到格达面前说:
“仁波切,你看她是谁?”
格达仔细打量低垂着头站在那里的江安娜姆。说:“非常面熟!你不会是朱倭那边的江安娜姆吧!?”
向巴泽仁笑道:“正是,仁波切的记性真好!江安娜姆,这位就是格达仁波切,你还记得起来吗?”
面对还是像当年那样亲切和善、颇具长者风度的格达,江安娜姆没有感到惶悚。她双手合十,弯腰低头道:“仁波切吉祥!”
格达也双手合十对她点了点头,说:“请坐吧!”
向巴泽仁和江安娜姆在一旁坐下来后,他把江安娜姆的情况向格达作了简要介绍。格达听后非常高兴,他对江安娜姆自己的事情只字未提,却说:
“娜姆你来得正好,我们正愁联络不到居民和附近的农民朋友呢!是这样,为广泛地向各界人士和人民群众宣传和平解放西藏的重大意义,宣传中央人民政府对和平解放西藏的方针政策,我们准备在近期召开一次座谈会。你能帮助我们请来一些居民和农民代表吗?”
“今天我们已经联系了十几个。”江安娜姆说:“不过,不少的人还有顾虑,我会继续做他们的工作的,就像当年仁波切你领着我们动员老百姓支援红军一样……”正说着,有个仆人走进来,呈给霍娃仓一封信。霍娃仓匆忙看了一遍,皱了皱眉头,把信递给格达。向巴泽仁和江安娜姆知道他们有重要的事要办,就告辞走出客厅。
第二天下午,座谈会如期举行。参加会议的贵族和寺庙上层人士位居上座,而一些居民和农牧民代表则坐在他们身后,对于这一点,格达认为在等级森严的西藏,这些上层人士能同平民百姓共同坐在一起开会就十分不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