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尘-第1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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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浩眼睛盯着讲台上的夏天老师。她举止得体,那身白大褂让她多了几分学者的气质与知识女性特有的风度。但严浩此刻心里想着的却是在解剖教室窗下徘徊,神情凄楚的那个夏天老师。
这两种形象在严浩心里有着天壤之别——她们是一个人吗?或者说还是一个人的两面呢?就像血水中旋转着的那张脸,和眼前有着淡淡微笑,略施粉黛的脸——多么的吻合!却又多么的格格不如!
严浩的胡思乱想是被沈子寒打断的。他狠掐了一把严浩的胳膊,低声说:“老师让你站起来哪!”
严浩一下慌了神儿,忽地一下就站了起来,愣愣地看着夏老师。
“这位同学,我刚说正常成人的血液总量相当于体重的7%到8%,你告诉我,如果一个人体重60公斤,血量大约有多少公升?”
“啊,二三十公升吧。”
教室里一片哄堂大笑。
严浩一脸的雾水。
沈子寒在座位上急得直叫:“你这个笨蛋,六十乘上百分之七,是四点二公升嘛。”
夏天老师摆摆手,示意大家安静下来。
“是四点二到四点八公升。以后上课要注意听讲,善于思考。”她意味深长地望了严浩一眼。
严浩郁闷地坐下来。闷闷地想这么多人,怎么就把我给抓住了。
“还是你海量啊!中午就放点儿血吧!第二食堂有小砂锅哦。”沈子寒挤眉弄眼地凑过来说。
夏天老师一口气给他们上了三次课,把第三章的“血液”部分全部讲完了。从大家在课堂上的表情看得出来,她的课很受欢迎。李元斌就说:“希望那个变态的老处女永远永远不要来了。”
理论部分讲完,就是实验课程。血液部分最重要的实验就是血型的鉴定。
进生理实验室,远不如进解剖教室那么刺激。它看上去和普通的物理与化学实验室没什么两样。这里不用尸体,只用活口——比如那些满地乱爬的蛤蟆和精灵古怪的小白鼠。
第一次做生理实验就让严浩觉得十分乏味——研究所谓的细胞生物电现象。那些看不见摸不着的静息电位与动作电位,还有什么虚无缥缈的极化、去极化、复极化一大堆孪生兄妹般的概念,让他对期末能否通过“老处女”的鬼门关深感绝望。
不过这次做实验让他的精神又重新振作起来,其中一半原因是血型鉴定中抗原与抗体的反应是肉眼可见的,另一半原因是夏天会担任指导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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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尘 十三(3)
尽管夏天老师上课时故意找了他的碴儿,但严浩还是对这个年青的女老师有着非同一般的好感。
生理实验室里阳光明媚,给这个冬天增添了不少暖意。也把严浩心中的阴霾暂时抹去了。身着白大褂的医学生们兴奋而好奇地拔弄着桌上的瓶瓶罐罐。
夏天老师讲了实验的步骤和注意事项后。就是学生们独立实验的时间。
用酒精棉球消毒中指,再用注射针头扎破指端,接着用微量吸管吸出血液。
不少女同学都发生嗲嗲的疼痛的叫声。
严浩的动手能力是不错的。他比较讨厌那些死记硬背的东西。他想就算当医生他也只会考虑外科医生。
他继续打开试剂瓶。很熟练地在载玻片上分别滴加了一滴抗B,一滴抗A和一滴抗A、抗B血清。然后在每一滴血清上加上了一滴待测红细胞的悬液。再双手拿起玻片轻轻晃动着,看着红细胞和血清混匀。
他的动作很麻利。他注视到了走过他身边正巡视指导的夏天老师赞许的目光。
但应该出现的凝集反应一直没有在任何一滴含抗体血清上发生。
严浩等了大约十分钟,怀疑地想:“难道我是O型血?”只有O型血才会出现这种无凝集反应的结果。
但事实上严浩的妈妈早就告诉过他的血型是B型——爸妈都是医生,这个绝对不会弄错!
更何况初中那次踢球骨折后住院时,严浩输了一次血。输血前要做交叉配型实验,他分明看到后来的单子上血型一栏写的是B型!
问题在于,根据教材中血型鉴定的方法——B型血的待测红细胞应该与抗B血清和抗A、抗B血清都发生凝集反应才对!不发生凝集反应的就是O型血!
严浩取出一张新的载玻片,把实验又重做了一遍。
还是没有看到任何凝集反应!他都急得有点冒汗了。旁边桌子上的沈子寒已经在得意地宣布自己是A型血了。任雪菲看上去也得到了结果,正和夏天老师讨论着什么。
严浩实在无法认同这个结果,更不愿意在实验报告中写下自己是O型血。
他硬着头皮举起了手。夏老师很快看到了,走过来问:“有什么问题吗?”
严浩讲了自己的实验结果和自己的疑感。然后在夏天老师的要求下,他又把实验重做了一遍。凝集反应还是没有发生。
“我保证我绝对不是O型血。”严浩斩钉截铁地说。
“但你肯定也不是B型血。”夏天老师低声地像是自言自语。
“不过,你也不一定仅仅是O型血。”夏天老师又很快地补充了一句。
“啊?”严浩惊讶地张大了嘴巴。
“把你的血样一会儿留一份下来吧。我想你有可能还属于另一种血型系统。”夏天老师若有所思地说。“不过,我只是说有可能,如果不是的话——你就一定是O型血了。”
严浩觉得事情越来越复杂,越来越莫名其妙了。老师的话简直让他摸不着头脑。
“明天下午两点你过来吧——因为我还需要一些特殊的试剂才可以最后做出断定,这个必需拿到附院检验科去做。”
严浩走之前,把自己重新抽取的一份血样交给了夏天老师。
走出实验室后,沈子寒问他:“浩子,你是什么血型的?我可是A型啊,冲动型的。据说将来容易得冠心病什么的,奶奶的!”沈子寒边说边亲热地把手搭到严浩的肩膀上。“看你那么蔫儿,我估摸你是B型的吧?”
严浩目前在学校也就只有沈子寒一个交心的朋友。自从有了上次共赴解剖教室偷题的经历,双方就有了患难与共的感觉。再加上严浩发烧住院时沈子寒照顾得特殷勤,更让两人的友情升华到了难兄难弟的高度。
于是严浩就简单地把刚才的事告诉了沈子寒。
沈子寒说:“还有这种怪事儿!嘿嘿,你去查查入学时候咱们的病历本儿上写的啥血型嘛!”
沈子寒这一说真提醒了严浩。他拽上沈子寒就拐到了位于学校西南角的校医院。
在校医院留存的自己的病历本上,严浩看到血型一栏分明写着B型。
沈子寒说:“看,我说是B型吧!”
严浩喃喃地自语:“怎么会呢,怎么会呢。”
突然他转头对着沈子寒说:“大傻,我前几天发烧住院时做了血常规与血型检查吗?”
沈子寒想了想说:“对!还真做了,当时医生说你的白细胞特别地高。所以给你用上了抗生素。”
严浩在沈子寒的带领下很快找到了当天收诊的医生。
已经存档的病历被那个戴金丝边眼镜,手指特像鸡爪的医生很不耐烦地翻了出来,然后扔给他们俩。他大概以为这两学生是来扯皮闹事的吧。
他们翻到了病历后边化验单的粘贴联。在血常规与血型检查的单子上,血型一栏赫然写着大大的“O型”。
这次连沈子寒也傻了。
“天呐,不会搞错了吧。幸亏你那天没输血。不然这玩笑可就开大了。”沈子寒心有余悸地说。
严浩一时无语。他在心里默默地把事情前后的经过想了一遍。
在发高烧以前,他的血型一直都是B型。
而在发高烧后,他的血型竟变成了O型。
而如果根据夏天老师的说法,他的血型还不一定仅仅是O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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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尘 十三(4)
但可以肯定的是,他的血型已经绝对不是B型了。
这一点连沈子寒也想明白了。
“浩子,不会谁给你来了个大换血吧。”沈子寒忐忑不安地望着严浩说。
“你一定要先替我保密,我会弄清楚的。”严浩沉默片刻后缓缓地说。
经过几乎一夜的失眠。严浩第二天下午两点去找夏天老师时仍带着熊猫式的黑眼圈。
夏天老师已经在办公室等他了。
“结果已经出来了。”没有更多的寒喧,夏天老师径直从抽屉里拿出了一份报告单。
“你看,你的血型是ABO血型系统中的O型合并Rh血型系统中的阴性血型。”
一长串的名词儿把严浩绕糊涂了。“Rh?阴性?”严浩听到了他从未听到过的名词儿。
夏天老师示意他在办公桌旁边的一张椅子上坐下来。
“我们平常说的A型B型AB型和O型血都属于人类在1901年发现的第一个血型系统,也就是ABO血型系统。但到现在为止,科学家们已经发现了25个不同的红细胞血型系统。比较重要的除了ABO之外,还有Rh、MNSs、Kell、Duff及Kidd等。Rh血型系统是1940年被发现的。分为Rh阳性血型和Rh阴性血型。我们国家汉族人当中,有99%都是Rh阳性,只有1%才会是Rh阴性,比较罕见。而你的血型系统就属于这罕见的一类。阳性与阴性的区别在于红细胞上是否缺乏D抗原。”
夏天老师语气平缓、用词严谨。也许学医的人都是这样,讲究精密准确。
严浩这次把她的每一个字都听进去了,但每个字都像炸弹一样击碎了他最后的一丝侥幸。
“这次是我亲自做了一遍,检验科赵主任又复核了一遍,绝对不会有错的。你看单子上面还有赵主任的签字。”
大概看严浩的表情有些失落和迷惑,夏天老师接着说:“虽然是一个罕见的血型,但在人群中还是存在着。只要不是大量的输血,或是骨髓移植,你不用为自己的血型担心。再说,现在大的血站里都可以找到Rh阴性血型的献血者资料。”
夏老师微笑着说:“想想,你为什么没有发现凝集反应呢?”
“是因为血中不含A抗原、B抗原和AB抗原吧。就像O型血一样。”严浩低声说。
夏老师点了点头。“不错,你反应挺快的。但这不代表你可以接受ABO血型系统所属人的输血。因为世界上所有人的血清都不含有Rh抗体!你第一次接受Rh阳性血液的输血后不会出现溶血。但你的血液会通过体液性免疫产生抗Rh的免疫性抗体,这样第二次或多次输入Rh阳性血液后,血清就会出现红细胞被破坏后导致的溶血,后果——将会是致命的。”
严浩把夏天老师讲的一堆东西大致听明白了八九分。
“你这种血型,我到目前只见过一个人,唉——”夏天老师的声音突然低了下去,幽幽叹了口气。
“谁?”严浩全身一个激凌。
“他已经死了。”夏天老师侧过头去望着窗外,她的表情就和那天游移在解剖教室窗下时的一样——伤感而凄迷!
严浩的脑子里轰轰作响。一股不祥的预感与寒意从他的脚底缓缓升起。
“他是怎么死的?”这个问题在严浩嘴里简直是脱口而出。他的口气冲动得有些不近人情。
“不谈这个了。”夏天老师看了他一眼,勉强笑了笑。摆摆手说:“你现在明确自己的血型就好了,省了将来很多的麻烦。记住了,你是Rh阴性的血型。”
严浩悻悻地走出生理教研室。在一楼,他往解剖教室那条走廊的方向深深地凝望了几秒钟。
此刻,在他的内心深处,有个声音缓缓地告诉他:一切——都只是刚刚开始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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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尘 十四(1)
蒋伯宇一大早就把何继红堵在了操场的跑道上。
他还是穿着那身雪白的“阿迪达斯”,何继红则是一身朱红色的运动套装。所不同的只是头上多了一条用来固定头发的浅黄色发带——这让她看上去又精神了许多。
蒋伯宇在西北角的弯道处伸手拦住了何继红。他已经站那儿有一会儿了。
何继红看到了他,放缓了步子,边擦着额头上的汗水边说:“早啊。”
蒋伯宇只是默默地盯着她。何继红一幅若无其事,就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的样子——不禁让他有些生气。
“你也早!我想找你谈谈。我问你,你为什么要退出足球队?”蒋伯宇的口气硬硬地,颇有几分质询的意味。
何继红走出跑道,边走边说:“这是我的决定,王丹阳没有告诉你原因吗?”
“她说了,我认为那些不是原因。你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