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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节

欲望之舟-第5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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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向伟觉得点破题比绕圈子对沈均更尊重:“熊灿的问题,我和刘沉同志,早想找个适当机会,给您专门汇报。”
  “熊灿只是个处级干部,要怎么果断处置,权限在你们市委,省委是不会更多干涉的。可如果,导致临河的发展出了问题,省委是不会眼看着一个人口大市、经济强市随随便便就这样烂下去。”沈均使劲用手揉揉眉心,表示困了,想休息了。
  白向伟不能不在心里佩服沈均的老辣,出手的火候,真是拿捏得分毫不差,理由也选择得再冠冕堂皇不过的了。他试探着:“路上,我和刘沉同志谈了,沈书记每次到临河,都是来去匆匆,这次,无论如何要多住几天。”
  沈均冷笑着说:“我是不想惹人讨厌的,可这次,是肖书记布置的任务,让来‘旁听’你们的民主生活会的。肖书记在常委会上有两条指示:一、民主生活会查找问题也好,开展批评与自我批评也好,都必须围绕发展这个主题展开;二、衡量一个领导干部思想是否过硬,能力是否突出,关键看发展。刚才,看到你们两个坐一辆车来,我是很惊讶的,性格都在那里明摆着的嘛。领导班子抱成团有两种可能,一是团结一致促发展;二是你好我好你遮我掩一团和气,这样出事,就是出大事。”
  “沈书记,你看我和刘沉同志,是属于前者,还是后者?”
  “我累了,你们有话,都到会上去说吧。对了,明天的会,要请钱明军同志参加。去吧。”
  直到车子滑出临河宾馆。
  “大班长,你看出来没有,把钱明军也拉进来,是连给省委加压的最后一步棋都设计好了,人家是要毫不留情地出手了。临河这些年,盖子被沈均捂得死死的,里面藏污纳垢的东西,早已发酵膨胀成了一座火山,谁挑开这个口,都会跟着被炸飞的,但若不挑开,就会积重难返,难谈发展。临河今天这艘船,需要你这个手腕既硬,又注重策略的老兄来撑过难关
  。我已经是缠在漩涡里脱不开了,你老兄就让我去挑。你呢,三缄其口,这会比一块被炸飞要好上许多的。”
  “你刘沉同志是心太善了,到了今天这个局面,人家也不想留下我当拦路虎了。你看吧,明天,肯定重炮是瞄向我的。”
  “不至于吧?”
  “他们盘算好了,你我一旦走到一起,就会牢牢绑到一条船上,想拆,是拆不开的,单对你刘沉一个人下手,担心我会顶着,索性来个连根拔起。我来临河时间不长,光处理我不处理你,只怕所有人都不会服气,这样,可不就是一石二鸟,一箭双雕?刘沉同志呀,你就不要再存保我过关的想法了,人家的欲望之舟一出海,追求的可是无限大的局面。”
  两人路过临河大道工地,风闻唐西平他们要撤资,施工单位担心将来拿不到钱,一窝蜂撤走了,只留下几个老头在看守工地。
  白向伟:“看来,命中注定临河大道要成为我们这届班子的心中之痛。”
  刘沉:“我敢说,只要沈均同志在台上一天,临河就甭想展翅高飞。发展慢了,眼看着落后他心疼、伤感,发展快了怕超越他、忘了他,他就是这种矛盾心态。”
  白向伟正要说什么,手机响起。
  “白书记,我是宁远,先简单给您汇报一句:一切顺利。”
  林若诚办公室厚重的楠木门紧闭着,宽大的老板台上铺着一张大比例尺的临河市区平面图,他俯在那里,恨不得整个身子都压在上边,样子很像乡下薅草的小孩,突然发现了一片羊爱吃的茂盛的嫩草,担心别的孩子来争,赶忙伸开双臂占着一样。他这个姿势,已经保持了很长时间,至少,半个小时前沈娜进来时看见的就是这样。当时,他对沈娜只是点了点头,身子像被磁铁吸住,一点都动弹不了。和刘沉办过正式的分手手续后,沈娜和林若诚见面的次数越来越频繁,隔上两天看不到,心里就空落落的,两个人都用欣喜的心情等着完全走到一起的那一天,感觉神圣而庄重!沈娜看见林若诚双眼炯炯发光,恨不得把整个临河一下全攫进去的样子,不由自主想到一个词:贪婪。
  林若诚长叹一口气,拿起笔筒里的红铅笔,重重地沿着标定的临河大道,一下接一下画着……
  沈娜进到书房,帮林若诚把翻得乱七八糟的书重新整好。林若诚看书就像他的藏书一样,多而杂。在临睡前那点时间,敢一口气抽出七八本风马牛不相及的书丢在床头。能看进去,当然其他书就遭冷落,如果吸引不了自己,就一本接一本朝下翻。
  林若诚有用铅笔记东西的习惯,沈娜又细心地把用过的铅笔削了削,整齐地放进大理石笔筒里,做完这些,才泡好一杯茶端了出来。
  老厂经过市政府特别批准,重新开始生产,新厂的建设也得以顺利展开。只是,自打上个星期,瑞雪公司在香港上市后,一路飙升,资金像雪球一样,轰轰隆隆地滚到帐上,这些,都再也不足以使林若诚的心平静下来。他的目光,开始试摸着朝这张临河市的平面图上瞄了。特别是临河大道再次瘫痪下来后,他更是看图成了必修的功课。
  沈娜把茶放下:“你呀,这张地图,都看成立体的了。还有,你是不是对临河大道有深仇大恨?看你把地图都给划烂了。”
  “沈娜,你说一个作家有了奇思妙想的构建,创作欲望把血都给煮沸了,却不准他动笔;一个演员,十年磨一剑,自信可以一举征服观众让眼泪顿作倾盆雨,却不准他上台,会是什么劲儿?”
  沈娜终于明白林若诚为什么盯地图了,不客气地说:“你想打临河大道的主意?我告诉你,临河大道,是属于临河每个百姓的。”
  林若诚也有点急:“你怎么不可以这样想想,如果大道修不成,就通不了车,就是死的,属于谁的也没有用。”
  “早晚,政府有钱都会修的。”
  “这话说得不错,问题是如果晚修十年,它由此给临河带来的损失有多大?而十年的通行费,早把修路的成本收回了,临河百姓等于白白拣了一条路。”
  “若诚,我是老师,你是不是有一天,想让我站在讲台上,看着学生那一双双纯真的眼睛这样讲:同学们,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
  林若诚无可奈何:“你呀……”
  “若诚,你给我说实话,你这两天,看着唐西平他们一帮人上蹿下跳趁火打劫,给市委施加压力,自己故意躲起来,是不是幸灾乐祸地在看笑话,盘算着临河大道最好闹黄,你好从中渔翁得利?”
  林若诚闪烁其词:“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你是不是早看好了这一步?”
  “只要静下心来分析分析,谁都不难料到,刘沉急于求成,才会做出这样明显错误的判断。”
  “你看着他朝坑里跳,都不肯出声提醒他一下,刘沉总是同学吧?”
  林若诚去抚沈娜的肩:“沈娜,你听我说。”
  沈娜把林若诚的手拿开。
  “他刘沉是大市长,我是平头百姓,他我行我素的性格你又不是不清楚,我说,他能听吗?”
  “问题是你说了没有,尽到同学、朋友的责任没有?”
  “沈娜,你还听到些什么?”
  “我还听到有人在传,丁涛是白书记的儿子,你是攀到了高枝,才看淡刘沉的。”
  林若诚扶着沈娜的肩:“沈娜,你坐下,我的确有义务让你了解我的更多。”
  “我希望听到的是没有一丝一毫隐瞒的真话,否则,我会起身就走的。”
  “我能不了解你大小姐的脾气?”林若诚顿一下,目光鸷冷:“不要看刘沉仕途一帆风顺,年纪轻轻就到了地厅级的位置上,他天生的性格,注定不是一块搞政治的料。”
  “你认为他是沾了我爸的光?”沈娜觉得精明深远的林若诚,其实并不了解刘沉:“你错了!如果刘沉肯放下孤傲的心,到我爸跟前略微提提,怕早就是市委书记了。”
  林若诚的语气不容置疑:“不,因为政治见解和行事作风上的格格不入,加上自负和固执,你爸后来并不欣赏刘沉。明里暗里,告诫大家不看僧面看佛面他并不领情。”
  沈娜有点不解:“那你还那样说刘沉?”
  “刘沉偏执、敏感、脆弱,这一性格缺陷使得他一旦认准什么事,就会不管不顾。这些,注定他会干成一些事业;这些,注定他最后要翻船。”
  “你不可以想像省委领导都是小心眼,譬如肖书记。”
  大院子弟的自尊心使然,沈娜有点悻悻然。
  “如果,刘沉在关键决策上能最终证明自己正确,虽然省委领导心里窝火,也都会原谅。可一个市太复杂了,把所有的决策都归纳到一个人的判断上,本身就违背科学规律,栽跟头在所难免。墙倒众人推。这时候,所有的人都会群起而攻之,肖书记纵然心宽如海,总是要为整个北方省的大局来着想的,如果都各行其道,省委的权威摆在哪里?况且,一个城市,也经不起谁这样一而再再而三的折腾。”
  “如果你、我,还有钱明军一齐来提醒他呢?”
  “江山易改,秉性难移。”
  “就算这一切都是真的,你也没有理由疏远他。”
  林若诚断然地:“刘沉一倒台,可以马上拍屁股走人,还当他的正厅级,我怎么办,生意还做不做?”
  “你过去可是……家里的常客。”沈娜差点就把“我们”给说了出来。
  “做生意,办企业,本来就不是玩清高的事。”
  “所以,看刘沉走下坡路了,急急忙忙又去打白书记的主意,你倒……”
  “沈娜,你这该不是在拷问商人的灵魂吧?”
  “你也可以不回答。”
  “不,我说过,我愿意在你面前变得更透明。”林若诚想了一下说:“借势,就像船上的帆,顺风扯起,风逆则收,谈不上道德的问题。如果,一个人扬言他不管风向,都坚持帆永远张起,那大家会怎么说?趋利避害、因势利导,本来就是人的本性。但有一点,借刘沉的风,我从没有做过任何违规的事,没有去获取过任何额外的利益和照顾,至多是让本该顺的事办顺,本不该有的麻烦没有。至于丁涛,第一层看中的是他的技术,第二层看中的是他的经营头脑,第三层才是他的背景。我把这看成是意外收获,是加重了的筹码。”
  沈娜有一刹那间的迷惘,在课堂上向学生传输的做人原则,是不是与现实生活脱了节呢?
  “依你看,更适合刘沉的事业在哪里?”
  林若诚显然早想过这个问题:“下海办企业。刘沉对政治形势的判断,政策细微处的把握,市场走向的认定,都有高人一筹的地方,所以这些年才有临河招商引资项目,进一个,成一个,旺一个。可以说,沈书记在临河得的是国有经济,而刘沉得的则是私营经济。
  敲门声。林若诚忙把地图折起放好。宁远飘然而入。
  沈娜打过招呼:“你们说吧,我该回去给学生批改作业了。”
  “无事不登三宝殿,说吧,为何而来?”林若诚单刀直入。
  “为利而来。或者说,是为朋友而来。”宁远神定气闲,声色不露。
  “给我介绍生意,或者有什么好点子让我赚钱?反正跑风露气的事,你是不会干的。”
  “要真是这样的人,你林总也未必肯交。你知道唐西平赵季胡海那些人在做什么吗?”
  林若诚故意漠然地:“他们做什么,和我有什么相干,各赚各的钱,井水不犯河水,他们不会是也开日化厂了吧?”
  宁远脸色一变,人随之站了起来:“行,告辞了。”
  林若诚脸一红,忙起身拦住:“你急什么?”
  宁远:“我不急也不想和谁兜圈玩。”
  林若诚敛起神色:“那好,我问你,你来找我,白书记知道吗?”
  宁远以问作答:“你说呢?”
  林若诚知道宁远只能这样回答,否则,秘书当的也就不称职了。他把手一伸,两人又坐了下来。
  “你知道,做人做事如同长树,是要有根的。我的根是扎在私营企业这块地里的,如果,我做了出格的事,说了出格的话,就会遭人忌恨,就会被孤立,这就得不偿失。再说,还有个唇亡则齿寒的典故在那里摆着。”
  宁远盯着林若诚:“要是这样,我劝林总和唐西平赵季胡海他们一起,把瑞雪公司从临河迁走?”
  林若诚有意要摸宁远的底牌。
  “现在各地都在打招商引资的经济牌,真去哪里,谁都会拍手欢迎的。”
  “看来,我这个朋友没有交错人,的确是够高智商的。我来就是这个意思,想劝你不能对形势麻木。”宁远拉开包,从里面掏出一张名片,递给林若诚:“这是我的老师,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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