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望之舟-第5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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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个上。”熊灿心里不迷糊,他知道,这一折腾,自己想再进机关当局长,是不可能的事了。但凭他和唐西平的交往,还有沈均和孙庆打招呼,到鸿运公司任个年薪不菲的副总,比到机关还实惠呢。他不相信有谁敢硬朝下深查,那样,就超越限度,就是在和沈均掰腕子了。作为下属,硬要扯上级的事,输了是自讨苦吃;赢了是丢了人缘。无论是前者还是后者,都是得不偿失的事。白向伟刘沉,都是从省机关从高层领导身边出来的,会不知轻重进退?在关押这些天,他来去自诩全想明白了,摆平就是这些事。这样一来,是倒下头就能睡,端起碗就能吃。
看熊灿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江新忍不住讥讽道:“熊大总经理是三世修过来的积德之人,自然要心宽体胖,只是远方八千多个下岗工人,整日要为看病吃药和孩子上学交费犯愁,决不会有你这样的好福气。”
熊灿一点不生气,说:“世界上从来就没有救世主,现在的事情,就更是各顾各了。”
“熊灿,是不是感觉你还能顾住你自己?”
“我窝囊,我没本事,我把远方日化厂给搞垮了,我还想癞蛤蟆吃天鹅肉再回机关当局长,江局,不就这么多事吗?白书记刘市长都正好在这里,一句话,远方的老总把我撸掉,机关不让进,局长不让当,只要这是革命的需要,我都认下,我脱裤走人,还有什么顾住顾不住的?”
刘沉说:“呵,瞧你这样子,还委屈你了,是吧?”
熊灿误解了刘沉的意思,还以为沈均私下交代得有话,他仿佛看到点什么希望,突然鼻涕一把泪一把地哭了起来:“我不敢说委屈,但市委这样对我,我是有意见的……”
白向伟索性坐下来:“那好,我和刘沉同志就给你点倒‘苦水’的时间,你说吧。”
“第一,我行不行,我胜任不胜任,是我自己说了就算的吗?当时,我在机关局长当得好好的———我敢保证,我要一直还在那儿,肯定还是好好的,稳稳当当,现在,想再回去倒成奢望了———市委一个任命文下来,不由分说,让我三天之内,必须报到。我要是硬顶着,是不是不要组织纪律、不服从组织决定、不听领导的招呼?是不是马上就会要我的好看?革命战士是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我听话了,还要我怎样负责任?别的话不说,我总是个体制的受害者吧?现在情形如何,两位领导心里同样比我清楚。”
熊灿话讲得理直气壮,当初是继续留在机关当局长好,还是到远方日化厂好,熊灿的确犹豫过。他虽然是从市委车队的司机聘干提拔起来的,但自小爱好写作,也勤于练笔,甚至受宠提起来后,也没有轻易丢掉。临河日报一度经常被北方日报转载的高质量的言论稿,都是出自他的手。所以,破格聘干,有关照的成分,也有个人的努力,至少是提供了领导可以堂而皇之讲出来的别人没法比的理由。当局长后,他因自负文笔,扬长避短地给自己定的奋斗目标是市委秘书长。一度,姚子平、刘兆和都很紧张地把他视为竞争对手。同样的理由,怕如果不听话,惹恼了态度坚决的沈均,欲速则不达,真是苦恼了好些天,才上远方去报的到。
白向伟手指在桌子上轻弹了两下,他和刘沉都在心里默然。
“第二,出事的前一天,我看了一份内部统计资料,改革开放以来,北方有86%以上的国有企业陷入或亏损倒闭,或被拍卖兼并,或债台高筑靠政府输血大喘气儿的绝境,这些人,是不是都会像我一样被抓被关?第三,在远方日化厂效益好的时候,市里不管什么需要钱的地方,都来找,市委市政府盖办公大楼一千八百万、临河广场六百七十万、教育扶贫基金七
百万、旧城改造六百六十万……这些,全都是市委市政府下的文件,我敢顶着不给?别说不给,晚给了几天,马上有人放出话来:这个熊灿,真是个熊货,他是不是觉得远方日化厂也姓熊了,钱是他自己的?乖乖,我有几个胆?乖乖,我再顶下去,不是想找死吗?接、接,有什么生瓜烂杏糟白菜,都朝这筐里来塞吧!都说林若诚善于经营,他私营企业里,有这些麻烦吗?如果把他换到远方日化厂,他还能搞那么好,我才会服他的气!”越说越心里有气,熊灿梗着脖子把脸别向一边:“革命,总得有人做出牺牲,如果市委觉得不拿我熊灿开刀,就不足以稳定工人的心,我认了。”
一阵沉默。
白向伟:“熊灿,你说完了?”
熊灿还没有从自我制造的情绪里转出来:“就算是完了吧。”
“那我来问你,你以各种名义私自支出的一千二百万是怎么回事?”白向伟声音陡然锋利得像刀子一样。
熊灿一愣,尽量小心地:“真有这样的事?具体多少我记不清了,钱可能都拿去公关铺路用了。”
江新说:“你把‘路’都铺到了谁家门口?”
“江局,如果没有记错的话,我任正处的时间,比你还要早三个月呢。如果一直还在机关呆下去,进常委也不是没有可能的事,你就不要咄咄逼人了。”
刘沉说:“熊灿,人是没有后悔药可吃的,你如果想争取主动,就要打掉幻想,尽快把自己的问题讲清。”
熊灿说:“刘市长,别看你们三个是市领导,我也不能讲,因为这属于商业机密。”
江新说:“你行贿也属于商业机密?”
熊灿把身子朝后一靠,说:“江新,你就会整天抓抓抓,根本没有商业概念,你没资格和我谈这个,我只回答白书记和刘市长的问题。”
一整根烟,被江新在手里握成碎末,他望望眉头深锁的白向伟,终于没有把冒到脑门上的火给发出来。
白向伟知道,熊灿激怒江新的目的是想试探自己的态度,他声色不露地:“熊灿,这你也有理由?”
熊灿决心继续周旋下去:“白书记,你知道国有企业为什么在经营上越来越困难,私营企业越来越如鱼得水吗?”
白向伟递了根烟给熊灿,神色愈发静若止水:“没想到,这一关,倒把你的心给静了下来,还有了体会。”
熊灿急于博取白向伟的同情:“白书记,我真是想什么,说什么,国有企业的钱是国家的钱,有制度有方方面面的人在盯着,只要动钱,不管怎么变通,都会留下蛛丝马迹,高手害怕被套住,不会和国有企业乱拉扯。林若诚他们私营企业就不同了,既没开支规定,也不需要谁审核把关,更不用担心几乎是随时随地的审计了,只要把事给办成,让他们觉得不亏,就永远不要担心会东窗事发,同样的关‘攻’起来,人家就是顺得多!话又说回来,我也不可能个人掏腰包去给厂里跑事儿,也掏不起不是?”
白向伟思索着,对熊灿的高论不置可否,突然话题一转:“熊灿,你给我说实话,远方日化厂的污水处理系统,你到底用过没有?”
“白书记,远方那么多下岗工人,实在是困难啊……”熊灿想打马虎眼。
白向伟陡然神色严厉地:“我问你到底用过没有?”
熊灿摸不准白向伟的态度,慌乱中说:“用是用过,都是在省里检查的时候才用。”
白向伟穷追不舍:“熊灿,你这一句讲的是实话。那么,‘5·22事件’那天省里没有检查,也就是说,远方日化厂也在向临河直接排污?”
熊灿头上的汗冒了出来:“白书记,我也是想给厂里多省几个钱,可不是为了我自己……”
白向伟和刘沉目光碰了一下:“熊灿,你听清楚,企业经营的确有潮起潮落的时候,是不可能永远扯顺风旗,可远方日化厂决不是经营的问题,而是纯粹让你给捣腾坏的。铺路?你铺的什么路,是为了让你顺利向上爬的路!除下来铺路,你还朝自己的腰包里贪了多少?你整个心全部都成黑的了!厂里的工人躺在医院没钱动手术只能等死,而你去深圳,为了宴请某个高级领导,一顿饭花去十九万元,你这也是想着厂里、想着下岗工人?”
熊灿急于辩白:“白书记,你听我说……”
白向伟:“我没时间听你说!我听人说,你平时最擅长给人分析领导间的关系,最擅长揣摸领导的心态,像股市评论员一样给人讲市委、市政府的政治态势?”
熊灿肥脸涨得像猪肝一样红:“我那是瞎琢磨,嘴臭……”
白向伟不理会他,继续道:“你是个聪明人,应该知道我和刘沉同志一起来的目的,一个领导班子只要党政一把手团结,不为人挑拨利用,是将相和,就没有顶不住的压力,就没有查不清的问题,你如果再抱幻想,就会永远失去立功的机会。”
车刚开出监狱大门,白向伟的手机就响了起来,是沈均的秘书打给他的。
“白书记,沈书记现在到了临河,要和你讲话。”
白向伟和刘沉对视一眼。
沈均明显透着轻松:“向伟同志,你现在在哪里?你办公室的电话是没人接的。”
白向伟略一思索:“我和刘沉同志,刚刚出城要去东阳看万亩蔬菜示范基地建设的进展情况,既然沈书记来了,我们这就掉头赶回去。”
“那好吧,我在临河宾馆。”沈均“啪”把手机关掉了。
白向伟说:“沈书记这是反客为主了。”
刘沉摇头苦笑:“他为什么会对我有意见?就是我不愿意成为他在临河的替身和影子。有好多次来,连市里都不让接待,经常都是离开了我才知道。如果我好好听话,凭他老人家的操作能力,稍疏通疏通,兴许,坐在这个大班长位置上的,就是我了。”
两人都不再说话,都在紧张地思考着沈均“飘然而至”的意图:是终于坐不住了?还是手里有了反击的杀手锏?往常,都习惯住在临河饭店或临河庄园,今天,怎么会一反常态住到了临河宾馆?
白向伟、刘沉同时推开车门下来的镜头,早被沈均看在眼里。他立在巨大的落地窗前,正优雅从容地一边观景,一边慢慢地用纯银条匙搅动着杯里的咖啡,贵族般的气韵慢慢地以身体为中心向四周扩散。特别是到省里工作以后,沈均是愈发注意生活的品位了,睡衣、床单、浴巾不用说了,咖啡壶、杯子、条匙,走到哪里,随身带到哪里。近来,听了中医学院一位老中医的劝告,每晚睡觉前,坚持要喝上一杯热豆浆。这样,小石磨和加热杯也成了秘书不可忘却的东西。一到住处,秘书先调好咖啡,马上就要忙着磨豆浆。他对秘书的态度也是很在意的,仿佛躲在被窝里的一句牢骚话都能听得到,所以,在省委几个书记里,他的秘书换得最勤。有一条,不喜欢归不喜欢,但从不寡恩,凡是从他身边出去的人,都能得到意料之外的重用。感激之余是羞愧,反而会比在时和他的心贴得更近。
白向伟和刘沉进来的时候,沈均已坐回宽大的沙发上。
白向伟笑着打招呼:“沈书记,什么时间,也给我和刘沉同志提供一个接你的机会?”
沈均说:“老临河人都知道的一句俗话:久住人烦。我自觉点,兴许能多来几次。”
白向伟说:“刘沉同志,沈书记是在批评我们没有把临河这个家看好啊!”
不等刘沉开口,沈均就把话给接上了:“向伟同志,要说批评,这句话真要批评你了。”
白向伟诚恳地:“沈书记,你讲吧,我洗耳恭听。”
沈均正色道:“‘家’这个字,还是不提的好。有‘家’,就得有家长,搞家长制不就是公然在和党的民主集中制原则唱对台戏?我不知道你们两个如何,我是担不起的。再者有‘家’,就得有继承,前面栽树的人倒是想,后面乘凉的却未必买帐。”
刘沉看看茶几上的烟灰缸里丢有好几个烟头,知道刚刚有人从这里离开,故意地说:“刘兆和同志也太不会办事了,临河再困难,也不差他省这几个招待费的,临河饭店和临河庄园不能安排怎的?”
沈均说:“这不怪刘兆和同志,是我要求住在这里的。临河现在的经济情况如何,你们两个比谁心里更清楚,用不着在我跟前打肿脸充胖子。”
沈均到底说出了“你们”两个字,刘沉明白这是从心里把自己给彻底划出去了。按沈娜的意思两个人的事等等再说,是刘沉一句“你就照顾我点自尊心吧”促使她最终点了头。
刘沉抱着一死的心:“所以,把熊灿抓起来后,许多干部群众给市里写信、打热线电话,可说是无不拍手称快。”
白向伟觉得点破题比绕圈子对沈均更尊重:“熊灿的问题,我和刘沉同志,早想找个适当机会,给您专门汇报。”
“熊灿只是个处级干部,要怎么果断处置,权限在你们市委,省委是不会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