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存慰藉-第2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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么没抹?!”我当即大哭,泪水间看见她像做错了事的孩子一样,表情里有不知所措的忧伤。她连忙地搂住我哄:
“玩儿,跟你玩儿哩。”然后吧嗒一下,我的耳朵上落了一滴极烫的泪。
我的“妈妈”爱且冷漠着我,对于她我没有过一点点的恨。而以后我对弱小者的态度也都来自那个腮的边缘隐
约着血管、瘦得沾点巫气的北方女人。
她有一条黑裙子,要么因为气候,要么太贵重,反正很少穿的。在她不注意的时候,我常偷来玩,把它三拧两
挽地套在头上当头发,再弄上两个野鸡翎,模仿着画片里的戏人,煞有介事地在屋里一圈一圈走。这是我小时候最
好玩的游戏,也是惟一的。
有一天她找东西的时候突然问我:“裙子这么皱,你动过它?”
“没有啊,我可没把它当过头发。”我扬着脸说。
“你这孩子还学会撒谎啦!你快走吧!让你爹妈把你领走!”她把手抬过头顶吊着眼睛轰我。可就在当天晚上,
这句话灵验了。我“爸”从当街一路小跑到屋里,气喘吁吁地说:“侃侃,接你了,你爸妈明天坐大汽车接你!”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我“妈”突然从椅子上弹了起来——她的眼睛里空荡荡的,闪过一丝失落。这失落一直持续到第
二天我要去车站的时候。在满屋狍肉干的香气里她突然问我:“侃侃,以后你想我不?”我说不想。她的咽动了动,
然后又问:“你走了想要点啥?”我用手蒙住眼睛无药可救地说:“头发,我的头发。”
她瞪了我一眼。
父母总是对我身上寒酸的符号咬牙切齿——香皂就香皂呗,说什么胰子,还有我裸脚穿鞋、玩泥巴也会被人耻
笑。这些让我时常怀念起北方给人的那种大面积的感情和无拘束的颜色,像小孩子的水彩,大胆地用红色和蓝色。
周围的陌生让我胆小又自卑。幼儿园里,教鞭挥过来,我吓得尿流到凳子上。老师扭曲着脸揪住我的耳朵和尿
迹里那个更扭曲的她一起教训我。想到在林场,每回尿炕,爸总会换我到他的被窝,再尿再换。早上醒来竟换到他
的肚皮上。温暖的肚皮,想到这儿,小小的人儿强憋眼泪。
不过这些都已经过去了,今天,父亲有了自己的司机。繁华的广场,数不尽的面孔,我头发干净,衣服崭新,
站在十字路口。
再过一个生日,我就十七岁了。有十二年,我没回过林场。父母总是说抽不出时间,要和那里的“爸妈”见面
最好请他们过来。我并不反感母亲说的她的那些奋斗拼搏的例子,但我不理解她面对过去时处处流露出的那种居高
临下,难道非要鄙视过去才会给在过去的奋斗中付出的代价带来心理补偿?每上一个高度,就对原高度仅报以俯视
吗?
我很高兴父母常买书给我,但书架上百分之八十都是一些褒贬不清的奸雄,或是关于施展生存伎俩的小奸小滑
——我知道父母想告诉我什么,但是我实在学不了这种日趋向低龄化蔓延的尔虞我诈——亦步亦趋地变得世故。我
只知道在北方时的记忆是我保持清醒的一根稻草,可现在它离我越来越远了。我得学会闭上眼睛——父亲摇下车窗
玻璃,训斥比他年长的工人;客厅里,父母恶毒地互相攻击。这让我想起许多年前林场那个单薄的女人,她会在发
病的时候,在她无能为力的丈夫的手臂上,抓出一道道血痕。
坐在榻榻米上,我说,考上大学后,我要去北方的林场。
沉默。
“你一直这么乖戾无常。”父亲说,“我们拼死拼活到这儿来,一步步爬到现在,你知道为什么吗?请让我把
话说完。”他制止了我刚要张开的嘴。
父亲喝了一口水,太阳穴上的筋动了动:“我们不让你回去,是想让你忘记一些东西再接受些什么,你以为生
活仅凭一颗红热的心脏就柴米油盐了吗?林场,我们当初艰难地爬出来,它教给了我们什么,憨厚?傻里傻气的热
情?顺耳的‘无能’罢了。眼前我们需要谋略与技能、残酷与胆魄,而不是一个懦弱的窝。现在你的清高善良和我
比一个赛:有地方受了灾我能拿出几千元你能吗?一元钱你能吗?你不能!你的超凡脱俗太苍白了点吧……”
看父亲掀动的嘴唇,让我想起以前在林场他披着军大衣来看望我的样子,“孩子就靠你们了。”父亲的眼睛里
闪着泪花。
“爸,”我安静地打断他,“可是我叫了他们五年的爸妈呀!五年啊!”我说。
一分钟几百年那样地过去。
我带上那条裙子,悄悄地走出房间,门关上时一点声音都没有。
挥不去的儿时记忆,忘不了的养育情。遥远的故乡林场,那里只弥漫着真实、纯朴的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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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部分 为快乐埋单老呆:陈德山
老呆爱上了梅子,这在许多人看来是很可笑的。老呆长得很不起眼,矮胖红脸厚唇黄牙,走路时身子还一歪一
歪的。老呆不是很呆,但他一笑起来,他那“嘿嘿嘿”的笑声就会给人呆的感觉。老呆见人很亲热,一见到熟人,
喜欢一下子抱住别人的胳膊,把头伸到别人脸前。
梅子不是太漂亮,但眼睛望人时会说话。老呆就是第一次见到梅子时被梅子的目光击中的。
老呆在一个砖窑厂干活,很认真很卖力,这方面很得窑主的喜欢。窑主每月给的钱不是太多,但老呆比较知足,
或许应该说,老呆在生活中没有多少奢望,所以他很少有不满足的时候。特别是梅子去了窑厂之后,老呆觉得生活
真是太美了,他天天都是笑呵呵的,去窑厂干活成了他生活中惟一的喜好。老呆永远也不会忘记梅子第一次和他一
起干活时的情景。那时梅子刚来,老板让她给老呆打个下手。窑主带着梅子来到老呆面前,老呆看到了梅子,梅子
这时也看了老呆一眼。就这一眼,电光石火一般,一下子就把老呆定在了那里。
梅子不爱说话,老呆好像有些怕她似的,在她面前,也不太敢说话,只是有时偷偷地看她几眼。这已经让老呆
很满足了。每天下工之后,老呆总爱不厌其烦地回味着梅子的一举一动,一言一笑,然后就“嘿嘿嘿”地笑起来。
笑过之后,老呆就毫无保留地说给他的工友们听。
老呆说:“梅子今天冲我笑了。”
有人说:“她是怎么笑的?”
老呆说:“她笑得真好看。”
老呆说:“她脸上有两个酒窝。”
有人说:“你没趴上亲一口吗?”
……
老呆说:“梅子今天跟我说话了。”
有人问:“她说什么?”
老呆说:“她说,你真能干!”
有人问:“你怎么说的?”
老呆说:“我只笑,我没说啥。”
有人说:“她下次再说你能干,你就问她你能干啥。记住没有?”
老呆说:“哦。”
许多人大笑起来。老呆没有注意到别人笑什么,他还在想着梅子跟他说的话。
……
老呆说:“梅子今天怪我了。”
有人说:“哦?”
老呆说:“她说,你不能歇一会儿吗?”
有人说:“她是爱上你了。”
有人哧哧地笑起来。
老呆说:“她说我歇一会儿她也能跟着歇歇了。”
……
没过多久,老呆就出事了。老呆是为了梅子出事的。
这天,老呆和梅子钻到窑肚里码砖坯。码着码着,老呆看到已经码得很高的砖坯好像要倒的样子,平时反应很
迟钝的老呆突然间灵敏起来,因为砖坯下站着梅子。老呆两步跨到梅子跟前,迅速把梅子推开。只听“轰”地一声,
高高的砖坯垛倒了。老呆被砸倒在地上,身上盖满了砖坯。梅子的大叫招来了工友们。人们慌忙扒开砖坯,只见老
呆满脸是血。没想到满脸是血的老呆还能说话。老呆说:“没事。”
老呆果然没多大事,没有伤筋动骨,只是身上多处破皮,脸上一个大口子缝了几针。医生说休息一个月便可痊
愈。
从心里说,老呆是不想休息的,那多没有意思,干活才有意思呢。
躺在床上的老呆天天盼望着,他不知道在盼望什么。亲友们来看望他了,窑主也来看望他了,并且给他拿来了
一些钱。这时他知道他盼望什么了,他是盼望着梅子能来看看他。
十天过去了,梅子没来。
二十天过去了,梅子没来。
老呆实在待不下去了,他决定到窑上去。这时,梅子来看他了。梅子还带了一个男人来。
梅子说:“谢谢你帮了我,要不然受伤的就是我了,这点钱你治伤用吧。”梅子从兜里掏出钱放在床上。
男人说:“谢谢你救了梅子,这些天也没顾上来看你,我们正在准备结婚的事。”
梅子说的“谢谢”让老呆很熨帖,男人说的“谢谢”却使老呆觉得很刺耳。特别是男人说的“结婚”一词让老
呆一下子就蒙了。
受到严重打击的老呆仰面倒在床上,脑子里一片空白。梅子和男人什么时候走的,他已经不知道了。
老呆又回到了窑上,他不相信在这儿见不到梅子,他总认为梅子还会回来。
可是梅子再也没有回来,梅子已经结婚了。窑主说,结了婚的梅子和她的丈夫一起去南方打工去了。
每次来到窑上,老呆都想哭,可是老呆忍住没有哭。
过了一段时间,老呆跟窑主说,他想和村里的兄弟们一起到江西的煤窑上去掏煤,听说那儿的工资高。
窑主说:“我也可以给你加钱。”
老呆说:“加再多的钱也不在这儿干了。”
老呆离开了这个让他伤心的地方。
老呆去了江西。
去了江西的老呆再也没有回来。
老呆在一个私人开的煤窑下掏煤。梅子的笑脸总是在老呆的眼前晃悠,老呆恍恍惚惚的。突然间煤窑发生了塌
方,恍恍惚惚的老呆便被埋在了下边。
闭上眼睛之前,老呆看到了梅子。
梅子拉住他的手,用那双会说话的眼睛看着他,然后对他说:“你歇会儿吧。”
老呆微笑着合上了眼睑。
傻傻的人,沉甸甸的爱。那一双会说话的眼睛,永远是他心中的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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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部分 为快乐埋单乞丐与富婆:袁炳发
乞丐每天都在一家大型超市门前向过往的行人行乞。久之,乞丐便知道这家超市的老板是一个女富婆。
乞丐每天都能看见富婆自己驾车来超市。乞丐每天都仰着脸看着从超市门前进出的富婆。于是便有了很想向富
婆乞讨的那种强烈的愿望。
每当富婆从超市的门前走出来,乞丐便迎上去,几次欲伸出的手都被富婆那不凡的气质及那一身珠光宝气震慑
得缩了回来。
几次对富婆乞讨不成,乞丐几次后悔不迭。
后来,乞丐这样想:自己身为乞丐,饭都吃不上了,还顾及什么自尊和脸面呢?
有了这样的想法之后,乞丐便有了向富婆乞讨的勇气。一天,天正下着大雨,富婆撑着一把雨伞从超市走出,
乞丐便顶着雨走向富婆,低着头对富婆伸出了一双手。
富婆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凝神看了乞丐一眼,便从自己很精致的皮包内往外拿钱。当富婆把一张百元大钞拿出
来,刚要递给乞丐时,天空突然闪出一道蓝光。这道蓝光闪过之后,乞丐与富婆同时感到脚下的地面一阵松软,瞬
间他们便双双被送到一个黑暗的世界中。
不知过了多久,乞丐与富婆同时醒来。富婆在黑暗中感觉到乞丐的那双手紧紧地护着她的头部,富婆的心里就
涌过一股暖流。
乞丐把自己的双手从富婆的头部挪开。无意中那双手碰到了富婆的一只手,乞丐发现富婆的这只手里紧紧地攥
着什么。这时,富婆动了一下身子,把手里攥着的东西递到乞丐的手里。乞丐知道富婆递到他手里的东西是钱。
乞丐明白,富婆递到他手里的钱就是地震发生时要施舍给他的钱。
黑暗中富婆发出一声无奈而沉重的叹息,说:“唉,真是生死有命呀!”
乞丐说:“富贵在天。”
然后俩人都无语,默默地守着黑暗中那一份令人心悸的宁静。不久,俩人又都沉沉地睡去。乞丐先醒了。醒来
的乞丐觉得腹中空空的,口也干渴得很,乞丐便从胸前他挎着的那个脏兮兮的包内摸出仅有的一个面包和半瓶矿泉
水。乞丐手里拿着面包刚要吃,却突然想到了富婆,想到了富婆的命比自己的命值钱。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