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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节

舞宫春艳-第1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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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儿的突然又叹气了,心中很是惊异,遂也收了笑容,凝眸问道:“唐先生干么叹气,你心中有什么不得意的事吗?我
们彼此既交了朋友,你就不妨告诉我知道,也许大家有互助的地方。”
    小棣被她一语道破,也可见她的心细如发了。听她说得这样委婉多情,真不愧是个天下第一有情人了,因不得不倾
心实告道:“李小姐!你问起这事,说来话长。……”卷耳听了,态度非常镇静,很关切的道:“假使你以为可以给我
知道的话,我很愿意听听。”小棣道:“这是半年前的事吧!我在桃花宫里碰到了你,我的心中脑里就深深印上了一个
倩影,我记得那时候,你正在播音,等你回座后,我想来求舞,但被别人先我而去了。我没法只好静等看,不料你又被
人坐抬子,一连数天,你又被人一同带出去了……我觉得失望极了,那时我也曾流过许多泪。后来我见到你的照片,于
是我把你照相买了来,成天的瞧,聊慰我的痴情。谁知那天我又碰到一个女子,是在我姑妈的家里,我呆住了,我忍不
住要喊李小姐,因为她是太像你了,简直一式无二,不过她的名儿叫叶小红呀。于是我把没处安放的一缕情丝,就寄托
在小红身上了,因为我爱小红,和爱李小姐是一样的。可怜得很,谁料得到小红在四月前,竟被人拐编了,至今音信全
无。我见了李小姐,我想小红,当初见了小红,又想李小姐。唉!……说到这里,又叹了一声。卷耳这才知道他是早爱
上了我,因我而引出她小红,又因小红而再引出我,这小红不知是怎样一个人呢?小棣的用情真可谓痴而又苦了。一时
不但不妒他记挂小红,反而深叹他有真性情真血心。遂柔和地安慰道:”哦!原来唐先生还有这么一回事。但一个人的
聚散原没一定,叶小姐虽然不见,假使她和您有缘的话,我想日后终能见面的。况且你曾对我说,你还有爸妈在乡下呢
自己又在求学时代,凡事终要看破些儿。不像我的身世,说起来,唐先生!你真要代我伤心哩!“卷耳说着,眼眶儿真
已红了。小棣一听,也很关心的问道:”哦!李小姐的身世,难道也有无限的伤心吗?恕我冒昧,能否详细告诉我知道。

    卷耳低声道:“我家里本住在苏州山塘,妈妈是早死了,爸爸又是个好赌的人。有人说我不是爸爸妈妈生的,我因
为妈妈早没有了,当然也无从知道。爸爸累了一身债,在乡下站不住脚,只好带我到上海来,就把我卖给了人,现在爸
爸生死未卜,我是孤零零的一个漂泊上海弱女子,你想,我的身世不是比你更可怜吗?唉!想着两年前的我,还是个黄
毛丫头,也许跟着他们身后讨一个铜子,他们都不会向我望一眼呢?可是现在不同了……”说到这里,长叹一声,眼泪
滚滚掉下来,好像触动了无限底今昔之感。小棣听了,心中一酸,眼泪也不禁夺眶而出。卷耳见他也代自己滴泪,倒反
而拭去自己的泪水,轻轻叹道:“天下伤心的人多哩!像您唐先生爸妈双全,又在求学,真是有福气的人。我劝你千万
别再作无为的闷闷不乐吧!您年轻啦!前途不可限量,不像我生成是个薄命人哩!……”
    小棣听到这里,直感到心头,泪水更是泉涌,紧握她手,诚恳地道:“不!李小姐是个有福气人,我希望和您站在
一条战线上,共同打出一条光明大道,向前迈进!你以为怎样?”卷耳破涕笑道:“谢谢你!但愿应了你这话才好!”
说着,递过帕儿,亲自替小棣拭泪。小棣道:“李小姐,你太使我感动了,我始终忘不了你啊!现在我们不谈伤心事吧!
今天我心觉得非常痛快,想喝些儿酒,不知你可赞成?”卷耳频频点头。两人遂吩咐侍者开两瓶啤酒,卷耳因不惯喝酒
两颊早已绯红,扬着眉儿笑道:“两年来见到美貌的少年真不少,他们都爱我,我心中不但不爱,而且觉得非常憎厌,
可是今天呀:我已得真正的知音了!来!我们来欢舞罢!”说着,遂起身挽了小棣的手,同到舞池去了。小棣觉她脸色
红润,芳心可可,娇艳好像桃花,腰肢纤弱,又像柔软无力,一时更加爱怜。
    卷耳见小棣丰姿英挺,步伐整齐,轩昂气概,逼人眉宇,芳心自愈加倾心,情话喁喁,两人直把肺腑也说了出来。
这晚两人在白宫舞厅中,直舞到子夜已过,方始携手出外,约定明日桃花宫再见,遂各自登车分别。
    袁士安自给鹤书打了一顿,就抱头窜出校门,一路上暗暗的想着。箫凤叫鹤书把我开除,虽然是这样一句话,但到
底开除不开除,还不能晓得。不过我已闯出这个笑话,就是他不开除,我自己也觉得没趣再在这儿求学了。但我受了这
样一个委屈,友华那儿还不曾告诉她,我当然不好不别而行。我怨友华为什么不早一步去洗浴,倒被箫凤先占了去。友
华若早在浴室里等着我,那不是一个大好的机会吗?说不定我俩如许的饥渴,都得到了慰藉,现在硬生生的被她打断,
这真是多么令人伤心啊!但我虽没有会到友华,毕竟也得着了许多好处。真想不到她已四十相近的人,那乳房的丰富,
肌肉的肥嫩,竟和一般少女差不多,怪不得鹤书这厮爱得她像活宝似的。但这件事我仔细想来,也觉得非常奇怪,箫凤
既不是友华,她何以不把浴室门关上,而且我扑到她身上去时,她又何以对我说什么这般心急。我听了这话,自然要当
她是真的友华了。现在她吻也给我吻过了,摸也给我摸过了。而我呢?打也给她打过了,骂也给她骂过了。只有她一身
的曲线美,因浸在水里,不曾仔细瞧到,虽然略有小憾,但也可算得到打的代价了。现在这事我也不用去想他,且待明
天一早,先到揭示牌上去瞧,倘然果已开除,我便把他条子撕去,自己也就从此不来校了。不过友华那儿,我是要去通
知她一声,也好叫她知道我是完全为了她而牺牲的。
    士安这样胡思乱想的忖着,早已到了他的寄寓处。一宿无话,到了次早醒来,他竟连面也不抹,点心也不吃,就急
匆匆到校来,谁知时候实在还早,校中铁门都没有开。士安没法,只好到对面咖啡店去喝了一杯,这才校门开了,士安
悄悄的进来,刚到揭示牌相近;谁知冤家狭路相逢,那天半农也因要瞧这个布告,起得很早,已在揭示牌面前徘徊。士
安眼快。一见半农,慌忙把身子缩住,尚恐给他瞧见,却暗暗躲在一旁偷瞧。不多一会儿,忽见友华也走来了。她回头
向四周打量一遍,见没有别的同学,便向半农悄悄问道:“圆四开的揭示,教务处可有来帖了吗?”只听半农答道:
“就要来了,大概终是请他回家了吧!”友华听了,格格的笑道:“这个癞蛤蟆,他竟想吃天鹅肉了。谁知倒吃着了几
个耳括子,我真高兴呀!”半农道:“妹妹!你轻声儿吧!防给人听了去。”
    友华嘴儿一撅道:“听了去,有什么要紧,我是报复他一块三角大石的怨仇呀!只要出了这一口气,恁么我都不怕。”
正在说时,教务处果然把袁士安的开除条子帖上,半农友华又朗朗的读了一遍,还骂声该死的东西,两人就携手进教室
去。从晨风中远远传来一阵嘻笑声,送进士安的耳鼓,更觉刺心。他呆了一会,方才明白自己是完全中了友华的圈套,
一时恨得咬牙切齿,顿脚握拳的骂道:“我只当你是好人,原来却是个口是心非的烂货。你捉弄我。哼!好好!我不叫
你看看我的手段,你们也不知我厉害了。”
    士安说完,也不再瞧揭示,因为半农已朗朗读过了,他回身飞步,早已奔出校门,预备到别个学校转学去。半农友
华自士安开除,心里非常痛快,彼此两人相亲相爱,不是瞧戏,就是跳舞,夜夜度着他们甜蜜的生活。所以对于小棣天
天到桃花宫去,也不加以劝阻,兄妹各行其事,你不来说我,我也没有工夫管你,因此大家也相安无事。
    这天夜里,若花浴罢兰汤,大小姐佩文给她掇了一把藤椅,摆在天井里,若花披着一件毛巾浴衣,摇着一柄葵扇,
仰面的睡在藤椅上。只见天空一片片的云儿,冉冉的飞来飞去,云端里钻满着粒粒星光。她便悠然远思,口中不觉念着
“明星荧荧,波小星。”的句子;因小星而又想起了小红,她自从失踪到现在,竟已有好几个月了。虽然登报找寻,却
始终没有音信,可见人心难料,我真白疼了她一场。上月我也曾写信给哥哥,托他代为觅一个小家姑娘,作为可玉的偏
房,不知为什么却到现在还没有回信。今晚可玉回来,我便同他商量商量,明天我亲自到苏州去一趟,一则望望哥嫂,
二则问问这事,究竟是办得怎样了?若花正在想着,可玉已从外面进来,若花慌忙站起相迎。可玉指着她道:“你也太
贪凉了,天时还不十分热,怎么就像大伏天似的坐到庭心来了。”
    可玉边说边走进厢房,若花也跟着进来。佩文已倒上一盆脸水,可玉脱衣,若花接过挂好,可玉擦了一把脸,若花
回过身来,一面给他擦背,一面说道:“明天午车,我想到苏州去一趟,大概后天便回来的。”若花说着,若有意若无
意的向他一笑,又瞟他一眼。可玉却并不理会,望着她道:“论理我该同你一道去望望,可是我去了,家里又没有人看
守,喏!这一点,就感到没有儿息的苦楚了,连走一步路都受着拘束的。……”可玉说到这里,也向若花微微一笑,若
花把手巾丢向盆内,在罐内取出两支烟卷,一支递给可玉,一支自己吸着,却是默然不答。佩文把盆水倒去,又来倒两
杯香茗,便悄悄退出房去。可玉见若花不快乐模样,因搭讪说道:“你既然明天要到苏州去,晚上比白天里凉快得多,
我们不如早些儿睡罢!免得你明天坐在车上喊乏力。”
    若花抬头道:“我本来早要睡了,都因等着你,房里气闷,所以睡到庭心里候你了。”说着,喝了一口茶,把烟尾
丢在痰盂内,就自躺到床上去。可玉见她先睡了,因站起关上房门,脱了鞋袜,也跨上床去,并头躺了下来,若花随手
关灭电灯,脸儿朝里睡着。只觉可玉睡在身边,却是翻来覆去的不安静,好像有什么心事似的,因回过身子,在他耳边
低说道:“你晓得明天我是为什么到苏州去的。”可玉听她突然问出这几句话,哪有不知道的,因假意不明白道:“咦!
你不是去望望你的哥嫂吗?”
    若花撩过手去,打他一下,呸了一声笑道:“罢呀!别装木人罢!我是给你找人来看守家的呀!你嘴里说得好听,
心里不知是多么的难过呢!一会儿叹气了,一会儿又说寂寞了,一会儿又说没人看家,动不来步了。你想,我天天听了
你这些话,我心里不烦恼吗?终怪我自己肚子不争气,所以我明天决意给你找一个人来,那你终可以不怨我了。”
    可玉忙把她手接住,笑起来道:“你真也好记性,我说的话,你竟都把他背书般的念熟了。其实我说的都是实话,
谁知你却时时在多心,这个真是难了。现在你也别多心了,我们本来有个良田,又不是没有希望了,世间上老蚌生珠的
也很多。你瞧李家的嫂子,她不是也四十岁上下才养了一个小宝宝吗,可知天下的事情,是说不一定的,况且你还不到
四十岁呢?”
    可玉说着,把若花手心轻轻一抓,逗着她格格的笑。若花听了这话,芳心一动,把身子更移近可玉,一面也笑着道
:“我又没怨你躲懒,不肯播种。只是这一块石田,恁你怎样勤垦,终是抽不出一颗秧针来,这也真叫我没有法想呀!”
说罢,两人便又格格的大笑起来。接着便听可玉和若花的哼耸声。同时又听得铁床擦着壁上的响声,好像是合着节拍一
般的调匀。第二天两人直到九点敲过才醒来,若花见可玉好像尚有些疲乏神气,因抿嘴对他笑道:“你多睡一会儿吧!”
    说着,遂自下床梳洗,整理一只手提皮箧。用过早点,又到稻香村去买了许多罐头什物,预备带到苏州送哥哥去。
等她回来,差不多已午时相近,可玉亦早起身,佩文开上中饭。可玉叫若花一同喝些葡萄酒,若花听了,……思起昨夜
欢情,两人忍不住报于的会心笑出来。饭后若花对镜重新梳妆,可玉站在旁边,见她打扮得和慧娟年轻时一样美丽,风
韵真不减当年,心中又无限感触,眼前好像显出慧娟凸肚时的情景,可怜她竟死了,产下的孩子也丢了。顿时无限伤心,
陡上心头,眼皮一红,不禁掉下泪来,若花回眸瞧去,以为自己到苏州去,而引起他伤心,倒忍不住好笑道:“你这人
真是越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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