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书 作者:(汉)班固-第2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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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千石为大庶长,各以多少级数为差。错复奏言:“陛下幸使天下入粟塞下以拜爵,
甚大惠也。窃恐塞卒之食不足用大渫天下粟。边食足以支五岁,可令入粟郡、县矣;
足支一岁以上,可时赦,勿收农民租。如此,德泽加于万民,民俞勤农。时有军役,
若遭水旱,民不困乏,天下安宁”岁孰且美,则民大富乐矣。”上复从其言,乃下
诏赐民十二年租税之半。明年,遂除民田之租税。
后十三岁,孝景二年,令民半出田租,三十而税一也。其后,上郡以西旱,复
修卖爵令,而裁其贾以招民,及徒复作,得输粟于县官以除罪。始造苑马以广用,
宫室、列馆、车马益增修矣。然娄敕有司以农为务,民遂乐业。至武帝之初七十年
间,国家亡事,非遇水旱,则民人给家足,都鄙廪庾尽满,而府库余财。京师之钱
累百巨万,贯朽而不可校。太仓之粟陈陈相因,充溢露积于外,腐败不可食。众庶
街巷有马,阡陌之间成群,乘C03D牝者摈而不得会聚。守闾阎者食粱肉;为吏者长
子孙;居官者以为姓号。人人自爱而重犯法,先行谊而黜愧辱焉。于是罔疏而民富,
役财骄溢,或至并兼;豪党之徒以武断于乡曲。宗室有土,公卿大夫以下争于奢侈,
室庐车服僭上亡限。物盛而衰,固其变也。
是后,外事四夷,内兴功利,役费并兴,而民去本。董仲舒说上曰:“《春秋》
它谷不书,至于麦禾不成则书之,以此见圣人于五谷最重麦与禾也。今关中俗不好
种麦,是岁失《春秋》之所重,而损生民之具也。愿陛下幸诏大司农,使关中民益
种宿麦,令毋后时。”又言:“古者税民不过什一,其求易共;使民不过三日,其
力易足。民财内足以养老尽孝,外足以事上共税,下足以蓄妻子极爱,故民说从上。
至秦则不然,用商鞅之法,改帝王之制,除井田,民得卖买,富者田连阡陌,贫者
无立锥之地。又颛川泽之利,管山林之饶,荒淫越制,逾侈以相高;邑有人君之尊,
里有公侯之富,小民安得不困?又加月为更卒,已,复为正,一岁屯戍,一岁力役,
三十倍于古;田租口赋,盐铁之利,二十倍于古。或耕豪民之田,见税什五。故贫
民常衣牛马之衣,而食犬彘之食。重以贪暴之吏,刑戮妄加,民愁亡聊,亡逃山林,
转为盗贼,赭衣半道,断狱岁以千万数。汉兴,循而未改。古井田法虽难卒行,宜
少近古,限民名田,以澹不足,塞并兼之路。盐铁皆归于民。去奴婢,除专杀之威。
薄赋敛,省徭役,以宽民力。然后可善治也。”仲舒死后,功费愈甚,天下虚耗,
人复相食。
武帝末年,悔征伐之事,乃封丞相为富民侯。下诏曰:“方今之务,在于力农。”
以赵过为搜粟都尉。过能为代田,一亩三B04B。岁代处,故曰代田,古法也。后稷
始B04B田,以二耜为耦,广尺、深尺曰B04B,长终亩。一亩三B04B,一夫三百B04B,
而播种于B04B中。苗生叶以上,稍耨陇草,因贵阝其土以附苗根。故其《诗》曰:
“或芸或B679,黍稷DE3EDE3E。”芸,除草也。B679,附根也。言苗稍壮,每耨辄
附根。比盛暑,陇尽而根深,能风与旱,故DE3EDE3EDE3E而盛也。其耕耘下种田器,
皆有便巧。率十二夫为田一井一屋,故亩五顷,用耦犁,二牛三人,一岁之收常过
缦田亩一斛以上,善者倍之。过使教田太常、三辅,大农置工巧奴与从事,为作田
器。二千石遣令长、三老、力田及里父老善田者受田器,学耕种养苗状。民或苦少
牛,亡以趋泽,故平都令光教过以人挽犁。过奏光以为丞,教民相与庸挽犁。率多
人者田日三十亩,少者十三亩,以故田多垦辟。过试以离宫卒田其宫E346地,课得
谷皆多旁田,亩一斛以上。令命家田三辅公田,又教边郡及居延城。是后边城、河
东、弘农、三辅、太常民皆便代田,用力少而得谷多。
至昭帝时,流民稍还,田野益辟,颇有蓄积。宣帝即位,用吏多选贤良,百姓
安土,岁数丰穰,谷至石五钱,农人少利。时大司农中丞耿寿昌以善为算能商功利,
得幸于上,五凤中奏言:“故事,岁漕关东谷四百万斛以给京师,用卒六万人。宜
籴三辅、弘农、河东、上党、太原郡谷,足供京师,可以省关东漕卒过半。”又白
增海租三倍,天子皆从其计。御史大夫萧望之奏言:“故御史属徐宫家在东莱,言
往年加海租,鱼不出。长老皆言武帝时县官尝自渔,海鱼不出,后复予民,鱼乃出。
夫阴阳之感,物类相应,万事尽然。今寿昌欲近籴漕关内之谷,筑仓治船,费值二
万万余,有动众之功,恐生旱气,民被其灾。寿昌习于商功分铢之事,其深计远虑,
诚未足任,宜且如故。”上不听。漕事果便,寿昌遂白令边郡皆筑仓,以谷贱时增
其贾而籴,以利农,谷贵时减贾而粜,名曰常平仓。民便之。上乃下诏,赐寿昌爵
关内侯。而蔡癸以好农使劝郡国,至大官。
元帝即位,天下大水,关东郡十一尤甚。二年,齐地饥,谷石三百余,民多饿
死,琅邪郡人相食。在位诸儒多言盐、铁官及北假田官、常平仓可罢,毋与民争利。
上从其议,皆罢之。又罢建章、甘泉宫卫、角抵、齐三服官,省禁苑以予贫民,减
诸侯王庙卫卒半。又减关中卒五百人,转谷赈贷穷乏。其后用度不足,独复盐铁官。
成帝时,天下亡兵革之事,号为安乐,然俗奢侈,不以蓄聚为意。永始二年,
梁国、平原郡比年伤水灾,人相食,刺史、守、相坐免。
哀帝即位,师丹辅政,建言:“古之圣王莫不设井田,然后治乃可平。孝文皇
帝承亡周乱秦兵革之后,天下空虚,故务劝农桑,帅以节俭。民始充实,未有并兼
之害,故不为民田及奴婢为限。今累世承平,豪富吏民訾数巨万,而贫弱俞困。盖
君子为政,贵因循而重改作,然所以有改者,将以救急也。亦未可详,宜略为限。”
天子下其议。丞相孔光、大司空何武奏请:“诸侯王、列侯皆得名田国中。列侯在
长安,公主名田县道,及关内侯、吏、民名田,皆毋过三十顷。请侯王奴婢二百人,
列侯、公主百人,关内侯、吏、民三十人。期尽三年,犯者没入官。”时田宅奴婢
贾为减贱,丁、傅用事,董贤隆贵,皆不便也。诏书:“且须后”,遂寝不行。宫
室、苑囿、府库之臧已侈,百姓訾富虽不及文、景,然天下户口最盛矣。
平帝崩,王莽居摄,遂篡位。王莽因汉承平之业,匈奴称籓,百蛮宾服,舟车
所通,尽为臣妾,府库百官之富,天下晏然。莽一朝有之,其心意未满,狭小汉家
制度,以为疏阔。宣帝始赐单于印玺,与天子同,而西南夷钅句町称王。莽乃遣使
易单于印,贬钅句町王为侯。二方始怨,侵犯边境。莽遣兴师,发三十万众,欲同
时十道并出,一举灭匈奴;募发天下囚徒、丁男、甲卒转委输兵器,自负海江、淮
而至北边,使者驰传督趣,海内扰矣。又动欲慕古,不度时宜,分裂州郡,改职作
官,下令曰:“汉氏减轻田租,三十而税一,常有更赋,罢癃咸出,而豪民侵陵,
分田劫假,厥名三十,实十税五也。富者骄而为邪,贫者穷而为奸,俱陷于辜,刑
用不错。今更名天下田曰王田,奴婢曰私属,皆不得卖买。其男口不满八,而田过
一井者,分余田与九族乡党。”犯令,法至死,。制度又不定,吏缘为奸,天下謷
謷然,陷刑者众。
后三年,莽知民愁,下诏诸食王田及私属皆得卖买,勿拘以法。然刑罚深刻,
它政誖乱。边兵二十余万人仰县官衣食,用度不足,数横赋敛,民俞贫困。常苦枯
旱,亡有平岁,谷贾翔贵。
末年,盗贼群起,发军击之,将吏放纵于外。北边及青、徐地人相食,雒阳以
东米石二千。莽遣三公将军开东方诸仓赈贷穷乏,又分遣大夫谒者教民煮木为酪;
酪不可食,重为烦扰。流民入关者数十万人,置养澹官以廪之,吏盗其廪,饥死者
什七八。莽耻为政所至,乃下诏曰:“予遭阳九之厄,百六之会,枯、旱、霜、蝗,
饥馑荐臻,蛮夷猾夏,寇贼奸轨,百姓流离。予甚悼之,害气将究矣。”岁为此言,
以至于亡。
●卷二十四下 食货志第四下
凡货,金、钱、布、帛之用,夏、殷以前其详靡记云。太公为周立九府圜法:
黄金方寸而重一斤;钱圜函方,轻重以铢;布、帛广二尺二寸为幅,长四丈为匹。
故货宝于金,利于刀,流于泉,布于布,束于帛。
太公退,又行之于齐。至管仲相桓公,通轻重之权,曰:“岁有凶穰,故谷有
贵贱;令有缓急,故物有轻重。人君不理,则畜贾游于市,乘民之不给,百倍其本
矣。故万乘之国必有万金之贾,千乘之国必有千金之贾者,利有所并也。计本量委
则足矣,然而民有饥饿者,谷有所臧也。民有余则轻之,故人君敛之以轻;民不足
则重之,故人君散之以重。凡轻重敛散之以时,即准平。守准平,使万室之邑必有
万钟之臧,臧繦千万;千室之邑必有千钟之臧,臧繦百万。春以奉耕,夏以奉耘,
耒耜器械,种饷粮食,必取澹焉。故大贾畜家不得豪夺吾民矣。”桓公遂用区区之
齐合诸侯,显伯名。
其后百余年,周景王时患钱轻,将更铸大钱,单穆公曰:“不可。古者天降灾
戾,于是乎量资币,权轻重,以救民。民患轻,则为之作重币以行之,于是有母权
子而行,民皆得焉。若不堪重,则多作轻而行之,亦不废重,于是乎有子权母而行,
小大利之。今王废轻而作重,民失其资,能无匮乎?民若匮,王用将有所乏,乏将
厚取于民,民不给,将有远志,是离民也。且绝民用以实王府,犹塞川原为潢洿也,
竭亡日矣。王其图之。”弗听,卒铸大钱,文曰“宝货”,肉好皆有周郭,以劝农
澹不足,百姓蒙利焉。
秦兼天下,币为二等:黄金以溢为名,上币;铜钱质如周钱,文曰“半两”,
重如其文。而珠、玉、龟、贝、银、锡之属为器饰宝臧,不为币,然各随时而轻重
无常。
汉兴,以为秦钱重难用,更令民铸荚钱。黄金一斤。而不轨逐利之民蓄积余赢
以稽市,物痛腾跃,米至石万钱,马至匹百金。天下已平,高祖乃令贾人不得衣丝
乘车,重税租以困辱之。孝惠、高后时,为天下初定,复弛商贾之律,然市井子孙
亦不得为官吏。孝文五年,为钱益多而轻,乃更铸四铢钱,其文为“半两”。除盗
铸钱令,使民放铸。贾谊谏曰:
法使天下公得顾租铸铜锡为钱,敢杂以铅铁为它巧者,其罪黥。然铸钱之情,
非CA36杂为巧,则不可得赢;而CA36之甚微,为利甚厚。夫事有召祸而法有起奸,
今令细民人操造币之势,各隐屏而铸作,因欲禁其厚利微奸,虽黥罪日报,其势不
止。乃者,民人抵罪,多者一县百数,及吏之所疑,榜笞奔走者甚众。夫县法以诱
民,使入陷井,孰积如此!曩禁铸钱,死罪积下;今公铸钱,黥罪积下。为法若此,
上何赖焉?
又,民用钱,郡县不同:或用轻钱,百加若干;或用重钱,平称不受。法钱不
立,吏急而壹之虖,则大为烦苛,而力不能胜;纵而弗呵虖,则市肆异用,钱文大
乱。苟非其术,何乡而可哉!
今农事弃捐而采铜者日蕃,释其耒耨,冶熔炊炭;奸钱日多,五谷不为多;善
人怵而为奸邪,愿民陷而之刑戮:将甚不详,奈何而忽!国知患此,吏议必曰禁之。
禁之不得其术,其伤必大。令禁铸钱,则钱必重。重则其利深,盗铸如云而起,弃
市之罪又不足以禁矣!奸数不胜而法禁数溃,铜使之然也。故铜布于天下,其为祸
博矣。
今博祸可除,而七福可致也。何谓七福?上收铜勿令布,则民不铸钱,黥罪不
积,一矣。伪钱不蕃,民不相疑,二矣。采铜铸作者反于耕田,三矣。铜毕归于上,
上挟铜积以御轻重,钱轻则以术敛之,重则以术散之,货物必平,四矣。以作兵器,
以假贵臣,多少有制,用别贵贱,五矣。以临万货,以调盈虚,以收奇羡,则官富
实而末民困,六矣。制吾弃财,以与匈奴逐争其民,则敌必怀,七矣。故善为天下
者,因祸而为福,转败而为功。今久退七福而行博祸,臣诚伤之。
上不听。是时,吴以诸侯即山铸钱,富埒天子,后卒叛逆。邓通,大夫也,以
铸钱,财过王者。故吴、邓钱布天下。
武帝因文、景之蓄,忿胡、粤之害,即位数年,严助、硃买臣等招徠东瓯,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