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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9节

汉书 作者:(汉)班固-第11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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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丞相,开东阁,延贤人与谋议,朝觐奏事,因言国家便宜。上令助等与大臣辩论,
中外相应以义理之文,大臣数诎。其尤亲幸者,东方朔、枚皋、严助、吾丘寿王、
司马相如。相如常称疾避事。朔、皋不根持论,上颇俳优畜之。唯助与寿王见任用,
而助最先进。
    建元三年,闽越举兵围东瓯,东瓯告急于汉。时,武帝年未二十,以问太尉田
C170。分以为越人相攻击,其常事,又数反复,不足烦中国往救也,自秦时弃不
属。于是助诘分曰:“特患力不能救,德不能覆,诚能,何故弃之?且秦举咸阳
而弃之,何但越也!今小国以穷困来告急,天子不振,尚安所诉,又何以子万国乎?”
上曰:“太尉不足与计。吾新即位,不欲出虎符发兵郡国。”乃遣助以节发兵会稽。
会稽守欲距法,不为发。助乃斩一司马,谕意指,遂发兵浮海救东瓯。未至,闽越
引兵罢。
    后三岁,闽越复兴兵击南越。南越守天子约,不敢擅发兵,而上书以闻。上多
其义,大为发兴,遣两将军将兵诛闽越。淮南王安上书谏曰:
    陛下临天下,布德施惠,缓刑罚,薄赋敛,哀鳏寡,恤孤独,养耆老,振匮乏,
盛德上隆,和泽下洽,近者亲附,远者怀德,天下摄然,人安其生,自以没身不见
兵革。今闻有司举兵将以诛越,臣安窃为陛下重之。越,方外之地,EF5C发文身之
民也。不可以冠带之国法度理也。自三代之盛,胡越不与受正朔,非强弗能服,威
弗能制也,以为不居之地,不牧之民,不足以烦中国也。故古者封内甸服,封外侯
服,侯卫宾服,蛮夷要服,戎狄荒服,远近势异也。自汉初定已来七十二年,吴越
人相攻击者不可胜数,然天子未尝举兵而入其地也。
    臣闻越非有城郭邑里也,处溪谷之间,篁竹之中,习于水斗,便于用舟,地深
昧而多水险,中国之人不知其势阻而入其地,虽百不当其一。得其地,不可郡县也;
攻之,不可暴取也。以地图察其山川要塞,相去不过寸数,而间独数百千里,阻险
林丛弗能尽著。视之若易,行之甚难。天下赖宗庙之灵,方内大宁,戴白之老不见
兵革,民得夫妇相守,父子相保,陛下之德也。越人名为籓臣,贡酎之奉,不输大
内,一卒之用不给上事。自相攻击而陛下发兵救之,是反以中国而劳蛮夷也。且越
人愚戆轻薄,负约反复,其不用天子之法度,非一日之积也。一不奉诏,举兵诛之,
臣恐后兵革无时得息也。
    间者,数年岁比不登,民待卖爵赘子以接衣食,赖陛下德泽振救之,得毋转死
沟壑。四年不登,五年复蝗,民生未复。今发兵行数千里,资衣粮,入越地,舆轿
而逾领,拖舟而入水,行数百千里,夹以深林丛竹,水道上下击石,林中多蝮蛇猛
兽,夏月暑时,呕泄霍乱之病相随属也,曾未施兵接刃,死伤者必众矣。前时南海
王反,陛下先臣使将军间忌将兵击之,以其军降,处之上淦。后复反,会天暑多雨,
楼船卒水居击棹,未战而疾死者过半。亲老涕泣,孤子啼号,破家散业,迎尸千里
之外,裹骸骨而归。悲哀之气数年不息,长老至今以为记。曾未入其地而祸已至此
矣。
    臣闻军旅之后必有凶年,言民之各以其愁苦之气薄阴阳之和,感天地之精,而
灾气为之生也。陛下德配天地,明象日月,恩至禽兽,泽及草木,一人有饥寒不终
其天年而死者,为之凄怆于心。今方内无狗吠之警,而使陛下甲卒死亡,暴露中原,
沾渍山谷,边境之民为之早闭晏开,B158不久夕,臣安窃为陛下重之。
    不习南方地形者,多以越为人众兵强,能难边城。淮南全国之时,多为边吏,
臣窃闻之,与中国异。限以高山,人迹所绝,车道不通,天地所以隔外内也。其入
中国必下领水,领水之山峭峻,漂石破舟,不可以大船载食粮下也。越人欲为变,
必先田馀干界中,积食粮,乃入伐材治船。边城守候诚谨,越人有入伐材者,辄收
捕,焚其积聚,虽百越,奈边城何!且越人绵力薄材,不能陆战,又无车骑弓弩之
用,然而不可入者,以保地险,而中国之人不能其水土也。臣闻越甲卒不下数十万,
所以入之,五倍乃足,挽车奉饷者,不在其中。南方暑湿,所夏瘅热,暴露水居,
蝮蛇B168生,疾疠多作,兵未血刃而病死者什二三,虽举越国而虏之,不足以偿所
亡。
    臣闻道路言,闽越王弟甲弑而杀之,甲以诛死,其民未有所属。陛下若欲来内,
处之中国,使重臣临存,施德垂赏以招致之,此必携幼扶老以归圣德。若陛下无所
用之,则继其绝世,存其亡国,建其王侯,以为畜越,此必委质为籓臣,世共贡职。
陛下以方寸之印,丈二之组,填抚方外,不劳一卒,不顿一戟,而威德并行。今以
兵入其地,此必震恐,以有司为欲屠灭之也,必雉兔逃入山林险阻。背而去之,则
复相群聚;留而守之,历岁经年,则士卒罢倦,食粮乏绝,男子不得耕稼树种,妇
人不得纺绩织纴,丁壮从军,老弱转饷,居者无食,行者无粮。民苦兵事,亡逃者
必众,随而诛之,不可胜尽,盗贼必起。
    臣闻长老言,秦之时尝使尉屠睢击越,又使监禄凿渠通道。越人逃入深山林丛,
不可得攻。留军屯守空地,旷日引久,士卒劳倦,越出击之。秦兵大破,乃发適戍
以备之。当此之时,外内骚动,百姓靡敝,行者不还,往者莫反,皆不聊生,亡逃
相从,群为盗贼,于是山东之难始兴。此老子所谓“师之所处,荆棘生之”者也。
兵者凶事,一方有急,四面皆从。臣恐变故之生,奸邪之作,由此始也。《周易》
曰:“高宗伐鬼方,三年而克之。”鬼方,小蛮夷;高宗,殷之盛天子也。以盛天
子伐小蛮夷,三年而后克,言用兵之不可不重也。
    臣闻天子之兵有征而无战,言莫敢校也。如使越人蒙徼幸以逆执事之颜行,厮
舆之卒有一不备而归者,虽得越王之首,臣犹窃为大汉羞之。陛下以四海为境,九
州为家,八薮为囿,江汉为池,生民之属皆为臣妾。人徒之众足以奉千官之共,租
税之收足以给乘舆之御。玩心神明,秉执圣道,负黼依,冯玉几,南面而听断,号
令天下,四海之内莫不向应。陛下垂德惠以覆露之,使元元之民安生乐业,则泽被
万世,传之子孙,施之无穷。天下之安犹泰山而四维之也,夷狄之地何足以为一日
之闲,而烦汗马之劳乎!《诗》云“王犹允塞,徐方既来”,言王道甚大,而远方
怀之也。臣闻之,农夫劳而君子养焉,愚者言而智者择焉。臣安幸得为陛下守籓,
以身为障蔽,人臣之任也。边境有警,爱身之死而不毕其愚,非忠臣也。臣安窃恐
将吏之以十万之师为一使之任也!
    是时,汉兵遂出,末逾领,适会闽越王弟馀善杀王以降。汉兵罢。上嘉淮南之
意,美将卒之功,乃令严助谕意风指于南越。南越王顿首曰:“天子乃幸兴兵诛闽
越,死无以报!”即遣太子随助入侍。
    助还,又谕淮南曰:“皇帝问淮南王:使中大夫玉上书言事,闻之。朕奉先帝
之休德,夙兴夜寐,明不能烛,重以不德,是以比年凶灾害众。夫以眇眇之身,托
于王侯之上,内有饥寒之民,南夷相攘,使边骚然不安,朕甚惧焉。今王深惟重虑,
明太平以弼朕失,称三代至盛,际天接地,人迹所及,咸尽宾服,藐然甚惭。嘉王
之意,靡有所终,使中大夫助谕朕意,告王越事。”
    助谕意曰:“今者大王以发屯临越事上书,陛下故遣臣助告王其事。王居远,
事薄遽,不与王同其计。朝有阙政,遗王之忧,陛下甚恨之。夫兵固凶器,明主之
所重出也,然自五帝、三王禁暴止乱,非兵,未之闻也。汉为天下宗,操杀生之柄,
以制海内之命,危者望安,乱者卬治。今闽越王狠戾不仁,杀其骨肉,离其亲戚,
所为甚多不义,又数举兵侵陵百越,并兼邻国,以为暴强,阴计奇策,入燔寻阳楼
船,欲招会稽之地,以践句践之迹。今者,边又言闽王率两国击南越。陛下为万民
安危久远之计,使人谕告之曰:‘天下安宁,各继世抚民,禁毋敢相并。’有司疑
其以虎狼之心,贪据百越之利,或于逆顺,不奉明诏,则会稽、豫章必有长患。且
天子诛而不伐,焉有劳百姓苦士卒乎?故遣两将屯于境上,震威武,扬声乡,屯曾
未会,天诱其衷,闽王陨命,辄遣使者罢屯,毋后农时。南越王甚嘉被惠泽,蒙休
德,愿革心易行,身从使者入谢。有狗马之病,不能胜服,故遣太子婴齐入侍;病
有瘳,愿伏北阙,望大廷,以报盛德。闽王以八月举兵于冶南,士卒罢倦,三王之
众相与攻之,因其弱弟馀善以成其诛,至今国空虚,遣使者上符节,请所立,不敢
自立,以待天子之明诏。此一举,不挫一兵之锋,不用一卒之死,而闽王伏辜,南
越被泽,威震暴王,义存危国,此则陛下深计远虑之所出也。事效见前,故使臣助
来谕王意。”
    于是王谢曰:“虽汤伐桀,文王伐崇,诚不过此。臣安妄以愚意狂言,陛下不
忍加诛,使使者临诏臣安以所不闻,诚不胜厚幸!”助由是与淮南王相结而还。上
大说。
    助侍燕从容,上问助居乡里时,助对曰:“家贫,为友婿富人所辱。”上问所
欲,对愿为会稽太守。于是拜为会稽太守。数年,不闻问。赐书曰:“制诏会稽太
守:君厌承明之庐,劳侍从之事,怀故土,出为郡吏。会稽东接于海,南近诸越,
北枕大江。间者,阔焉久不闻问,具有《春秋》对,毋以苏秦从横。”助恐,上书
谢称:“《春秋》天王出居于郑,不能事母,故绝之。臣事君,犹子事父母也,臣
助当伏诛。陛下不忍加诛,愿奉三年计最。”诏许,因留侍中。有奇异,辄使为文,
及作赋颂数十篇。
    后淮南王来朝,厚赂遗助,交私论议。及淮南王反,事与助相连,上薄其罪,
欲勿诛。廷尉张汤争,以为助出入禁门,腹心之臣,而外与诸侯交私如此,不诛,
后不可治。助竟弃市。
    硃买臣字翁子,吴人也。家贫,好读书,不治产业,常艾薪樵,卖以给食,担
束薪,行且诵书。其妻亦负戴相随,数止买臣毋歌呕道中。买臣愈益疾歌,妻羞之,
求去。买臣笑曰:“我年五十当富贵,今已四十余矣。女苦日久,待我富贵报女功。”
妻恚怒曰:“如公等,终饿死沟中耳,何能富贵!”买臣不能留,即听去。其后,
买臣独行歌道中,负薪墓间。故妻与夫家俱上冢,见买臣饥寒,呼饭饮之。
    后数岁,买臣随上计吏为卒,将重车至长安,诣阙上书,书久不报。待诏公车,
粮用乏,上计吏卒更乞丐之。会邑子严助贵幸,荐买臣,召见,说《春秋》,言
《楚词》,帝甚说之,拜买臣为中大夫,与严助俱侍中。是时,方筑朔方,公孙弘
谏,以为罢敝中国。上使买臣难诎弘,语在《弘传》。后买臣坐事免,久之,召待
诏。
    是时,东越数反复,买臣因言:“故东越王居保泉山,一人守险,千人不得上。
今闻东越王更徙处南行,去泉山五百里,居大泽中。今发兵浮海,直指泉山,陈舟
列兵,席卷南行,可破灭也。”上拜买臣会稽太守。上谓买臣曰:“富贵不归故乡,
如衣绣夜行,今子何如?”买臣顿首辞谢。诏买臣到郡,治楼船,备粮食、水战具,
须诏书到,军与俱进。
    初,买臣免,待诏,常从会稽守邸者寄居饭食。拜为太守,买臣衣故衣,怀其
印绶,步归郡邸。直上计时,会稽吏方相与群饮,不视买臣。买臣入室中,守邸与
共食,食且饱,少见其绶,守邸怪之,前引其绶,视其印,会稽太守章也。守邸惊,
出语上计掾吏。皆醉,大呼曰:“妄诞耳!”守邸曰:“试来视之。”其故人素轻
买臣者入内视之,还走,疾呼曰:“实然!”坐中惊骇,白守丞,相推排陈列中庭
拜谒。买臣徐出户。有顷,长安厩吏乘驷马车来迎,买臣遂乘传去。会稽闻太守且
至,发民除道,县长吏并送迎,车百余乘。入吴界,见其故妻、妻夫治道。买臣驻
车,呼令后车载其夫妻,到太守舍,置园中,给食之。居一月,妻自经死,买臣乞
其夫钱,令葬。悉召见故人与饮食诸尝有恩者,皆报复焉。
    居岁余,买臣受诏将兵,与横海将军韩说等俱击破东越,有功。征入为主爵都
尉,列于九卿。
    数年,坐法免官,复为丞相长史。张汤为御史大夫。始,买臣与严助俱侍中,
贵用事,汤尚为小吏,趋走买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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