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书 作者:(汉)班固-第10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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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年,雁门马邑豪聂壹因大行王恢言:“匈奴初和亲,亲信边,可诱以利致之,
伏兵袭击,必破之道也。”上乃召问公卿曰:“朕饰子女以配单于,币帛文锦,赂
之甚厚。单于待命加嫚,侵盗无已,边竟数惊,朕甚闵之。今欲举兵攻之,何如?”
大行恢对曰:“陛下虽未言,臣固愿效之。臣闻全代之时,北有强胡之敌,内
连中国之兵,然尚得养老长幼,种树以时,仓廪常实,匈奴不轻侵也。今以陛下之
威,海内为一,天下同任,又遣子弟乘边守塞,转粟挽输,以为之备,然匈奴侵盗
不已者,无它,以不恐之故耳。臣窃以为击之便。”
御史大夫安国曰:“不然。臣闻高皇帝尝围于平城,匈奴至者投鞍高如城者数
所。平城之饥,七日不食,天下歌之,及解围反位,而无忿怒之心。夫圣人以天下
为度者也,不以己私怒伤天下之功,故乃遣刘敬奉金千斤,以结和亲,至今为五世
利。孝文皇帝又尝壹拥天下之精兵聚之广武常溪,然终无尺寸之功,而天下黔首无
不忧者。孝文寤于兵之不可宿,故复合和亲之约。此二圣之迹,足以为效矣。臣窃
以为勿击便。”
恢曰:“不然。臣闻五帝不相袭礼,三王不相复乐,非故相反也,各因世宜也。
且高帝身被坚执锐,蒙雾露,沐霜雪,行几十年,所以不报平城之怨者,非力不能,
所以休天下之心也。今边竟数惊,士卒伤死,中国槥车相望,此仁人之所隐也。臣
故曰‘击之便’。”
安国曰:“不然。臣闻利不十者不易业,功不百者不变常,是以古之人君谋事
必就祖,发政占古语,重作事也。且自三代之盛,夷狄不与正朔服色,非威不能制,
强弗能服也,以为远方绝地不牧之民,不足烦中国也。且匈奴,轻疾悍亟之兵也,
至如CA76风,去如收电,畜牧为业,弧弓射猎,逐兽随草,居处无常,难得而制。
今使边郡久废耕织,以支胡之常事,其势不相权也。臣故曰‘勿击便’。”
恢曰:“不然。臣闻凤鸟乘于风,圣人因于时。昔秦缪公都雍,地方三百里,
知时宜之变,攻取西戎,辟地千里,并国十四,陇西、北地是也。及后蒙恬为秦侵
胡,辟数千里,以河为竟,累石为城,树榆为塞,匈奴不敢饮马于河,置烽燧然后
敢牧马。夫匈奴独可以威服,不可以仁畜也。今以中国之盛,万倍之资,遣百分之
一以攻匈奴,譬犹以强弩射且溃之痈也,必不留行矣。若是,则北发月氏可得而臣
也。臣故曰‘击之便’。”
安国曰:“不然。臣闻用兵者以饱待饥,正治以待其乱,定舍以待其劳。故接
兵覆众,伐国堕城,常坐而役敌国,此圣人之兵也。且臣闻之,冲风之衰,不能起
毛羽;强弩之末,力不能入鲁缟。夫盛之有衰,犹朝之必莫也。今将卷甲轻举,深
入长驱,难以为功;从行则迫胁,衡行则中绝,疾则粮乏,徐则后利,不至千里,
人马乏食。兵法曰:‘遗人获也。’意者有它缪巧可以禽之,则臣不知也;不然,
则未见深入之利也。臣故曰‘勿击便’。”
恢曰:“不然。夫草木遭霜者,不可以风过;清水明镜,不可以形逃;通方之
士,不可以文乱。今臣言击之者,固非发而深入也,将顺因单于之欲,诱而致之边,
吾选枭骑壮士阴伏而处以为之备,审遮险阻以为其戒。吾势已定,或营其左,或营
其右,或当其前,或绝其后,单于可禽,百全必取。”
上曰:“善。”乃从恢议,阴使聂壹为间,亡入匈奴,谓单于曰:“吾能斩马
邑令丞,以城降,财物可尽得。”单于爱信,以为然而许之。聂壹乃诈斩死罪囚,
县其头马邑城下,视单于使者为信,曰:“马邑长吏已死,可急来。”于是单于穿
塞,将十万骑入武州塞。
当是时,汉伏兵车骑材官三十余万,匿马邑旁谷中。卫尉李广为骁骑将军,太
仆公孙贺为轻车将军,大行王恢为将屯将军,太中大夫李息为材官将军。御史大夫
安国为护军将军,诸将皆属。约单于入马邑纵兵。王恢、李息别从代主击辎重。于
是单于入塞,未至马邑百余里,觉之,还去。语在《匈奴传》。塞下传言单于已去,
汉兵追至塞,度弗及,王恢等皆罢兵。
上怒恢不出击单于辎重也,恢曰:“始约为入马邑城,兵与单于接,而臣击其
辎重,可得利。今单于不至而还,臣以三万人众不敌,祗取辱。固知还而斩,然完
陛下士三万人。”于是下恢廷尉,廷尉当恢逗桡,当斩。恢行千金丞相分,分
不敢言上,而言于太后曰:“王恢首为马邑事,今不成而硃恢,是为匈奴报仇也。”
上朝太后,太后以分言告上。上曰:“首为马邑事者恢,故发天下兵数十万,从
其言,为此。且纵单于不可得,恢所部击,犹颇可得,以尉士大夫心。今不诛恢,
无以谢天下。”于是恢闻,乃自杀。
安国为人多大略,知足以当世取舍,而出于忠厚。贪耆财利,然所推举皆廉士
贤于己者。于梁举壶遂、臧固,至它,皆天下名士,士亦以此称慕之,唯天子以为
国器。安国为御史大夫五年,丞相分薨。安国行丞相事,引堕车,蹇。上欲用安
国为丞相,使使视,蹇甚,乃更以平棘侯薛泽为丞相。安国病免,数月,愈,复为
中尉。岁余,徒为卫尉。而将军卫青等击匈奴,破龙城。明年,匈奴大入边。语在
《青传》。
安国为材官将军,屯渔阳,捕生口虏,言匈奴远去。即上言方佃作时,请且罢
屯。罢屯月余,匈奴大入上谷、渔阳。安国壁乃有七百余人,出与战,安国伤,入
壁。匈奴虏略千余人及畜产去。上怒,使使责让安国。徙益东,屯右北平。是时,
虏言当入东方。
安国始为御史大夫及护军,后稍下迁。新壮将军卫青等有功,益贵。安国既斥
疏,将屯又失亡多,甚自愧,幸得罢归,乃益东徙,意忽忽不乐,数月,病呕血死。
壶遂与太史迁等定汉律历,官至詹事,其人深中笃行君子。上方倚欲以为相,
会其病卒。
赞曰:“窦婴、田分皆以外戚重,灌夫用一时决策,而各名显,并位卿相,
大业定矣。然婴不知时变,夫亡术而不逊,分负贵而骄溢。凶德参会,待时而发,
藉福区区其间,恶能救斯败哉!以韩安国之见器,临其挚而颠坠,陵夷以忧死,遇
合有命,悲夫!若王恢为兵首而受其咎,岂命也乎?
●卷五十三 景十三王传第二十三
孝景皇帝十四男。王皇后生孝武皇帝。栗姬生临江闵王荣、河间献王德、临江
哀王阏。程姬生鲁共王馀、江都易王非、胶西于王端。贾夫人生赵敬肃王彭祖、中
山靖王胜。唐姬生长沙定王发。王夫人生广川惠王越、胶东康王寄、清河哀王乘、
常山宪王舜。
河间献王德以孝景前二年立,修学好古,实事求是。从民得善书,必为好写与
之,留其真,加金帛赐以招之。繇是四方道术之人不远千里,或有先祖旧书,多奉
以奏献王者,故得书多,与汉朝等。是时,淮南王安亦好书,所招致率多浮辩。献
王所得书皆古文先秦旧书,《周官》、《尚书》、《礼》、《礼记》、《孟子》、
《老子》之属,皆经传说记,七十子之徒所论。其学举六艺,立《毛氏诗》、《左
氏春秋》博士。修礼乐,被服儒术,造次必于儒者。山东诸儒多从而游。
武帝时,献王来朝,献雅乐,对三雍宫及诏策所问三十余事。其对推道术而言,
得事之中,文约指明。
立二十六年薨。中尉常丽以闻,曰:“王身端行治,温仁恭俭,笃敬爱下,明
知深察,惠于鳏寡。”大行令奏:“谥法曰‘聪明睿智曰献’,宜谥曰献王。”子
共王不害嗣,四年薨。子刚王堪嗣,十二年薨。子顷王授嗣,十七年薨。子孝王庆
嗣,四十三年薨。子元嗣。
元取故广陵厉王、厉王太子及中山怀王故姬廉等以为姬。甘露中,冀州刺史敞
奏元,事下廷尉,逮召廉等。元迫胁凡七人,令自杀。有司奏请诛元,有诏“削二
县,万一千户”。后元怒少史留贵,留贵逾垣出,欲告元,元使人杀留贵母。有司
奏元残贼不改,不可君国子民。废勿王,处汉中房陵。居数年,坐与妻若其乘硃轮
车,怒若,又笞击,令自髡。汉中太守请治,病死。立十七年,国除。
绝五岁,成帝建始元年,复立元弟上郡库令良,是为河间惠王。良修献王之行,
母太后薨,服丧如礼。哀帝下诏褒扬曰:“河间王良,丧太后三年,为宗室仪表,
其益封万户。”二十七年薨。子尚嗣,王莽时绝。
临江哀王阏以孝景前二年立,三年薨。无子,国除为郡。
临江闵王荣以孝景前四年为皇太子,四岁废为临江王。三岁,坐侵庙E346地为
为宫,上征荣。荣行,祖于江陵北门,既上车,轴折车废。江陵父老流涕窃言曰:
“吾王不反矣!”荣至,诣中尉府对簿。中尉郅都簿责讯王,王恐,自杀。葬蓝田,
燕数万衔土置冢上。百姓怜之。
荣最长,亡子,国除。地入于汉,为南郡。
鲁恭王馀以孝景前二年立为淮阳王。吴、楚反破后,以孝景前三年徙王鲁。好
治宫室、苑囿、狗马,季年好音,不喜辞。为人口吃难言。
二十八年薨。子安王光嗣,初好音乐舆马,晚节遴,唯恐不足于财。四十年薨。
子孝王庆忌嗣,三十七年薨。子顷王劲嗣,二十八薨。子文王睃嗣,十八年薨,亡
子,国除。哀帝建平三年,复立顷王子睃弟C237乡侯闵为王。王莽时绝。
恭王初好治宫室,坏孔子旧宅以广其宫,闻钟磬琴瑟之声,遂不敢复坏,于其
壁中得古文经传。
江都易王非以孝景前二年立为汝南王。吴、楚反时,非年十五,有材气,上书
自请击吴。景帝赐非将军印,击吴。吴已破,徙王江都,治故吴国,以军功赐天子
旗。元光中,匈奴大入汉边,非上书愿击匈奴,上不许。非好气力,治宫馆,招四
方豪杰,骄奢甚。二十七年薨,子建嗣。
建为太子时,邯郸人梁分持女欲献之易王,建闻其美,私呼之,因留不出。
分宣言曰:“子乃与其公争妻!”建使人杀分。分家上书,下廷尉考,会赦,
不治。易王薨未葬,建居服舍,召易王所爱美人淖姬等凡十人与奸。建女弟徵臣为
盖侯子妇,以易王丧来归,建复与奸。建异母弟定国为淮阳侯,易王最小子也,其
母幸立之,具知建事,行钱使男子荼恬上书告建淫乱,不当为后。事下廷尉,廷尉
治恬受人钱财为上书,论弃市。建罪不治。后数使使至长安迎徵臣,鲁恭王太后闻
之,遗徵臣书曰:“国中口语籍籍,慎无复至江都。”后建使谒者吉请问共太后,
太后泣谓吉:“归以吾言谓而王,王前事漫漫,今当自谨,独不闻燕、齐事乎?言
吾为而王泣也!吉归,致共太后语,建大怒,击吉,斥之。”
建游章台宫,令四女子乘小船,建以足蹈覆其船,四人皆溺,二人死。后游雷
波,天大风,建使郎二人乘小船入波中。船覆,两郎溺,攀船,乍见乍没。建临观
大笑,令皆死。
宫人姬八子有过者,辄令裸立击鼓,或置树上,久者三十日乃得衣;或髡钳以
铅杵舂,不中程,辄掠;或纵狼令啮杀之,建观而大笑;或闭不食,令饿死。凡杀
不辜三十五人。建欲令人与禽兽交而生子,强令宫人裸而四据,与羝羊及狗交。专
为淫虐,自知罪多,国中多欲告言者,建恐诛,心内不安,与其后成光共使越婢下
神,祝诅上。与郎中令等语怨望:“汉廷使者即复来覆我,我决不独死!”
建亦颇闻淮南、衡山阴谋,恐一日发,为所并,遂作兵器。号王后父胡应为将
军。中大夫疾有材力,善骑射,号曰灵武君。作治黄屋盖,刻皇帝玺,铸将军、都
尉金银印,作汉使节二十、绶千余,具置军官品员及拜爵封侯之赏,具天下之舆地
及军陈图。遗人通越繇王闽侯,遗以锦帛奇珍,繇王闽侯亦遗建荃、葛、珠玑、犀
甲、翠羽、DC42熊奇兽,数通使往来,约有急相助。及淮南事发,治党与,颇连及
建,建使人多推金钱绝其狱。
后复谓近臣曰:“我为王,诏狱岁至,生又无欢怡日,壮士不坐死,欲为人所
不能为耳。”建时佩其父所赐将军印,载天子旗出。积数岁,事发觉,汉遣丞相长
史与江都相杂案,索得兵器、玺、绶、节反具,有司请捕诛建。制曰:“与列侯吏
二千石博士议。”议皆曰:“建失臣子道,积久,辄蒙不忍,遂谋反逆。所行无道,
虽桀、纣恶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