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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节

丛林战争-第5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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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斗在晋察冀根据地的诗人陈辉的诗句:
        我的歌声也许明天不幸停止,
        我的生命被敌人撕碎;
        然而,我的血肉啊,
        它将化作芬芳的花朵开在你的路上,
        那花儿啊——
        红的是忠贞,
        黄的是纯洁,
        白的是爱情,
        绿的是幸福,
        紫的是顽强。
    当我向这13位烈士献上这束山花时,乔文亚同志要我在留言簿上写几句话以作
纪念、我应该说些什么呢?思之再三,想不出稍为脱俗之辞,只好写了几句套话:
        血洒异国红土地,
        侠肝义胆永留芳。
        友谊鲜花呈五彩,
        千年百世谁能忘?
    写完之后,我忽发奇想:如果13位烈士九泉有知,他们在想些什么呢?后来,
他们的遗体被安葬在“世代知思墓”里,接受越南人民的世代景仰——就像牺牲在
朝鲜的罗盛教和牺牲在中国的白求恩一样。 
         第十七章
                             (一)停炸之后
    在访问巴布山施工部队期间,传来了令人振奋的消息:约翰逊在1968年的3月3
1日,向全国发表电视演说,首先宣布停止对北越北纬20度以北地区的轰炸。就在这
一天,晴朗的越南北方的天空里消失了飞机的啸叫声,悠悠白云间有一只雄鹰在施
工队的上空安详地盘旋,忽而又一动不动地停住,仿佛在沉思:今天的越南出现了
什么事情?然后它扇动着巨大的褐色翅膀向远方飞去。
    施工部队也好像沉思了一下,忽然欢腾起来!
    “快晾被子啊,快晒衣服呀,美国佬今天不敢来了!”
    “不是今天,我看它永远也不敢来了!”
    “那么,我们白天可以施工了吧?速度可以加快一倍!”
    “早干完,早回国,我们可以提前了!”
    “那么,修这条路的用处也就不大了吧?”
    “小李!”班长怒声喝道:“你别高兴得满嘴胡喷乱说,说不定明天又要恢复
轰炸,给你来个更厉害的!”
    不管作出多么悲观估计,人人都无法抑制停炸给心理上带来的兴奋,他们彼此
聚在一起,各自倾诉着自己的新鲜感受。感到既欢乐又悲伤,平时所忍受的轰炸所
带来的痛苦和困难,好像突然变得难以承受了,像是原来绷紧的弹簧,一旦松弛,
就变得软弱无力了!
    我和乔文亚都忍不住打开地图,寻找北纬20度线所界定的范围;那就是说,从
清化省的河忠、玉乐到老挝的孟桑德以北地区,从此消失了雷鸣般的爆炸声。好静。
    “黎老师,你到奠边府去可以畅行无阻了!”乔文亚高兴地说,“在白天走,
你可以看到拾宋早再山的壮丽的景色了!”
    “毕竟不是正式的宣布。”我尽量抑制住自己的振奋,“要是约翰逊忽而又变
卦了呢?”
    “我看,约翰逊是想拔腿了!”工地教导员说,“这次宣布和往日的暂停不一
样。”
    “哪里不一样?”
    “先前几次停炸明显的是巴黎谈判实施诱和的尝试,如果北越不积极响应,他
就恢复轰炸,而且来一次更猛的,这一次没有提任何条件,而且没有宣布以再次恢
复轰炸相威胁!”
    “这就是说已经举手投降了?”
    我赞同副教导员的想法。乔文亚却提出了疑问:
    “可是,他为什么划在20度线以北呢?如果真想拔腿,他应该划定17度线才对!”
    “他不可能一步到位!”我说,“转弯太急是会跌大跟斗的!”
    对这次停炸,我抱着乐观的态度,也许我是受了安德森《战地手记》的影响,
也许他的“菜园理论”有点不伦不类,但是,他所感受到的困境却是实实在在的,
他对越战丧失了信心也是明显的。他的手记并没有落到威斯特莫兰手里,可是,康
妮会把它提供给威斯特莫兰,甚至回到《箴言报》编辑部后已经写成了文章,或者
是白宫当局所察知的情况,比安德森的思考更为严重,抑或是另有别的阴谋吧?如
果我见到孙洪林或是黎东辉,当知道更多的情况或是更准确的消息。
    4月3日,我回到支队部后,美国政府已经在北越表示愿同美国对话的情况下,
下令停止轰炸19度线以北的目标。……这就是说美越双方都作了让步,讨价还价的
过程在当时还不清楚,可是从公开的消息已经看得出来。这时,我坐在支队长的宿
舍里,找到了双方最有兴趣的研究课题,我说:
    “首先,是美国作出让步的姿态,无条件停止北纬20度以北的轰炸。换取北越
坐到谈判桌上的承诺,这已经是棋输一着,先向对手伸出手,等待对方来握。……”
接着我简述了安德森《战地手记》中的一些思考,它反映了美国许多人的观点。孙
洪林说:
    “黎东辉可能知道更多的情况,你可以找他去谈。但你不能不考虑到美国战略
调整中再玩弄手段的可能,比如说,越南南方的解放力量发动的春季攻势损失很大,
似乎有点急躁情绪,这一点你不要向黎东辉透露,在这方面,他可能也支持南方这
一大规模行动,黎文英有封信给他父亲,可能推迟回北方来轮休。据说,南方解放
力量从今年1月31日凌晨开始的春季攻势,第一个浪潮就投入八万多人,几乎是倾尽
全力全线出击,有材料表明,南越全部6个自治市和43个省会中有36个遭到了打击,
有点像我们抗战时期的百四大战。现在还很难评价这次攻势的成败得失。你可以到
黎东辉那里去看看黎文英的来信,它会提供很多情况。……”
    “你说的美国的战略调整的手段和春季攻势有什么关系呢?”
    “当然有,他知道,向南方渗透的解放武装力量,大都集结在北纬20度线之南,
以便通过老挝穆嘉关从胡志明小道上输送到南方。所以他停止轰炸20度线以北,把
轰炸力量集中轰炸20度线以南的解放力量集结地,这样就是一箭三雕:一,它可以
平息国内反战情绪;二,可以向全世界表明和平诚意,诱使北越坐到谈判桌上;三,
轰炸重点,把三倍的炸弹丢在北纬20度线以南地区。……”
    “现在又改成了19度线以南!”我说,“这说明在讨价还价中,美国又让了一
步。”
    “是个很小的让步,甚至是个虚假的让步,为什么这样说呢?因为解放武装力
量主要是集中在北纬18度线附近,美国不炸19度以北,也可以达到军事目的!”
    当时,我对美国停炸的原因和越战的发展趋势的全神关注,除了我对战争的谋
略分析有着特别的爱好之外,主要是考虑是否有利于我的奠边府之行。既然美国已
经主动提出停炸,短期内不大可能恢复轰炸,我争取黎东辉陪我去已经无大困难,
这使我激动不已。
    这一天大雨,我在宿舍里整理巴布山施工部队采访笔记,还摘录宣传科为我提
供的英模事迹材料,乔文亚认为没有必要,因为这些材料都是打印的,可以选一部
份带走。我向他提出去奠边府的安排。因为张科长力主乔文亚陪我,这样就可以避
免他再和黎氏娟接触,时间是治疗创伤和悲痛的良药。我也希望乔文亚去。至于何
时去,如何去,这需要和黎东辉商量,原来的一切顾虑都是由于敌机轰炸引起的,
那时,奠边府是敌机轰炸的重点区,夜间行车也不容易保证安全。现在都迎刃而解
了。
    这一切安排,最好由中间人去协商,这个中间人最好就是乔文亚,更何况黎文
英的信需要翻译我才听得懂,这也只有乔文亚能够胜任,但他又不能去见黎氏娟。
即使我愿意他去,张科长也不会同意。
    这时,我也出现过自私自利的想法,一时间竟然改变了初衷:难道真的非要棒
打鸳鸯不可?我有没有办法促成他们?不用王母娘娘的金簪去划银河,而是架起鹊
桥让他们春育长度?对谁也没有损伤!涉外婚姻比比皆是,更何况中越本是友好之
邦。越南有华侨百万,乔文亚归国之后,脱下军装来作侨民有何不可?当然国内形
势不允,也许乔文亚索性留在越南也未必不是办法。当然,他将丢掉党籍、军籍,
“若为爱情故,两者皆可抛”有什么不可呢?为了男女关系,开除党籍的也不是绝
无仅有啊!……不,不行。我的思路又绕回来:不能感情用事,要坚持原则。
    这些交涉,我只好再委托苏军医去完成,他可以把黎文英的信带回支队,乔文
亚可以帮我翻译出来。我可以断定,黎文英给父母的家书中一般不会有什么隐私,
由苏军医带给我当无问题。
    事情就怕转念一想,从另外一个角度甚至相反的角度去看,事物就变成另外一
个样于:从对乔文亚、黎氏娟恋情上的再认识,我对苏长宁的婚外恋也忽然间有了
新的解释:
    按我上次对他们进行的批评,是真地符合道德的吗?也许我已经说服了他们,
现在,我又在否定我自己:一,如果我赞成苏长宁和白玉琴结合,痛苦的只有杨淑
兰一人,而另外两人却获得了幸福,当然,他们的爱情能不能持久,那是另外的问
题;二,杨淑兰真会痛苦吗?现在他们之间已经没有了感情,仅仅保持一纸婚约,
杨淑兰就不痛苦吗?这种不欢不散的状态,三个人都痛苦!想到这里我有些惊诧,
原来我对他的振振有词的教训,可能是最坏的选择!
    我最先想到的是现实生活中的许多爱情和婚姻的悲剧,我从中能够找到使他们
三人皆大欢喜的钥匙,其中不欢而散、不欢不散、好说好散的先例很多,那么,杨
淑兰知道苏长宁已经不爱她时,她为什么不能好说好散呢?他们的爱情本来就缺乏
基础,在裂痕越来越大时,有什么理由非嫖在一起不可呢?既然苏长宁能找到新欢,
杨淑兰为什么不能另找合适的人呢?我想到了普希金的诗体小说《叶甫盖尼·奥涅
金》,女主人翁达吉亚娜爱上了奥涅金遭到拒绝后,痛不欲生,而后嫁给了一位战
功卓著的将军,得到了自己的归宿,而流浪回来的奥涅金反而又疯狂地追求她,而
她又拒绝了他。这里边并没有报复意识,只是理智的思考。我并不是说杨淑兰的命
运和达吉亚娜的命运有什么相似之处,而是说,她没有必要死死拖住苏长宁,“你
不让我痛快我也绝不让你痛快。”这种报复心理对谁也没有好处,很可能酿成更大
的悲剧。那么杨淑兰为什么不能像达吉亚娜那样,找一个年龄稍大一些的新的丈夫,
而让苏长宁解脱呢?为什么不能做不成夫妻做朋友呢?
    我很快就要回国了,我何不在路过上海时,做做杨淑兰的工作,让她跟苏长宁
好说好散呢?……
    我像为病人治病一样,急不可耐地去解除他们的痛苦,我当天就去找苏长宁。
我把新的想法对他说出来时,他的感激之情溢于言表,预想到幸福的降临,激动得
全身发颤了。
    为了不使他过分激动,我说。“你不能高兴的太早,你得有两手准备:第一,
杨淑兰不见得听我劝告;第二,你会不会像奥涅金一样,到头来再追求抛弃过的达
吉亚娜呢?”
    苏长宁有些心神荡漾了,也许他是了解杨淑兰的,充满信心地说:
    “这两个可能不能说绝对没有,但我相信你给我规划的新蓝图定会实现。……”
    人生思辨是无穷的,大千世界无奇不有,有些家庭由于第三者的插入而造成悲
剧,像苏长宁和杨淑兰这样本不美满的婚姻,也许由于第三者的介入使他们早日解
体而后各得其所呢?
    至于年龄的差距——苏长宁比白玉琴大十七岁,是不是未来发生裂隙的祸根呢?
这很难说,我想到了罗曼·罗兰和梅琛葆的极不相称的爱情,当时,罗曼·罗兰才
25岁,可是梅琛葆已是73岁的老奶奶了!在他们的真情实爱的精神交流中,梅琛葆
简直变成了沉入爱河而不能浮起的17岁的少女。
    这种奇特的恋情,在世界上虽然不能说绝无仅有,却也确实不多。更何况那是
诗人作家艺术家的并非理智的浪曼蒂克,而苏长宁和白玉琴却不是那样的人,他们
实际多于浪漫,这种阶段性的恋情能否持久?可是,爱情往往只接受感情的命令,
勇敢得怕人,有时像高山瀑布的狂泻,你想拦截它吗?它必然激浪翻滚夺路奔走!
    这是多么微妙的人生现象。
    苏军医好像突然变得年轻了,夜间几次起床去查看几个病情严重的病人(这本
应是值班护士的事)而无倦意,第二天一早便去黎东辉那里为我去奠边府的事情奔
波,眼睛里流露出欣欣然的神采,似有一种溢满胸臆的炽情无法排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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