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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节

叶赛宁-第1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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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具特色,形成了“叶赛宁式”的大自然感。其中,自然景色和物象是丰富多彩
的。不论是地上的禾穗、天上的明月,还是窗前落叶缤纷的白桦、远处嘤嘤缀泣
的丐女,都深深激动着诗人真挚、敏感、多情的心弦,使其发出动人、含蓄、优
美的旋律,把人们带到一个富有幻想的高尚境界。叶赛宁笔下的大自然,并非纯
属于景色和物象,它是诗人“心灵的镜子”。尤其是故乡的大自然,那色彩和声
音,那光和影,统统是诗人心境、情绪和思想的反映。朝霞的火焰,浪花的闪光,
银色的月亮,芦苇的沙沙声,广阔无垠的苍天的蔚蓝,平静如镜的湖面——故乡
大自然全部的美都进入了诗人的抒情画面,洋溢着对俄罗斯大地的挚爱:我同歌
儿一起在草原的地毯上诞生,①波斯地名。
    ②诗人的故乡。
    春天的朝霞将我织进了彩虹。
    这种“万物与我为一”的自我形象,正体现出诗人的浪漫主义的创作激情。
    金光灿灿的星星已开始打盹儿,明镜似的河湾开始颤动。
    晨曦映照着小河湾,也染红了网状的天穹。
    睡眼惺忪的小白桦露出了微笑,披散开缕缕如丝的发辫。
    嫩绿的花序瑟瑟作响,露珠的银光熠熠闪闪。
    篱笆旁的荨麻已经长起来了,用鲜艳珠母贝把自己打扮,它淘气似的摇晃着
脑袋悄声说:“早晨好啊,祝你早安!”
    (《早安》,1914)全诗仅12行,可它洋溢着多少浪漫主义的激情!又有多
少惊人的发现!就连通常惹人讨厌的荨麻也出人意料地变得美好可爱了!叶赛宁
以大自然为题材的诗,无论是触景“生”情,还是触景“伤”情,都饱含着浪漫
主义激情。前者反映出朝气蓬勃的情绪,后者体现出落寞乃至颓唐的心境。然而,
在任何时候,诗人笔下都会出现童话般的幻想世界:整个俄罗斯是“由白桦的图
案织成的国家”,而“白桦”又以其素雅高贵、富有梦幻的神韵幻化出一个个纯
朴可爱的少女形象。诗人从这幻化的奇异自然美的描画中,创造了瑰丽的艺术美。
    也正是由于叶赛宁以人类的感情去看待自然界的一切,所以才把自然界的万
物人格化了。可以说,诗人的种种意象都是得自于大自然。自然界的万象都具有
了诗人感情,随诗人感情的波动而起伏,有时哀伤,有时欢欣,当然,叶赛宁的
这类诗篇,也贵在丰富的内涵。不过,艺术上的、哲理性的揭示,并不在于他指
出了人与自然的相近和同源关系,而在于他以诗歌创作证实了人与自然的融合和
浑然一体。通过对大自然的描画,诗人对人生、对时代、对历史的思索无不自然
而然地化为诗篇,其音乐般的魅力把读者带到一个幻奇的诗的国度中去。在《水
滴》(1912)
    一诗中,诗人写道:秋雨的水滴啊,你们把多少苦楚飘洒在人们那满怀愁思
的心底,你们悄然滑过窗玻璃时徘徊着,仿佛还在那里把欢乐寻觅。
    这诗的浪漫主义的意象和情感,令人想起莱蒙托夫的名诗《孤帆》,两者在
烘托意境和情感氛围方面岂不有异曲同工之妙!在大自然的景色、色彩的变换中,
在普普通通的日常事物中,诗人同样能够看到隐藏其中的深刻思想:
    锻吧,铁匠,使劲地锤打,任汗水从脸上流淌。
    让心灵之火去燃烧,甩掉痛苦、不幸和忧伤!
    让自己的激情受到锻炼,将它变得钢一般坚强,你乘上奔放的理想,飞往九
霄云外的远方。
    ……
    以新的力量飞向太阳,在它的光芒里让你自己更亮。
    离开令人厌恶的胆怯,快抛弃那可耻的惊慌。
    (《铁匠》,1914)
    这种新颖奇妙的联想和意象,浪漫主义色彩极浓,体现出炽烈激情与深隽思
想的结合,充满了光明的理想的激励人心的力量;体现出叶赛宁诗歌的雄奇奔放、
清新俊逸的风格,也构成了叶赛宁诗歌美学的特点之一。
    具有丰富想像力的浪漫主义激情形成了叶赛宁诗歌的灵魂,其纯洁、崇高、
美好的境界给读者带来了无比的愉悦和欢欣。叶赛宁早期的诗,不仅充满了对大
自然的陶醉,而且也饱含着对“农民天堂”这种乌托邦式的境界的向往。不消说,
如同19世纪诗人柯尔佐夫,叶赛宁对农民生活也给予了浪漫主义的诗化,体现出
俄罗斯农民对幸福美妙的幻想的祈求。诗人在《伊诺尼亚》(1918)中描绘了一
个反资本主义的农业共和国中的“农民天堂”——庄稼汉的“乐土”。抒情主人
公表示:今天,我要用强劲的手把整个世界翻转过来……
    在诗人那里,天空变成了大钟,明月成为钟舌,而诗人甘当打钟人,号召人
们通向“宇宙间的兄弟友谊”:坚实、强大的钟啊,我要拼命把你敲打,我要用
月亮把你这蓝色的大钟敲啊。
    (《约旦河的鸽子》,1918)
    就浪漫主义的激情夸张的形象来说,叶赛宁与马雅可夫斯基的诗歌创作是同
出一源的。请看:我们把心灵当作炸弹掷出胸膛,我们播撒暴风雪的呼啸声响。
    ……
    我们要横扫所有的乌云,让大路小路都变得坦荡,我们要把地球作为小小的
铃铛,挂在天际的彩虹上。
    (《天国鼓手》,1918)
    联想巧妙,语言夸张,体现出浪漫主义的艺术风格和炽烈激情。帕斯捷尔纳
克认为,就浪漫主义的感受特点来说,叶赛宁与马雅可夫斯基是同一个行列里的
诗人①。在《天国鼓手》这类诗里,表现出诗人号召斗争的决心和对战胜武装干
涉者的信心:士兵们,士兵们,士兵们!
    你们是驾驶风暴的闪光的鞭子,谁渴望自由,渴望团结,谁就不把死当一回
事。
    你们连成铜墙铁壁吧。
    ……
    相信吧,胜利属于我们!
    崭新的彼岸已经不远。
    可是,在很长一段历史时期里,叶赛宁被看作是颓废派诗人,他的许多诗作
在一些人的心目中,被看作是对流氓、妓女、低级酒馆的美化、迷恋、欣赏和崇
拜。然而,我们应当时刻记住,这类诗篇实际上是诗人的“借题发挥”,旨在排
解郁闷和寻求解脱。
    无独有偶,马雅可夫斯基后来也自杀了。自杀前他留下一首小诗。
    诗中谈到他那“爱情的小舟”在“日常生活”中撞碎。这是十分出人意料的。
五年前,马雅可夫斯基还严厉斥责叶赛宁的自杀行为。针对叶赛宁用鲜血写的绝
命诗,马雅可夫斯基写出了这样的诗句:在这种生活里死去并不困难,但把生活
建成就困难得多。
    马雅可夫斯基是对的,要“建成”生活谈何容易!在生活中,浪漫主义的炽
烈激情会引导人们去创造奇迹,也会把人诱入歧途和迷宫,而在诗歌创作中,似
乎它所带给人们的却只会是艺术珍品,像宝石般晶莹。
    2 意象主义的艺术手法意象主义是20世纪初在英国兴起,波及法国、美国、
俄国的一种现代派诗歌运动,其代表人物庞德、艾略特的历史功绩早已被人们肯
定,载入世界诗歌史册。然而,在很长一段历史时期内,意象主义在苏联是①参
阅帕斯捷尔纳克:《空中之路。不同年代的散文之作》第272 页,莫斯科,苏联
作家出版社,1982年。
    颇受非难的,甚至被定性为“颓废主义”流派。因此,1919年在苏联创办意
象派团体的两个主要领导人马里延戈夫和叶赛宁也就成为“颓废派”的代表人物
了。直到1955年出版的、作为中学教科书的《苏联文学史》(修订版,季莫菲耶
夫主编)中,还把叶赛宁称为“颓废诗人”,说他“未能抵抗敌对思想的影响”,
而且“背叛了自己,背叛了自己的才智,背叛了自己对祖国的爱”。后来,随着
社会的发展,教条主义的危害和庸俗社会学观点的克服,人们才得以正确评价叶
赛宁,叶赛宁也才被“解脱”了出来,但却又被人为地与意象派“划清了”界线。
其实,还是在正式宣布成立意象团体的前一年,即1918年,叶赛宁就发表了意象
主义的纲领性的诗论《玛丽亚的钥匙》,成为意象派的代表人物之一。
    从今天的“远距离”来看,在论及叶赛宁与意象主义的相互关系时,应当避
免两个极端:一是把叶赛宁的美学纲领同意象主义完全等同起来;二是把诗人与
意象派绝对割裂开来。
    意象派的正式宣言于1919年2 月10日发表在《苏维埃国家报》上,其中写道
:“我们是真正的艺术匠师,我们磨练形象,我们替形式扫清内容的灰尘……艺
术的惟一规律、惟一的无与伦比的方法就是通过形象的节律来显示生活。主题、
内容——这是艺术的盲肠,不应从作品中突出……文艺的任何内容都是愚蠢的无
意义的,如同从报纸上剪下来贴到图画上的标签。”①可见,意象派主要追求
“形象”,认为“形象就是目的本身。形象就是题材和内容”。这个宣言的基础,
概而言之,就是“艺术独立于生活”和“艺术无内容”,或者说,“艺术本身就
是目的”而不是“工具”,它强调的是形式而不顾内容,亦即强调“为艺术而艺
术”。
    两年以后,叶赛宁便认识到自己在诗歌理论上的迷误,发现创作实践与理论
的矛盾,并在《生活与艺术》(原载《旗》杂志1921年第9 期)这篇文章中批判
意象派的美学纲领,进一步阐述自己在《玛丽亚的钥匙》一文中的创作主张。在
《生活与艺术》中,叶赛宁直言不讳地指出:“艺术家不能离开理性”,“艺术
是服务于思想的”。在叶赛宁看来,意象主义应视创作的实体如实体,在形象方
面应分为三种:肉体、心灵、理智。所谓“肉体形象”通常是指比喻、隐喻,即
以物喻物,或者以一个物体喻另一种现象;所谓“心灵形象”一般是指隐喻的进
一步扩展,即在某一物体或现象中捕捉到某种本质的东西再加以发挥和想象,成
为“间接联想”的具体形象;所谓“理智形象”,总的来说,是指象征,即诗人
头脑里所创造出来的新形象,亦即意象。请看:“天空并不是钻石般的群星的镶
嵌画框,而是永不枯竭的浩瀚无垠的海洋。星辰像数不清的群鱼生活在这海洋里,
而月亮只不过是渔夫弃置的一具捕鱼笼而已。”
    (《玛丽亚的钥匙》)这类充分体现出上述三种形象的意象。这类如此奇特
而具体的联想,似乎在其他诗人那里还不曾有过!
    对意象派诗人来说,所谓诗中有画,其实就是诗中的意象。意象派诗人捕捉
的是感官印象、视觉印象,但缺乏对人生和社会深刻理解,因而对重大社会题材,
一般来说,是无力描写的,最终必然逃不脱形式主义的通病。也许,这正是意象
主义在长达半个多世纪的时间里之所以被贬斥的原因。然而叶赛宁的诗,尤其是
史诗式的长诗和优秀抒情诗,无①《文学宣言》,第90—92页,联盟出版社,1929
年。
    一不蕴含着深邃的思想。诗人不止一次地声明:“我把内容放在根本的位置
上。”不过,叶赛宁并不是直接写内容,而是运用意象主义的技巧来做到这一点
的。叶赛宁诗歌中的意象,新颖而不荒诞,有象征意味而无梦魇色彩。与意象派
诗人静止、孤立的“意象并置”手法相比,叶赛宁的艺术手段不同,意象之间有
着内在的有机联系,诗的内容完整、和谐。但他的凝练、客观、冷隽的创作风格,
倒是体现出意象派诗人的共同追求。作为一个团体,意象派很快就消失了,但它
的影响却相当深远。
    1922年,马雅可夫斯基在同里加日报《一天》的记者谈话时曾把意象派称为
“已经涸竭”的“很小的小组”,强调“他们之中只有叶赛宁能够站得住脚”。
①马雅可夫斯基的谈话表明了叶赛宁与其他意象派诗人的区别。
    意象即主体所见之物或现象加以形象化表现,即“想象力重新建造出来的感
性形象”(康德语),也可称之为视觉形象化。请看叶赛宁的诗:旭日的万道金
箭,从高空折回光线,引出反射的连锁,又把光撒向远天。
    (《日出》, 1911 —1912)
    又如:我在你的明眸深处看见大海,它正闪射着浅蓝色的光芒。
    (《我从未到过博斯普鲁斯海峡……》,1924—1925)
    这里的“金箭”和“大海”并非比喻,而是意象和感觉本身。
    叶赛宁笔下的视觉意象的对应物,他的形象体系,似乎都来自于包罗万象的
大自然,它们总是洋溢着大自然的气息和田园风味。绚丽多彩的大自然景色是他
许多抒情诗的意象源泉,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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