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天的感觉-第2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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席间,慕贤不断谈论着他新结交的朋友,包括他几次短暂的浪漫史。他用英语自嘲说:“那些女孩子都说我这个人看上去挺深沉的,但其实我是个很天真的人。”
说得我们大家都笑了。
慕贤近而立之年才开始融入人群,不能不令人感到凄凉和惋惜。然而,三十岁之龄,对人生一世的路途来讲,尚不算迟。
看着慕贤现在的样子,我和他家人的感觉可用四个 字来概括——悲喜交集。他父母那天发自内心的笑,也是我终生难忘的。
慕贤父亲后来写信告诉我,慕贤已经转到了麻州大学去继续学业。麻州大学可是全美知名的州立大学啊。
慕贤,你现在好吗?
个案分析
慕贤问题的本质是什么?
慕贤患的是典型的“分裂型人格障碍”。
它始于“文革”期间所受的精神刺激,加重于后来的疏于治疗。
慕贤的人格障碍,可以说他对“文革”期间所经受精神刺激的一种防卫方式。他把自己封锁在自我的世界当中,不在乎外界所发生的事情,也不理会外人怎样看待他,所以他已习惯了这种自我中心和自闭的生活方式。
对于慕贤的人格障碍,虽然他父母带他跑遍了北京各大医院的精神科,但由于他问题的本质是心理障碍,而非精神失常,慕贤始终没有能得到及时、对症的治疗,这是悲剧中的悲剧。
对于人生,慕贤似乎永远处于一种半醒半醉的状态,这使他在人际交往中可以随进随退。当他进时,他可以表现得像个大人;而当他退时,他可以表现得像个孩子。
这就是慕贤人格障碍的本质。
慕贤父母爱护孩子中有什么失误?
其实,每个患有心理障碍与疾病之人的痛苦,不仅是个人的,也是全家的。托尔斯泰在《安娜·卡列尼娜》一书中的开场白是:幸福的家庭总是相似的,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在这里套用托尔斯泰的话来说:心理健康的人总是幸福的,心理不健康的人各有各的不幸。
通过与慕贤父母的接触,我深深感受到他们为爱护孩子所操的心,费的神。可是他们不明白:他们不能再把慕贤留在家中过孤独的日子了。那样,与其说是在保护慕贤,还不如说是误了慕贤。
多少年来,他们一直在悲叹慕贤不能像正常人那样生活,可他们没有意识到,正是他们的过分保护,才使慕贤迈不出家门。他们不明白,慕贤的康复需要从走出家门开始。而我对慕贤的最有力帮助,就在于帮他尽早地融入社会的洪流中去,成为大众的一份子。
虽然开始这样做,对慕贤及其家庭都有很大难度,但我还是想方设法帮助慕贤迈出了第一步。这对于一个“闭关锁门”近20年的人来讲,该是多么的不易啊!
慕贤还是成功地迈出了这一步。
为了帮助慕贤,我不知给他讲授了多少人际交往的要领。对于他的转变,有时候我讲的一句话,可以顶他父母讲的十句话。这并不说明我就比他们聪明,而只说明我比他们更清楚怎样帮助慕贤。
慕贤父母在困惑与焦虑中扎了许多年,对慕贤的变态表现已变得麻木不仁了。他们不知为慕贤付出了多少牺牲,也不知为他暗地里流了多少眼泪,可惜他们的爱,没有完全用在点子上。
他们过分保护孩子,殊不知,这反加重了慕贤的自我封闭。
爱护孩子是否得法,对孩子的人格成长有非同小可的影响。
我对慕贤的康复起了什么作用?
按照我在哈佛大学所接受的训练,我是不接手心理治疗个案的。但慕贤是个例外,一是由于受朋友之托;二是已经有人在给他做心理治疗。所以,我可以在旁边敲敲边鼓,帮助慕贤康复。事实上,我所帮助慕贤的方面,就在于帮他一步步地克服与人交往的胆怯,学会与人交往的本领。
正因为慕贤不是我直接的来询者,所以我可以像朋友,而不是像心理咨询人员那样与他交往。我可以直截了当地批评他,指教他。我对他来讲,似父似兄,亦师亦友,这都是为了推动他更快地摆脱孩子气,向成人的世界迈进。
比起前面记述的所有个案,慕贤的情况有两个本质不同:一条是他问题的核心不在认识上而在行为上;另一条是在他的康复过程中,我也调动了他父母的积极性。
头一条,对于慕贤,我不能像以往那样,用咨询室里那种一对一的面谈方式来帮助他。但我仍可以用同感,宣泄等咨询技巧来与他沟通。比如,最初在他家见面,聊天,听他讲他自己的趣事,跟他一起看他喜欢的杂志以及后来和他通电话等等,都是在沟通中与他建立同感,听他讲述交往中的喜怒哀乐,宣泄其忧愁烦恼。
由于慕贤的问题不是一般认识上的偏颇,他不需要我去帮他调整认识方法,而需要我帮助他通过一个个生活事件的具体体验,来掌握人际交往要领,这样才会对他的康复产生直接的效果。
这即是我为什么把帮助他的重点放在具体行动上。
比如,我与慕贤电话交谈,时常提醒他注意打电话的时间是否合适,对方是否有空与他长聊,尽可能说完一件事再换话题。我也向他了解,近来见了什么人,遇到了什么问题,又有什么打算,并对慕贤在人际交往中的每个进步予以及时的肯定。我还鼓励他多与人交往,多外出参加群体活动,尤其是那次邀请他一起去参加哈佛大学联欢会的经历,更具体地增加了他与人交往的成功体验。
这些体验都有效地强化了慕贤业有起色的交往能力,使他感受到与人交往的快乐,从而获得不同成功的经验的体验。换言之,在协助慕贤克服其人格障碍的过程,我基本上采用了“行为疗法”。“行为疗法”是美国著名心理学家斯金纳创立的。
我帮助慕贤调整社交中的孩子式的行为表现,帮助他学习用成人的方式与人交往。
另一条,在帮助慕贤走出自我封闭的过程中,我还积极配合了他父母的努力,使他们明确怎样帮助慕贤才最为合适。特别是在慕贤上社区大学这件事情上,我跟慕贤父母同心协力,为慕贤的生活开创了一个崭新的局面。这不光使慕贤的精神面貌焕然一新,也使其父母对孩子的关爱有了新的认识和目标。
这不仅是心理咨询的需要,更是人性的呼唤,人性的体现。
慕贤出来唱卡拉OK对其康复有何意义?
在慕贤的转变中,他参加哈佛大学的除夕晚会,特别是出来唱歌之举,极具康复意义。
他那天与众人交往,从跟大家打招呼,到与人自如地聊天,到最后出来唱歌,他完全感觉自己是个常人了。这使他的自卑降到了最低点,也使他的自信长到前所未有的高度。
后来,他开口唱歌时,曾一度受到众人的耻笑,幸好那个深受众人欢迎的业余歌手挺身而出,为他补了场,使他在众人的掌声中结束了他的演唱。
这段经历对于他康复早年的心灵创伤,极具象征意义。
因为他实际上是在重新体验早年的受辱经历。所不同的是,这次周围的人很快由耻笑他变为鼓励他,使他尝到了早年受辱时未曾得到的温暖。也正是因为这一点,我才万分感谢那个女孩子。
她做到了我想做却无法做到的事,就是在慕贤感到最自卑的时刻,给他最大的精神安抚和激励。难得我们三人能配合得这样默契。这种受挫经历的重新体验和补偿,是抚平慕贤心灵创伤的关键。
慕贤人格障碍的解除,也需要以此为突破点。
在众人面前获得自信心,是慕贤最需要的心理补偿。
什么是慕贤的“登天感觉”
慕贤能够上美国的社区大学,并在后来转入正规大学,对于他的康复具有十分重要的推动作用。这是他从家庭走向社会的必要过渡。可幸的是,虽然慕贤的人格出现了严重的障碍,但他的智力并不低下。
慕贤能跟上美国大学的学业,这是一件何等的奇迹!
慕贤终于走出了自我的封闭世界,走出了那个令他烦躁不已的家,走出了心灵创伤的深渊,走出了人们对他的歧视。他开始过上常人的生活,开始有了常人的生活目标,也开始体验常人最美好的情感——爱的滋润。
这一切变化,都令我和他的家人一样地感到欢欣鼓舞。
慕贤真的感到自己像个常人了,这是何等的来之不易!慕贤要走的路还很长,很长。
比起他的过去,他已经迈出了一大步。但比起他的同龄人来,他还有很大的差距。可慕贤毕竟开始行动了,这比什么都重要!
慕贤终于踏出家门,融入社会。这就是他的登天感觉。
最后,作为一个心理咨询人员,我真诚希望千千万万个慕贤,都能尽早走出心理障碍的深渊,去享受一个常人的生活。同时,我也祝愿千千万万个慕贤似的家庭,都能及早看到希望的旭日从东方冉冉上升,为它欢呼,为它祝福,为它振奋,为它喜泣……
愿天下人都能享受心理咨询之登天的感觉。
心理咨询小知识:谁创立了系统脱敏疗法?
心理治疗中最常用的方法是行为矫正疗法,而行为矫正疗法中最常用的方法是系统脱敏疗法。
该疗法由美国著名心理学家沃尔普首创的。他坚信人的焦虑和恐惧表现只是一种行为习惯,可以通过控制其上界环境来加以改变。沃尔普尤其反对采用“精神分析”疗法,认为人的心理障碍和变态行为,最好通过建立新的条件反射来根除。他通过教授患者放松自己的精神及逐渐降低使其对某些事物的焦虑和恐惧,来消除患者的紧张情绪。
沃尔普于20世纪40代在南非开创“系统脱敏疗法”。60年代,他的这一疗法开始引起心理学界和医学界的重视。70年代以后,它便成为整个心理治疗行业中最常用的疗法这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