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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节

科学中的革命-第2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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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他大胆引入了以后所谓的“等分点”,这样沿某段弧线的非匀速运动相对于这一点而言,看上去就像是匀速的运动了。从准确性观点的角度讲,这是向前迈进了一大步(参见图5),而且它的确是开普勒以前对行星运动最完备的解释。然而,哥白尼却认为,等分点的使用违背了基本的原则,他把自己最初的研究集中在设计一个由太阳、行星、月球以及恒星等组成的系统上,在这个系统中,行星和月球以匀速运动的方式沿着一个圆周滑行,或者以这种运动的某种组合的方式运动着。    
  哥白尼为他的天文学提出了两个目标。他要与已知的托勒密模型所展示的(并非是实际观察到的)那些运动取得一致;同时他还要坚持所有天体的运动肯定都是匀速的圆周运动这一物理学原则。哥白尼在《短论》和《天体运行论》中都提到并且赞同古代的卡立普斯和欧多克索斯承认的学说,在他们的学说中,圆周运动的组合(或天球的自转)已经被用来说明各种现象了;不过哥白尼认识到,这个特殊的体系还有不少缺陷。从所涉及的数字结果方面看,哥白尼在《短论》中相当大的部分所写的都是托勒密和“大多数其他的”天文学家的行星理论,这些理论都使用了本轮(参见图6);然而正像哥白尼(在《短论》的引言中)痛心地指出的那样,引入“等分点”这一事实意味着,“任何一个行星,无论是在它所依附的天球之中,或者相对于它的特定的圆。已而言,从来都没有进行过匀速的运动。”正如诺埃尔·斯韦德罗(1973,434)业已指出的那样,哥白尼“在其对托勒密模型所作的评论中……承认,从计算的角度看,对行星运动的这种描述是准确的,”但是,他“根据原则,反对那种违背匀速圆周运动思想的做法。”人们普遍认为,哥白尼坚持匀速圆周运动,乃是哲学的或形而上学的教条向柏拉图倒退的一个组成部分,然而斯韦德罗(p.435)却为哥白尼的立场(至少是为他在《短论》中的立场)提供了一个物理学基础,而且他得出结论说:“对于(诸如有关天体特有的运动的哲学的或形而上学的原则)这类事物的思索,不属于数学天文学的领域。”    
  哥白尼显然以为,他在天文学取得的重大成就之一,就是恢复了匀速圆周运动的原则。他的追随者伊拉兹马斯·莱因霍尔德断言,在哥白尼看来,与把地球从宇宙中心的宝座上撵走而把太阳定为宇宙中心相比,排除了等分点并且退回到纯匀速圆周运动的思想上则是更有意义的贡献(欧文·金格里奇1973,515)。伊拉兹马斯·莱因霍尔德完成了《普鲁士星表》(1551)的编写工作,他在他本人收藏的一本《天体运行论》的扉页上(用拉丁文)写着:“天文学公理:天体的运动是匀速圆周运动,或者,是由匀速圆周运动部分合成的运动”(金格里奇1973,515)。    
  如果恢复希腊人的这种匀速圆周运动准则也算是革命的话,那么可以说,曾经有过一场只限于思想复古意义上的哥白尼革命,一场涤罪仪式,在这一过程中,后出现的革新都将被排除;这可不是那种新的彻底破除旧的东西意义上的革命,而“哥白尼革命”这一名词通常所指的,恰恰是这种新的意义上的革命。哥白尼的论文可以看作是对匀速运动的告别辞,至少,他希望被理解成这样。倘若如此,那么,正像O.纽格鲍尔指出的那样,这在哲学上比在天文学上更为成功,这是因为,如在不到一个世纪以后伽利略所证明的那样,行星的运动并不是匀速的,只用简单的匀速圆周运动的合成并不能十分准确地描述行星的运动。    
  哥白尼对天文学的影响    
  哥白尼写《天体运行论》,首先是要写一部天文学专著,而不是对地球运动问题进行哲学探讨。《天体运行论》的任务就是像托勒密所做的那样、像他的那部伟大论著的标题中所暗示的那样,展示出宇宙的“数学结构”。哥白尼在其论著的前言中强调了书的数学内容,他指出,在这里“数学是专为满足数学家的需要的”;这一点,在书的扉页上那句印成希腊文用以警告读者的柏拉图的名言中表现得尤为突出:“不懂几何学者就此止步。”《天体运行论》出第一版时,全书共计391页,其中只有14页的篇幅论述的是普遍规则、物理学原理、他的哲学观点以及他认为地球而非太阳在运动的理由。这里包括了哥白尼的这样一些论据:行星的表现运动是由于它们在各自围绕太阳的轨道上的运动引起的,这种表现运动,则因地球每年的轨道运动所引起的观察位置的变化而有所减弱。这部专著的绝大部分讨论的都是“难啃的”数学天文学。哥白尼说明了怎样确定行星和月球的经纬度,以及怎样处理整个行星现象和月球现象领域中的问题。哥白尼为外层的行星即火星、木星、土星等的运动以及内层的行星金星的运动设计了一组运行轨道;水星自身需要有一种特殊的截然不同的运行路线。月球的问题暂且不谈,后面另作论述(参见下文)。哥白尼与托勒密不同,他对使用等分点持蔑视态度,正因为这样,他不得不引入了一种轨道套轨道的烦琐的体系:一个本轮的中心在一个均轮上,而另一个小的本轮的中心又在这个本轮上。由于哥白尼的模型是直接从托勒密的模型那里演变过来的,因此,为了能适于日心说的处理,哥白尼把行星天球的中心定在空间的一个虚空点上——亦即地球天球或一种“平太阳”的中心——一而不是把行星宇宙的中心定在太阳本身上。所以事实上,哥白尼的《天体运行论》的学说,并非像人们通常描述的那样,真的是日心说(或以太阳为中心的)理论,而只是太阳静止说(即太阳是不动的)理论。现代天文学中真正的日心说体系,并不是哥白尼而是开普勒在其1609年那部论述火星的著作中引入的。    
  不过,对于天文学家来讲,重要的问题并不在于有关太阳为静止、地球在运动的证据是否比有关地球为静止、太阳在运动的证据更为令人信服(如书的第1册的开篇所讲的那样)。相反,天文学家必须要做的是去判定,有关行星的、地球的(与太阳的表观运动等价的)以及月球的运动的数学理论,是否优于人们在托勒密的《天文学大成》和以后的星表中所看到的那些数学理论。这个问题包括两个方面;(1)哥白尼的计算方法所得到的结果是否比托勒密的方法更符合观察结果?(正如我们马上就会看到的那样,答案是:否。)(2)哥白尼的计算方式是否比托勒密的方法用起来更为容易(即更为简便)?(尚未有证据表明,这个问题在16世纪末曾有人讨论过。)    
  可以把这两个问题作为与哲学争论(匀速圆周运动是否为必要条件)或宇宙论争论(“真正”运动着的究竟是地球还是太阳)毫无关系的问题提出来。对我们而言,不了解有关地球运动的哲学讨论或宇宙学讨论,似乎就无法对计算方法作出评价,但在17世纪,这两个课题是分开来考虑的。也就是说,哥白尼的数学天文学独立于其宇宙学,它被认为是进行计算的一种假说基础。确切地说,《天体运行论》出版时事实上曾有过一段哥白尼本人写的卷首语,这段卷首语是赞成这种看法的。到了17世纪,人们开始认识到,这段说哥白尼体系只能被看作是一种计算假说的卷首语,其作者并非哥白尼。不过,直到19世纪初,博学的天文学家一史学家J.B.德朗布尔依然认为,这篇关于假说的声明是哥白尼本人写的。    
  在考虑天文学中(而非圆周运动的宇宙学或哲学中)可能发生过的哥白尼革命时,我们必须把哥白尼计算地球运动(或太阳的表现运动)、行星运动和月球运动的系统与托勒密的系统进行比较和对照。哥白尼的方法是否为天文学家提供了更为准确的结果呢?欧文·金格里奇用计算机查明了16世纪这些行星实际所处的位置,并把这些结果与16世纪托勒密星表的制作者所得出的结果进行了比较。他发现,火星黄经的误差为5。。但是他指出:“正如开普勒在其《鲁道夫星表》中所抱怨的那样,1625年哥白尼的火星误差已经接近了5。”(金格里奇1975,86)。简而言之,哥白尼的结果在数值方面并不比(假定要用它们去取而代之的)托勒密的结果更为完善。如果哥白尼采用伯恩哈德·瓦尔特的而不是他本人的观察结果(参见R.克雷默1981),他也许会大大降低这些误差。    
  哥白尼本人以为他的行星天文学能准确到什么程度呢?据雷蒂库斯记录(《新星表》…MDLl,p.6;参见安格斯·阿米塔奇1957,153),哥白尼曾经说过,如果他的行星理论能与所观察到的行星的位置相符合(亦即,精确到10弧分以内),他本人也会像毕达哥拉斯当年发现那条著名的以其名字命名的定理时一样兴奋不已。然而事实上,哥白尼从来没有达到这样准确的程度。要想了解这一准确值的大小,也许有必要指出,观察者的肉眼平均只能分辨出两两一对相距4弧分的恒星。按照纽格鲍尔的观点(1968,90),在16世纪末第谷·布拉赫以前,精确到IO弧分人们就会认为观察与理论完全相符了。没过多久,10弧分便被人们认为太不精确了,一个理论如果与第谷·布拉赫所确定的火星的观测位置之间有接近这个值的差额,那就可以认定该理论是没有价值的而且应当抛弃。对开普勒来说,在第谷对行星所做的观察中,哪怕是8弧分的误差也是难以想象的。第谷所确定的一些基本星的位置,一般与它们真正的位置相差不到1弧分(A.贝里1898,142),而且可以设想,除了几个例外的情况外,他所确定的行星的位置的误差还没有超过1弧分或2弧分的。在《新天文学》中(1609),继承了第谷·布拉赫观察的开普勒写道(贝里译本1898,184):    
  既然神明出于仁慈赐予我们第谷·布拉赫这样一位最为细心的观测者,而他的观测结果揭示出…计算有8弧分的误差,所以我们理应怀着感激的。心情去认识和应用上帝的这份恩赐…因为如果我认为这8弧分的经度可以忽略不计,那么我就应当完全纠正第十六章所提出的…假说。然而,由于这些误差不能忽略不计,所以,仅仅这8弧分就已经表明了天文学彻底改革的道路;这8部分已经成为本书大部分内容的基本材料。    
  那些认为天文学中曾有过哥白尼革命的史学家们,喜欢引拉兹马斯·莱因霍尔德的(《普鲁土星表》或《普鲁士人星表》)为证,这部书的书名是为了纪念两个“普鲁士人”:哥白尼及莱因霍尔德的赞助人普鲁士公爵奥尔布雷克特。这部书出版于1551年,即《天体运行论》出版仅八年之后,它被公认是属于哥白尼体系的一部著作,尽管星表精确到孤秒“而哥白尼只精确到孤分”(德雷尔1906,345),但该书的总体安排还是遵循《天体运行论》的模式进行的。这些星表获得了真正的成功,无疑这“提高了哥白尼的名望”(金格里奇1975a,366),不过,他那使“行星参数有些小的改动以便使它们更加准确无误地与哥白尼所记录的观测结果相吻合”的方法,却系“徒劳无益之举,因为哥白尼所确定的行星的位置存在着一些错误”(p.366)。德雷尔(1906,345)得出结论说,由于“新近的观测极为贫乏,”莱因霍尔德的星表“并不比它们所取代的那些星表好到哪里…而且,在第谷和开普勒的工作取得成果之前,也不可能有什么更佳的进展。”    
  有一点(欧文·金格里奇提醒我注意到了这一点提至关重要的,这就是,在16世纪末,事实上尚未有人按照哥白尼的。小本轮体系计算过行星的位置(在哥白尼的这一体系中,小本轮或小圆的中心在本轮上,而本轮的中。动则在均轮或参考圆上)。他们只是借用哥白尼的《天体运行论》中或莱因霍尔德的《普鲁土星表》中所列出的星表的内容。此外,哥白尼所用的是终端位置而不是平均位置,因而,从来就不存在是否应增加或减去某个修正值这种模糊不定的问题,而这种问题却是古老的(以平均位置为基础的)星表的一个特点,这是一个严重的疑难问题,而且是误差的根源所在。这样看来,《天体运行论》中的星表对计算天文学有过实实在在的(而且是有益的)影响,尽管哥白尼的太阳不动说的天文学的基本特征并没有产生这样的影响。然而人们认为,构成哥白尼革命的恰恰是哥白尼天文学的那组概念以及它的宇宙体系,而不是他计算出的星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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