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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节

抓痒-第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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者的死吸引了你,给了你一个突破的豁口。你要做做可以把你毁灭的事。那是一种反抗。那
是被阉割后的狂狷。

    可是你又回来了。你其实只是在摇摆。在摇摆中才有宁静。就像我们婴儿时代的摇篮,
在摇篮的摇摆中才可以进入梦乡。有时候你会痴痴看着摆来摆去的钟摆,这时候你的潜意识
会被唤醒。变成甲虫的格里高尔。萨姆沙,不就喜欢倒挂在天花板上摇来晃去?

    现在你感觉到太阳晒到身上,暖洋洋的。这时候应该是你的登山锻炼时间。在登山者中,
你是属于最迟上山的那一批。登山者分三六九等,在时间上体现出来。天蒙蒙亮,就骑着自
行车,或是乘着头班公交车来的,是工薪族,他们必须赶时间,登山,下山,上班;最迟上
山的就是你这一类不需要上班的,开着公司,别人给守着,自己悠哉游哉开着车来。还因为
你们有夜生活,早上要睡懒觉。可是还得锻炼身体。到了相信锻炼身体,相信医生的忠告,
是不是说明你已经虚弱了?人必须有点恶习的,你知道。恶习才是养人的东西,比如抽烟,
比如喝酒,比如赌博,比如搞女人,比如吸毒,比如骂娘,比如睡懒觉,比如随地吐痰,不
讲卫生,还比如豁出去打破什么,干一干惊世骇俗的事情。甚至是死。

    总有一种力量在跟生活的惯性腻歪着。目标越明确,就越要打岔。当你在恐惧一个东西
的时候,你不知不觉又会倾心与它。比如面对恐怖案件,你也觉得换成我也要这样做;有恋
人情死了,你也会产生代入感。可其实你并没有情人,你没有所爱,严格上说,这世界上没
有你觉得值得跟她共赴黄泉的女人。

    所以你喜欢上网。你在网上向人称:你是吸毒者。你把自己打扮成堕落者,痛苦。然后
你让大家来安慰你,拯救你,你就躺在大家怀抱中撒野,像个被宠坏的孩子。

    有时候你想冲到街上去,大声嚎叫。大嚎一下。你常常想这样做。你想这样一来胸口就
会顺畅起来。有一次你把车开到一个旷野,想在那里嚎叫几声,可是当你张口时,忽然又迟
疑了。你怀疑在哪个山坳里,哪个草丛中会藏着谁,他们会看到你这样子,听到你的声音。

    有时候,你甚至想拿一把枪,走上大街,对准一个你根本不认识的人,一个跟你根本无
冤无仇的人,就是一枪!

    有一次,你对人家说,我破产了。莫非你真有希望自己破产的潜意识?觉得自己逼近了
死亡,只有这样夸大的虚构,才能彻底挖出痛苦。就像把自己掏空。

    现在你觉得肚子真的被掏空了。以往这时候,妻子都已把饭给准备好,她自己先上班去。

    把饭煨在锅里。现在,没有人给你煮饭。虽然你可以到下面吃。饭店内外任何一家餐馆
都为你开着。但你并不准备吃。你不吃饭,不登山锻炼,要把自己身体饿瘪,搞垮。你躺在
床铺上,感觉到肚皮贴在脊梁上,整个人仿佛虚空起来。有一种冥然与世隔绝的感觉。好像
把自己沉到了海底。可以什么都不管,什么都不干,什么都不要去想它。

    你第一次感到活得很奢侈。你也决定不去公司。

    你的公司是承包建筑工程的。干了这么多年,在这个城市,已经结成了庞大结实的网。

    你当初下海时根本没有想到。那时你东借西凑弄到六万元,开了家电脑誊印点,打字复
印什么的。总想自己一个读书人,只能干跟文化沾边的事。你曾经还想办文化传播公司。可
是你后来却干起传销学习班来了。再后来居然搞上了建筑。离自己老本行越来越远。有时候
你觉得自己像飘得越来越远的风筝,越来越无法把握那系着它的线,你感到发虚。可你还是
飘下去。

    手机响了起来。你怪自己怎么不关手机。你从来不关手机。总是有人找你。显示的是大
佬的电话。你完全忘了,今天跟大佬有个约。大佬是一个朋友。其实也不能算是朋友,只是
你的财源。因为他,你一次次工程中标成功。要在以往,每次接到他的电话,你都会微微激
动。可今天,你不接。

    大佬是一个第一副市长的外甥。他就是利用这层关系让你屡屡中标的。他就是吃这碗饭
的。他给你们这些开发商牵线搭桥。他自有一套绝妙的办法。副市长喜欢收藏字画,家中有
不少收藏。大佬就先拿你的钱,将副市长的一些收藏高价买走,然后转给你,由你再便宜卖
给副市长。这样就是将来查起来,也没法查什么。可你总怀疑大佬在向你报帐时,已经虚报,
捞了一笔。可是你不好说。大佬总是说:我这是给你义务。要不是咱们这么好的朋友,我才
不干呢!也就是说,他的报酬你还没有给他。

    他收受回扣的方法也同样巧妙。立字据,让你写上借条,因为资金周转不过来而向对方
借款。也就是说,到时候他可以拿着这张借据要求法律维护他的合法借贷权利。每一次你在
这样字据上签字,都有一种屈辱感。有时候你真想不签,不干了。

    而且他还总喜欢说些要不是他你能怎样怎样的话。我操没有你大佬我还不能活了?他还
常常不知是真是假地传达第一副市长对你的关怀,比如现在干得怎么样啦,可不要让我听话
哟。有时候,你真想揍揍大佬。可是你从来没有。大佬的电话也从来没有拒绝。一通电话,
那边总是很了不得一声:啊,我!好像又稳稳把你套住了。现在你想象着那边的样子,这个
大佬一定感到奇怪了。他甚至还没有想到是你拒绝他,还在重拨,一再重拨,像一只急切切
的熊,嘴上骂骂咧咧。现在是他被套住了。

    本来约好今天要谈一个新的一个工程投标的事的,同时你必须把上一次中标的回扣款给
大佬。也就是说,你又有一次赚钱的机会了。虽然扣除所有付出,你仍然有很高的利润。只
要你去。可是去了,就要回到原来的生活中去。你不去。你躺在床上,有一种沉到水底的感
觉,与世隔绝。寂静。世界离你远去。外面有人在轻轻走动,是饭店服务员吧。毕竟是大饭
店,隔音设施很好。有点神秘。一扇门轻轻地关上。这寂静,静得有些诡异。好像发生了什
么。

    发生了什么呢?你从这世界上蒸发了。

    你一直躺到快中午,闭着眼睛。你也不知道自己这期间有没有睡着。你再次睁开眼睛,
这世界好像不再是刚才的世界。你好像到了另一个世界。你想出去看看,看看这个世界。你
走了出去。

    苏州自然是陌生的。你又回上海去。你的公司。公司里雇员在干着,接电话的接电话
(是不是也有大佬的电话?),打报表的打报表。你不在,他们还这样。你禁不住有点可怜
他们。

    你又转到自己的家。你的家单门别院,在浦东新区,有名的高地价的地方。当时你挣了
一大笔钱。做的是安置房工程。不明白的人都以为搞安置房没什么钱可能,其实其中利润空
间大着呢。光是地价估算就有很大的灵活度。开发商跟政府部门相勾结,哄抬地段。地段级
别上去了,所参照的价格也就上去了。在这基础上再优惠价格也还是高的。所谓解困工程,
油水更大。

    家里房门紧闭着。你看着这个房子,自己的家,觉得有点陌生。

    你知道这时候这房子里不可能有人。妻子上班去了。她有课。一个教师有课是雷打不动
要去的。家里静悄悄的。沉静得有一种吸力。也许你们没雇保姆,就为了这个家有这种吸力?

    你察看家里的变化,在你离开的这段时间里(其实只有十个小时)的变化。没有变化。

    只是静。这静让你喜欢。这个家总是太热闹了。妻子一个人就可以把它闹成一个戏台子。
红红火火?你上了楼。上楼时,你忽然希望她猛地从角落闪出来,吓你一吓。你也不知道自
己怎么有这种希望。你们不是吵了架了吗?可是她没有闪出来吓你。她确实上班去了。

    你进了卧室。卧室很暗。床整得好好的。你仔细瞧妻子的枕头,希望看到她的泪迹。她
昨晚哭过了。可是没有泪。你怅然坐到床上。这时,电话铃响了。

    是大佬的。你的电话机有来电显示。你蓦然发觉在床头柜上压着一张小纸条。是妻子的
字迹,告诉你大佬找你,急事!这么说,大佬也打电话到我的家来过?当然。

    可是,妻子怎么知道我会回来?你猛地跳起来。好像一只被套住了猎物。

    你逃将出去。

    现在,你不知道自己该到哪里去了。

    你有很多钱。有很多可以去的地方。除了这房子,你还在襄阳路和杭州分别有两幢别墅。

    价值几百万。专门雇人平时看着,到你们要下去居住前,让那人打扫干净。不像别的人,
下去后忙着整理,把休假时间用了大部分,勿宁是去大扫除。你这是真正意义上的拥有别墅。

    可现在你发现,那其实是给自己找了个看守。

    当然,桑拿,俱乐部。你光是俱乐部的会员卡就有好几张。可是,去那里就以为着你重
新被纳入这世界的轨道。

    你蓦然觉得自己真是个乞丐。

    你在自己家附近的一家旅馆住了下来。可你的宝马会暴露你。你把它放在很远的一个停
车场。然后,打出租车到了那旅馆。你找了一间能望得见自己房子的房间。为什么要这样?

    你告诉自己,是为了监视。

    你买了一台望远镜,监视它。好像在窥视别人的家。服务员小姐好几次进来,看到你在
窗户端着望远镜在看,神秘地笑了。你知道她在笑什么。她怎么知道你是在窥视自己的家?

    妻子回来了。她先进了卧室看那张小字条。纸条没动,还压在那里。她一屁股坐在床沿
上,神情沮丧。大佬找不到我,你也同样找不到我!你关了手机。你感到得意。

    然后她去做饭。她的样子孤独极了。家里异常冷清。她是最怕冷清的,你知道。你觉得
解气:这是对她的最大报复!

    她在吃饭。用筷子挑着饭粒。桌上东西是从来没有的简单。她怎么不保持她富裕家庭餐
桌规格了?

    然后她懒洋洋躺倒在沙发上。这倒是你从没看到的。她总是那么生龙活虎,好像永远不
知道累。她是病了么?你看出了她的黑眼圈。也许她真是哭过的。她后悔了吗?可是她后悔
什么?她并没有跟你吵,让你走。她有什么错?

    你开始可怜起妻子来了。当初恋爱时,她是常让你可怜的。什么时候不再可怜她了?

    你的心理开始有了压力了。不像原来那么轻松。好像有个势当力敌的东西在跟你较量。

    这时,你感觉到家里的电话铃响了。

    妻子跳了起来。也许她以为是你的电话。她在听电话。她企图说什么,对方已经把电话
挂断了。

    她变得慌乱起来,在屋子里打转。乱转。她开始拿拖把,拖地板。

    好像电话又响了。她丢下拖把急奔过去。可是仍然没有给她说话的机会。

    对方是谁?

    她没有再去拾起那拖把。她蹲在电话旁,身子像被煮熟的虾一样弯着,好像再也承受不
住了。

    到底是谁?大佬!

    他到底对她说了什么?

    妻子弯着的身子,好像一口弓。你就是执弓弦的那一端。也许自己还爱着妻子?

    毕竟是妻子。毕竟是自己的家。很多男人时时巴望着抛家离妻,可是一旦真的到了这时
候,他又会茫然不知所措。

    可你没有回去。你又住了一天。那弓的张力越来越大。时间越久,那拉力越大。你觉得
自己要崩溃了。

    你开了手机。你想好了,假如是大佬先打来,你就狠狠操他一顿:你他妈的找我老婆干
什么!假如是妻子,她一定会告诉自己大佬来电话,你就借此回家。

    是妻子先打来了。

    你奔回家去。

    妻子对你如此迅速到家似乎很意外。她甚至还没有准备如何好完整叙述所发生的事。好
在她是教师。她抓了最要点的:大佬威胁说,不但要上法庭,你以前所承建的项目都要面临
安全再检!国家在搞这个运动。

    我怕他?你冷笑了。

    算了。妻子说。

    就是!我还怕他了?你更说了。好像在故意制造事端:一切都是大佬惹的祸。只是因为
大佬。你恨大佬。你说着又要往外冲。你的胳膊被妻子拖住了。你已经很久没有接触过妻子
身体上的任何部位。你感到微微的颤栗。很奇怪。你软了。

    你不要去……妻子哀求道。

    早就想揍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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