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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节

抓痒-第2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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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离?离了后怎么办?

  你愣了。怎么?难道你经济上不能独立吗?

  不,我很独立。

  对啦。你说。有法律保障你的权益。你可以分得家庭共有财产。

  我知道。她说。法律是会保障我的。这不是问题。而且我自己也足以养活我自己。何止是养活呀,我可以活得很不错。我有很好的工作,收入不低。

  那么你怕什么呢?难道你会再没有人要?到了二十一世纪了,人们已经不会对离婚女人产生歧视了。

  我知道不会。人类已经很文明了。给了我这样的女人足够的生存空间,我可以自由地呼吸空气。谁也剥夺不了我的自由。正因为太自由了……

  什么?你问。

  你会骑自行车吗?她忽然问。

  什么?你吃惊。还什么会骑自行车呀。已经都到了拥有私家车时代了。她怎么了?

  她又说:你最初学骑自行车,遇到过危险吗?

  那倒有。

  我骑上了自行车,车轮向前飞奔。她说,我感到害怕,我想爬下来。我想刹住车闸,可是车闸失灵了。好像一个玩忽职守的卫兵,他也陶醉在车轮的飞转中。我不能爬下来。车轮向前奔跑,我在上面,你看我会骑了。我自由了。可是我吓坏了……

  后来呢?

  后来我跃了下来。我摔倒了。我摔伤了。她说。在你们恋爱时,她曾经跟你说过这事。你没有料到,她会用来引喻自由。你没有料到,她会这么看待自由。

  我的处女膜摔破了。她忽然又说。

  你一愣。真的。所以你没有见到她流过处女血。你也没有在意。现在这时代,谁还这么老传统,在意这处女血呢?

  可是,没有血债的婚姻,以什么作为保障?钱?地位?道德?奋斗史?都太轻了,太外在了。

  只有血腥,才成仪式,才成震慑,才成保障。你忽然觉得了。希望血腥。太自由了,就无所谓了。就像面对着没有血缘关系的孩子。

  那么,你问她。你后来怎么面对你的丈夫了呢?

  有什么怎么面对的?

  你不是已经破了处女膜了吗?

  破了就破了呗。她说。当时确实是那么想的。

  那么你知道你丈夫他是怎么想的吗?

  不知道。她说。他也没有问。他没有问,我想他也不会想什么的。

  不,你错了。你叫。你把男人看错了。男人其实是很在乎这的。这绝对不是什么可有可无的东西,它代表着贞洁。你说。这话说出来也显得那么可笑,你感觉。可是你是真诚说它的。因为你发现了,自己的妻子原来是贞洁的。尽管你原来并没有怀疑过她。可是你在潜意识中,你觉得并没有真正应有她。其实你是拥有她了。

  你们的关系还是有希望的。你忽然又萌生出了希望。你要爱她。你要和她做爱。没有做爱,谈何爱?

  可是她却在屏幕的那一边。

  可是你不能暴露出你就是她的丈夫。

  你只能在这边做。

  这是对你们新婚之夜的弥补。不,在那之前,你们就已经做过爱了。这是对你们的爱的弥补,从最初开始。

  站在现在,弥补过去。假如当初像现在这么矜持,假如现在像当初那么纯真;假如现实像虚拟这么热情,假如虚拟成为现实……

  但是是不可能的。你不是她的丈夫。她的丈夫已经被她抛弃了。你已经被妻子抛弃了。你孤身一人。没有人。只有你自己。那阴道是你自己的手。是你自己摸自己。那个阴部跟你没有关系。它遥不可及。你就是摸上显示屏,显示屏也只是一块玻璃,平面的,冰冷。连人造阴道都不是。

  你冷冷地,冷冷地享受着。冷冷地陶醉着。你的动作幅度加大,像拉着琴弓。这是个冷抒情的时代。那阴道不是阴道。那让你感到快感的是自己的手,自己的温度。自己玩自己好玩吗?有趣吗?那其实也并不是在性交,并没有交。不,连性也没有。这只是在玩。小孩玩玩具。一个人在玩。妈妈不在家。只有四面墙壁。荒凉。

  自己逗自己玩。自己满足自己。自己娶自己。没有同伴,你是没有人跟你玩的孩子。也没有观众,没有人欣赏,没有掌声,无人喝彩。你好委屈。

  可你不能让自己这么感觉。你要觉得是在操她,操她!操她!我操你!操你!操你!你委屈而凶狠地叫着:我要操死你……你扁着嘴,倔强地,耍脾气地,固执地,同时又有点自得,孤傲。你套弄自己阴茎,像渔夫拉网,梗着脖子,脑袋别过去,别过去……我要让你后悔!让你后悔!让你羡慕我……

  你射了。

  精液挂在你的手指上。你把手张给她看。

  你有纸吗?她问你。

  没有。你答。用另一只手敲着键盘。

  那怎么办呀?

  没有什么办不了的。你说。

  你把那只敲键盘的手收了回来,在边上抽屉掏了起来。你掏出了一张美元纸钞。你把它放在镜头前招摇地挥了一下。

  一张一百美元的纸钞。这种钱会令很多人眼睛发亮。你有。你很有钱。这是绝对的现实。

  你把那张纸钞盖到精液上,擦。

  哇——她惊叹起来。

  你多少有被救赎的感觉。这是多么奇妙的创意!把美元当做草纸。简直天才!视金钱如粪土。

  你又抄出一张来擦。一张一张美元被你擦过,仍掉。

  一连几次,你都是用美元擦。你很有钱吗?有一次,她问你。

  当然。你回答。

  你做生意?

  是的。

  做什么的?

  开发商。

  哦,就是杀人犯喽。

  你一惊。怎么说?

  你看啊,你搞的都是豆腐渣工程。那些住在里面的人,那些进进出出的人,随时都可能被你埋葬了。你明明知道还要这么做,你是个故意杀人犯!视人的生命为草芥,为猪、为猫、为狗……

  我承认。你说。

  所以你是杀人犯。

  你不是吗?那些猪呀,猫呀,狗呀,它们为什么就该死呢?就可以杀了吗?每天都在屠杀生命。杀鸡,杀鸭,杀鱼,杀植物,杀了吃,为什么偏偏人不能杀、不能吃呢?无非也是肉,肥肉,瘦肉,上排,排骨,蹄膀,筒骨,下水……吃它们就比吃人来得高尚吗?

  我没说我高尚。

  你卑鄙?

  当然。

  操!这个世界以卑鄙为荣。你想。你凶恶?你又问。

  是的。

  人是这个世界上最凶恶的野兽。什么都吃。把人家的卵也拿来吃。人类还有什么不能吃的东西?即使是有毒的,也可以剔除毒素以后再吃。

  那就是我。

  哈哈。

  这是吃的时代。

  这是消费的时代。你纠正。贴段文字给你吧——

  复制粘贴

  在大众消费时代,无论为温饱的博斗,还是为输赢的较量,最终全部归入一场巨大的游戏。大众消费社会的所有成员,或者说,西方现代生活方式的所有参与者或分享者,无论其主动还是被动,一般而言都必然卷入这场巨大的游戏。这场游戏为欲望和能量的表达提供了疯狂的形式和机会。而欲望和能量的疯狂表达,则迄今为止最大限度地唤醒了人身上潜在的兽性。在大众消费社会中,阴暗角落潜藏着防不胜防的兽性和猎杀者。彼此都不能幸免。

  你也不能幸免。

  是的。

  你是干什么的?你问她。

  我嘛,她说。猜猜看。

  把手拿出来看看。你说。

  为什么?看人家女人的手,居心不良。她说。她做出害羞的样子,把本来还靠近镜头的手往后缩。

  都到了这份上了,居然还害羞。这是一种做态,一种挑逗。你更被刺激了。

  我就是居心不良,你说,我是杀人犯嘛!

  那我没办法了。她说,谁叫撞上了杀人犯了呢!她说。把手放近了镜头。

  那是一只把菜瓜、烤肠和人造阴茎塞进阴道的手。一只充满邪气的手。虽然那手已经洗得干干净净了。虽然又拿上了课本和粉笔。

  看你的手,指纹里有着白色的粉末,你是卖白粉的!你说。

  什么?她叫。

  不是卖就是吸。

  什么!

  要不就是粉笔灰,你是当老师的!

  她咯咯笑了起来。把手收回来,好像让自己看着。说不定我就是卖白粉的呢。她说。

  那你是……

  骗子!她自己说。简直自虐地。

  我是教师嘛!她说。

  她居然自暴家门。她为什么不撒谎?

  你说,教师怎么是骗子?

  你想想,我有那么多学生。源源不断。我给他们白粉吃,我让他们相信,假的东西是真的,幻景是真实的,让他们去追逐呀。其实我自己心里很清楚,我自己压根儿就不相信,可是我却要他们相信。

  对啦!直到他们走入社会,发现什么也不是,什么也没有,他们只能死。你说。

  那也未必。她说。他们还可以去骗下面的人呀!我们不是就前面的人骗的吗?我们的长辈们,他们就这么骗我们,要好好学习,做好人,对未来充满希望,拼搏,奋斗,然后一切就好起来啦,日子就好过起来了,就有钱了。对啦,你有钱,有钱的感觉好吗?

  不好。

  说说。

  钱多,耻辱也多。就像阿崎婆的金戒指。

  你说。你还记得阿崎婆。日本电影《望乡》中的“南洋姐”。那时候你才五六岁。有一次从电视上偶然看到那场面。大人们也不知道会演到这些,慌得措手不及,把你轰了出去。你就从外间窗户看进去。你看到了老年回乡却不被兄嫂接纳的阿崎,把她所积攒的金戒指什么的乱挥乱洒,你忘不了那悲得像猫一样的哭声,你还以为是笑呢。

  每一个金戒指,就代表着你接一次客——这是里面的台词。你呢?你有多少金戒指?多少财产?你接了多少次客,当了多少次妓女?所有的财富都是卖身得来的。所以的富人,都从妓女干起。

  真想杀了他们!你说。

  杀吧!她说。没有问杀谁。好像已经很明白了。没有必要问。没有必要说。彼此都知道为什么恨,怨恨的对象,一种奇特的默契。所以只要出了一个暴民,大家反应的,不是责问,而是叫好。

  杀了?你问道。

  杀了!她说。

  那就杀了他!

  好啊,先杀那个皮条客!你说。那家伙最讨厌啦!你看他那鸟样。操!还不就因为他舅舅是副市长?

  你指大佬。

  那就杀了他!她说。

  可他是市长的亲外甥呢!你又说。你故意把副市长说成市长。

  你怕吗?

  怕什么?你应,老子就专杀这样的人!老子还要杀他舅呢!

  他舅?就是市长?

  对!

  杀了!她说。要是她知道对方是她的丈夫,她会这样怂恿他吗?对方是跟自己紧密联系在一起的。这不是电影,不是看别人的新闻,不是隔岸观火。荣则俱荣,损则俱损。

  你问:怎么杀?他有警卫呢!接近都不可能。

  你有枪吗?

  你一跳。枪?曾经有人向你兜售手枪。你没有要。当时你想,要枪干什么呢?自己这种人,只有别人杀自己的份,没有自己杀别人的份。自卫?像那个卖枪者说的。可是你总不能随时把枪揣在身上呀?即使是晚上睡觉,也不能把它藏在枕头底下,那样是会睡不安稳的。

  现在你忽然觉得很需要一把枪。

  这是一种盲目的屠杀。这屠杀仿佛更带着快意。因为盲目,所以更快意,就好像你跑到大街上去,朝随便的什么人开一枪,或随便把哪幢房子给炸了。

  你真的觉得自己想去做。也许你其实一直需要枪,心中一直需要着,渴望着。

  我没有枪。你懊丧地说。很认真地懊丧了。我有钱,可是我没有枪。

  钱不能换来枪吗?

  不能。钱是软的,实际上并不能让你硬起来。只配用钱去笼络,卖通,贿赂,或者说去捐献吧,永远只能这样,永远成不了真正的主人,就像,科威特。就像,日本人,出钱买单的冤大头,窝曩。

  怎么说?

  永远是孙子。你说。我就是一直在他妈的干这样的事。贱事!我搞开发。没有政策,你开发个屁啊!有了政策,才有了项目,项目是必须用钱来换的,钱来铺路。说白了,就是贿赂。你以为我愿意吗?愿意讨贱?见了那些乌龟王八蛋,老子只觉得恶心!巴不得走远远的呢!谁那么贱?可是我必须做!就为了钱。要不然就没有钱。没有钱,贱!有了钱,更他妈的贱!你去问问他们是不是觉得我特别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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