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爷小说网 > 社科电子书 > 张曼菱评点红楼梦 >

第22节

张曼菱评点红楼梦-第22节

小说: 张曼菱评点红楼梦 字数: 每页4000字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阍炀土艘慌煌诖蠹夜胄悖嘤斜鹩谛〖冶逃竦闹泄媾印A罟沤裎娜丝筛杩善
  三、 《红楼梦》用以作原型的这个大家庭就在金陵,并且因为亦官亦商的缘故,与秦淮河上的游乐妓馆来往密切,府上风气亦大受其薰染,奢靡淫逸,纷纷仿效。甚至女眷中可能有来自秦淮河青楼之人。故事性情亦别样花致。曹家为世袭江宁织造,祖孙三代在江南先后共历六十余年。这个推论倒套得上去。曹家被雍正帝抄没,“唯余京中住房二所”。雪芹是在未成年之龄遭此变故而回到北京的。敦敏赠其芹圃诗中有“燕市哭歌悲遇合,秦淮风月忆繁华”之句。敦敏为曹之密友,“秦淮风月”四字必不是牵强而作。且敦敏居北方,此四字来路只能是曹雪芹。所以对于《红楼梦》一书的作者,家事与秦淮风月是一体的。
  “红楼”今何在?
  它令人联想到“上有天堂下有苏杭”,联想到江南秦淮,石头城,中国锦绣江山文明精粹集中之地。
  “红楼”,其字样,首出于第五回“游幻境指迷十二钗,饮仙醪曲演红楼梦”。
  而其实无论是大观园,还是幻境里那些“司”以及宝玉所见殿阁处所,并没有一处叫“红楼”,或是竟带红色可能称之的。就书中极其称赞的房子,秦可卿的卧室,风流备至,却不能称为“红楼”,倒是红楼的风格。
  其实《红楼梦》中处所皆为馆轩院阁,亦少有“楼”,凤姐住的称为抱厦,只有可卿所上者,为天香楼也。
  可见“红楼”并非实指一座楼房,而是一场繁华温柔生活的化身,灵魂,氛围。
  翻尽全书看,倒是所谓“昌明隆盛之邦,诗礼簪缨之族,花柳繁华地,温柔富贵乡”这四句话,才是“红楼”的总体背景。
  “红楼”,只是一种富贵温柔的形容,并非实楼,真的有一座楼叫“红楼”。
  红楼乃才子淑女、佳情乐事处,温馨色也。
  红楼乃历者心中一史本,乃作者魂中一梦,千情万郁结之地,是太虚幻境的人间造影。
  何来群芳聚《红楼》?
  疑是秦淮河上影。
  今我提出此说,并非要以石破天惊之说,喧哗于世。乃是侧重于一种文学精魄的转移,一种历史投影的再现,而非是又来一番实证索隐。
  “意识流”这个东西,我看还不只是一种写作手法,也不仅只是一种个人的精神活动,而是一股巨大的历史文化的积淀,飘流,承接,转移,混同,合一,分流,接纳,深化与精辟的过程。
  真正的文学史也是心灵史,亦是一个意识流的深海。
  《红楼梦》作者开头就说“朝代年纪地舆邦国,却反失落无考”。这种“失落”,指的是在一个漫长的成熟的创作过程中,一切俱已经融会贯通,素材俱都消化如饴,变成了作者的创意,是一件全新的艺术品,就不要去生搬硬套地扣死在什么史实,人物头上了。
  《红楼》一书,无疑是中国人性文学的无数涓流汇成的巨川大海,在它后面有着极其宽阔的水域。政治危网逼使作者创造和发展了这一含蓄双关寓意等艺术,但决定性的仍然是作者酷爱深厚的中华文化底蕴,仅有“政治需要”,是决然不可能写出这一部打动天下人数百年的鸿篇巨著的。
  红楼梦的底蕴首先是“人”的主题,人性与人道人情人权。总之,人生是第一性的。“史”则是第二。寓史借史假史演绎史。“借典”为第三,它借助诸多中华文粹中的典故诗词意象意境,来传递中华民族文化的基因型密码,贯通和创造出了原本文化意象中新的关系与联想。
  一部大书,传到今天,对于最广大的受众来说,它的构思创作过程,如何成书等等,也许已经不重要。
  重要的是它本身的具有的那惊天地泣鬼神的人性感召力量;是它那汇百川而成巨流的中国式的艺术瑰美;是它所塑造的穿透岁月弥新弥生的诸多人物形象,以及它留下给后人的灿若朝霞,渺若烟水的无限想象。
  这无限的想象也是一种文化的再创造。 
 



 

   
《红楼》傲骨辨(1)
 
  《红楼》傲骨辨
  ——驳王蒙所谓“不奴隶,毋宁死”
  翻开刚到的《文学自由谈》(2005年2期),瞥见一篇《红》评。
  王蒙先生这篇“《红楼梦》中的政治”不同于寻常流水文章,没有从书中拎出来的那种“顺”,更不是“掉书袋”式的浮。字字新颖寻味。
  看这样的文字,才知道什么是阅历、什么为“评资”。若不是亲身在中国的政治中翻过跟斗,谁能够说出这些剔筋出骨的见地?
  但其中提出了一句口号,套在《红楼梦》一干富有反抗性的女奴身上。读来刺目,这就是所谓:“不奴隶,毋宁死”。六个字,可杀人。
  古有“二桃杀三士”之说,而今以“不奴隶,毋宁死”总结《红楼》女奴队伍里的反抗者,直可杀死古人,噎死今人。读之如鲠在喉,不驳不畅。虽只六字,而通篇难书。
  原话是:奴才的描写里头也让人叹息万分,我们都知道一句很有名的话,叫做“不自由,毋宁死”。但是我在《红楼梦》里看到的却是“不奴隶,毋宁死”。因为他对奴才的最大的惩罚,就是把他赶回去,赶出去,让她嫂子来把她领走,配个小子打发出去。从阶级的观点上说,配个小子打发出去不很好吗?取得了自由的身分,是不是?和自己的阶级兄弟结为一体。就说金钏吧,王夫人并没有说金钏你应该自杀,你说是迫害致死吧,起码表面上看不像迫害致死。就说了一个赶回家去吧,她便自杀了。这就是一个“不奴隶,毋宁死”的典范。……司棋又是一个,……晴雯也是这样。晴雯也没说别的,轰出去。
  所以全部引出,因为它实在是让人目瞪口呆。我想众多读《红楼梦》的人都会和我一样,闻之如五雷轰顶。俨然如晴雯听到王夫人称她“狐狸精”。
  照王蒙的说法,王夫人先是把伺候她的金钏儿送给了“自由”,后来抄检大观园时又把一批人送给了“自由”。这是多么大的善举啊!这班奴才不识相,倒以死相逼,活该!有自由不享受,故意作死,来讹诈慈善的王夫人。
  给她们一个自由的天地,可以去应聘招商,可以去留学考博,可以去恋爱幸福,可以去发财致富,可她们贱透了骨髓,就是要在大观园内为奴,不让为奴就要死。这不是难为了辜负了王夫人的一片好心吗?
  一部沉甸甸的千古名著里的一些有着千古生命力和青春感的人物,就这样三言两语地被否定完了。
  我真的是如“大梦方醒”了,这么说:
  原来中国之最大名著《红楼梦》中歌颂、同情、赞美,流传百载的,就是这样一些“不当奴隶就要去死”的人,就是这“不让当奴隶就活不了”的精神。
  原来那晴雯、司棋、金钏诸人皆是不能当奴隶就宁愿去死的,骨子里的奴才。这样的奴才有什么值得同情值得怀念值得歌颂的呢?竟然还有“芙蓉女儿诔”?竟然还好意思写出一部《红楼梦》来?
  真的是“不奴隶,毋宁死”吗? 
 



 

   
《红楼》傲骨辨(2)
 
  其所以得出这论断,是王蒙悬空了《红楼梦》。
  人生活在社会中,尤如水盛之于容器。永远不可能有彻底的自由,就像没有在空中行走的水,那就是雨,很快也要落地,为地所容的。这一点,现代社会与古代社会都一样,都是容器,只是容得如何,相对容得多一些人性和多一些自由而已。
  我们其实也是和晴雯司棋等等一样的,生存在什么容器里,就说什么样的话,争取什么样的待遇。人家争当怡红院内的大丫头,我们要争什么“几级作家”,其实皆是时势所造也。当了“顶级作家”也不见得就自由到了哪里。但还是要争。
  如果生存在那朝代那府里,我们也不会愿意与“傻大姐”为伍,做些扫地杂务,分不到体己的钱,听不到内部的话,生活不轻松也没有知情权。
  在现实社会中,就个人境遇而言,“不自由,毋宁死”的人好象没有。那个口号应该是为更大的社会群体,譬如一个民族而提出的。个人这么说就太矫情了。
  无论生活在哪个时代,哪个层次,人皆有他的生活条件:配置、待遇、名份等等。即使不理想,一旦被突兀地剥夺,尤其是以惩罚的罪名剥夺,每个人都难以承受。不平则鸣。耿直的人就会发出抗争之声,向命运质疑。
  所谓“反抗”并不是抽象的。对于最广大的人而言,反抗是具体的,切身的,也必然是局限的。不承认这一点的人,恐怕是连自己的位置也没有弄懂的。
  明明晴雯等被驱出大观园,根本不是要还她们自由,而是要将她们置之于死地。王蒙岂不知?晴雯与司棋等的被逐出,就是上了另册,与划了“右派”一样。难道当年将好端端的知识分子逐出城市,送到北大荒,也是给他们到大自然去的“自由”吗?活是活着,但在外面继续蒙受家庭与社会的惩罚。这是连锁反应。
  这是一个成熟的完整的封建社会。她们一旦被这里的主子判定有罪,那整个社会都以“罪人”看待她们。所以,晴雯躺在那样的冷屋子里,司棋的母亲坚持贾府的立场,必要把女儿逼死才是。
  一个社会喝的就是那一服封建的汤药。难道我们还不熟悉吗?
  说金钏们是一群不知好歹的贱人,让她们自由,她们还要死。此说胜于薛宝钗之为王夫人脱罪。宝钗不是说了吗?“姨娘是慈善人。……(金钏)纵然有这样大气,也不过是个糊涂人,也不为可惜。”“不过赏他几两银子发送,也就尽主仆之情了。”宝钗以此细节暴露出“淑女“之险恶。而王蒙之论调则何其相似乃尔?
  王蒙还有一点“大话《红楼梦》”的味道,常常地用一些现代语来时尚地讲解《红楼梦》,例如什么“浓缩饮料”之类,讲演中一定很搞笑。
  但他说到强迫女奴配婚,用了“阶级兄弟”这样的词语,什么“和自己的阶级兄弟结为一体”的话,就不只是在“搞笑”了,而是立场模糊到可恨。真不知道是在讽刺女奴还是讽刺王夫人。总之,看不出人性的同情,看不出他认为女奴也有感情选择的自由权,看不出他对女奴人格的尊重。这些话是很冷酷无情的。
  所谓“自由”,在任何一个时代,对任何一个阶层和个人,都不是抽象的。如果当年的右派和知青为充饥偷几个土豆,我们不能说就是“不当贼,毋宁死”吧?
  女奴们不愿意嫁配给的小子,如果连这切身的压迫和不平都不能反抗,那还谈什么为自由而战?而她们反抗了,倒被说成是“奴隶性”。这个逻辑实在难以令人转弯。
  马克思说:人是社会关系的总和。
  但凡是人,就要受这些关系的规定。除非你是绛珠草,是青梗峰下的顽石,就可以天不管兮地不拘。那绛珠草和顽石下凡为人,再是富贵温柔的境地,也是落了一番不自由的。贵为主子的宝黛等尚如此,却要求可怜的晴雯、司棋、金钏等去打造一个“自由”的命运。这岂不是令屈死的她们,头上更加一块压迫的石头?
  她们命不好,生在那个时代那种人家,或自幼被卖,或作为“家生奴才”,她们所知道和所能够得到的,就是在大观园内能够跟随小姐和少爷的一个丫环的位置,这也是仗了她们的小心伺候,有一定的能力品貌才可入选的。
  这一位置显然是比其他奴仆要好些,在生活和人身,包括自尊等方面有某些保障,例如鸳鸯在贾母身边,贾赦要占有她还不那么方便,她还可以凭借自己对贾母的伺候而抵抗一阵子。再如晴雯在宝玉院内,可以得到宝二爷的某些袒护和理解。其他跟随年青主子们的奴仆同样,会因为主子的相对单纯和同情,而有一个小环境的宽松。这正是一座大观园的魅力所在。
  一部《红楼梦》的陶醉与美好就建立在这短暂的相对性上。其所以称“梦”,意即在此。
  其实即使贾府不败落,只要女儿们的青春期一过,美丽的梦想和时日就会完结。主子和奴才都逃不脱要嫁人。嫁人就是服从男权,就是多一重奴役,软弱的甚至死去。所以宝玉最怕姐姐妹妹出嫁。从这一点而言,《红楼梦》不只是悲挽的一个败落家族,而是控诉了整个蔓延数千年的封建制度。所以伟大深刻也。
  王蒙说:“其实晴雯在对待比她层次低的奴才上,心狠手辣。”指的是怡红院小丫头墜儿偷虾须镯事发,被晴雯在病中听见,气得把墜儿叫过来用簮子扎她的手,并立即打发她出去的事。平儿对此已预测:“晴雯是块爆炭”,

返回目录 上一页 下一页 回到顶部 0 0

你可能喜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