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秘密战-第4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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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大难题横亘面前:
如何做到敢于承担政治风险并大胆放手?回想以前的苏区肃反,国民党派遣两人冒充改组派,到鄂豫皖根据地策反许继慎,许继慎将其交给保卫部门处理,本人却仍然受到怀疑,甚至因此被处死。现在反用更加危险的军统特务,保卫干部能不担忧这导致给自己扣上政治帽子?
如何争取训练有素的间谍投诚并检验其忠诚?看看以前打入延安的特务,汉训班教师沈之岳、朱国才等人都是坚定的反共分子,他们训练出来的学生现在投诚,会不会是演出苦肉计?
如何调动反用者的积极性并保护其安全?执政的国民党掌握着更多的权力和财产,安逸享乐不在我,高官厚禄在于敌,共产党有何资源优势?
如何通过巧妙的反用来扩大情报战果?国民党的特务机关具有相当丰富的反侦察经验,如何瞒过其耳目诱使其上钩?
如何安排反用者的政治待遇?共产党实行严格的干部审查制度,曾经具有国民党特务身份的人,能不能参加革命能不能当干部能不能入党?
1942年6月10日,延安举办了一次别开生面的宴会。北门外的文化沟相对僻静,这里的青年食堂今天被全部包下不准外客进入。什么人做东如此气派?
走进宴会厅的人物,原来是边保的布鲁、王凡、李启明,陪客也很威风,总政锄奸部的钱益民、张明、彭由。主人方面都是延安的情报、保卫大员,贵客是谁?
进入宴会厅的客人个个拘谨,祁三益、李春茂、王星文、赵秀、张秉钧,个个都是前国民党军统特务!
布鲁举杯,庆贺五人参加革命!
由于这五人在案件的侦破中起到重要作用,边保决定吸收他们参加边保的外勤工作。
第二天,延安卫戍副司令、陕甘宁边区保安处处长周兴,亲自接见这五人。
这规格,超过以往所有保安处吸收新人的仪式。
尚在陇东的吴南山,一直秘密为边保工作。
捕获祁三益之后,陇东保安分处依然对军统隐瞒吴南山的真实身份。赵苍璧布置吴南山给程慕颐写信,声称自己具有县教育科长的合法身份,建议今后派往边区的人员先通过自己,以便掩护和安排。
吴南山继续受到国特机关信任。汉训班五期的禹济川主动报告,西北特侦站派教官朱国才潜入边区领导潜伏特务。陇东的安永善、安永录兄弟参加汉训班回来,先找吴南山联络,还告知具体任务。西峰镇党务通讯处的中统特务骆洪烈是吴南山的同学,来边区活动也向吴南山暴露身份。中统特务邓应贤、邓应德潜入边区,也来找吴南山帮忙。这些特务当然都落入边保的秘密监控。
吴南山还协助领导争取其他特务反正。汉训班毕业的张益昌潜入庆阳与吴南山联络,还被陇东保安分处突击反用。庆阳一完小的教师王文翰对吴南山说,平凉中学的教导主任捎信来,说是有免费学校可上。吴南山想到又是军统的特训班,立即向陇东保安分处汇报。外勤组长陈世琦当面向王文翰交待,布置他打入敌特机关。王文翰离开边区果真去了军统的兰训班,1943年返回边区正好碰上整风,在家待了一夜就匆匆离去。赵苍璧得知,立即派涂占奎去寻找,但没有找到。解放后,此人还是将兰训班的情况向兰州市公安局作了交待。
吴南山在庆阳,曾任教育科长、剧团团长、完小校长等公开职务,秘密职务却始终是陇东保安分处的庆阳外勤组组长。
多年之后,吴南山回顾这段历史,还认为:“用党的政策感召和给出路的办法侦破案件是成功的。如对我的问题,就是由于党的政策的感召和给出路的办法,我才主动向党交代并走上革命道路的。”
吴南山到汉中特训班时得到的第一印象,就是国民党不相信青年,自己失去了自由;而共产党领导给予的第一印象却截然相反,吴南山第一次交待问题,马文瑞就当面肯定他是受骗的!
就在与吴南山谈话之前,马文瑞在陕北肃反时曾经受冤被捕。自己当年几乎因为冤案而被枪毙,马文瑞怎能有勇气接纳吴南山这个军统投诚分子?
这不能不令人想到,大政策的调整,起到根本的作用。抗日战争初期,中共中央纠正了过去的左倾错误,才使情报、保卫工作卸掉了包袱,敢于利用敌人内部一切能够使用的力量。
汉训班一案在延安捕获32名军统特务,除王焕章一人外,边保对所有的人都进行了反用,而且都发挥了不同程度的作用。其中有杨成章、李峰璧、张志刚、张志俊、王焕章、赵秀等6人主动逃跑,后来在战争期间又有若干背叛者。但是,还有不少人经受了战争的考验,始终忠于共产党。建国后,这些人在各个岗位包括公安部门担任重要职务,虽然在文化大革命中也挨了整,但后来都得到平反,晚年同其他没有历史问题的干部一样享受离职休养待遇,没有受到歧视。
如果说“军事是政治的继续”,那么可以说,情报、保卫是政治的深入。而“反用”,则绝不仅仅是技术问题,更是极其复杂的政治问题
第七章 延安反特第一案
戴笠发出通缉令
军统汉训班案件的破获,为延安除掉一大隐患。尽管取得如此辉煌的成功,边保却是尽量隐瞒消息,还要继续扩大战果呢!
吴南山、祁三益、李春茂、王星文、赵秀、张秉钧等人,都被吸收为边保的外勤干部,继续与军统联系。
可是秘密难保。
李峰璧被捕供出杨成章,王自洁被捕供出王焕章,但是,杨成章、王焕章、张志俊这三人都在逮捕前闻讯逃走。不久,派往关中工作的李峰璧也乘机逃亡。此前还有借口去西安汇报的杨超也一去不归。已有五人失控,程慕颐完全可能已经知道延安组被侦破的消息!
边保并未因此放弃。
当初逮捕都是秘密进行,策反说服也绕了一个大弯子,逃跑的五人并不知道其他人投诚的实情。因此,程慕颐尽管有所察觉,却完全可能并不知道破坏的程度有多大!
边保将这些人分散开来,继续使用。
赵秀留在延安继续当防空监视哨的哨长,直接与洛川、西安联系。王星文、张志刚去绥德,给榆林写信接头。李春茂去富县,设法与洛川联系。祁三益继续在新市场完小教书,保持这个秘密联络点。吴南山留在陇东,继续诱敌上钩。
不久,西安来人,提出对祁三益的怀疑。这使边保想到,也许是李峰璧提供了祁三益被捕的消息。看来,必要时需要暴露祁三益,以保留其他人员。边保布置赵秀,向程慕颐写信,声称自己也对祁三益有所怀疑。可是,西安迟迟没有回信。
1942年11月,张秉均(张志刚)又逃跑了。此人是天水人,毕业于汉训班第七期,被捕后佯装积极,被边保吸收派到绥德做外勤工作。张秉均曾经参加边保欢迎五人投诚的宴会,这下秘密不保!
布鲁还有主意,又布置赵秀写信汇报,说是有个特务在绥德自首。企图以此扰乱程慕颐心思,令其怀疑张秉均的逃跑是边保有意派出。果然,西北特侦站代理站长王之定听了两方消息,难辨真伪,将张秉均关押审查。
延安这里继续钓鱼。不久西安回信,调赵秀、祁三益两人回西安。
祁三益不肯走。铁了心留在延安,怎么还去西安?
赵秀想走边保不放。此人不像祁三益那样可靠,不能放虎归山。
调人回西安,也是王之定手段。见赵秀、祁三益两个组长迟迟不归,王之定就中断了与延安的联系。赵秀从此惶惶不安,自己的家属在国统区的徽县,会不会遭受报复?白天吃喝嫖赌,晚上偷偷哭泣。布鲁不放心,将其软禁一个星期,赵秀就更加消极,说什么“混一天算一天”。
1943年春天,经过一段时间考验的赵秀,被边保派到国统区榆林工作,乘机跑回西安。为了掩饰自己,赵秀向站长王之定声称,自己一到延安就被共产党的密探包围,幸亏有公开身份,共产党不敢破坏统一战线,没法抓人。赵秀把延安组失败的责任一古脑儿推出:“祁三益、李春茂是打入汉训班的共产党,他俩到延安以后,军统派到延安的人就全完了!”赵秀证实了张秉均,王之定立即向重庆报告。
戴笠亲自审问赵秀,得知潜入延安的汉训班特务已被中共一网打尽!
汉中训练班的教材,处处称呼共产党为“奸党”,处处称共产党领导的根据地为“匪区”,这下可把国民党的反共内情暴露无遗。国民党如何解释自己的这种“合作”?
戴笠只得采取果断措施:撤销军统西安特侦站,撤销程慕颐站长、林继之副站长职务;撤销西北特侦站设在边区的延安组,同时撤销边区周围的榆林组、宜川组、平凉组、韩城组、府谷组、环县组;又连带撤销西北特侦站下属的有汉训班学员的宁夏组、洛阳组、郑州组、胶东组、安徽组、新疆组;凡是汉训班毕业的人员今后一律不得重用。
西北特侦站成功打入延安,本来是军统的辉煌战绩,现在一朝覆没,戴笠也得有所交待。
军统重庆特训班所在地“白公馆”举办了一次“延安死难烈士追悼会”,40多个烈士的英勇事迹感天动地。蒋介石亲自参观,指示戴笠:“可以将他们的照片也陈列出来。”
戴笠忙说:“报告委员长,他们都是无名英雄,照片只能给委员长看,此外谁也不能看。”
蒋介石满意地离去。戴笠回头就向全国发出通缉令:悬赏处理军统叛徒祁三益、李春茂!
第七章 延安反特第一案
“特务”入党
“叛徒”的生存相当尴尬。
新的东家当然重视,背叛的老家却是恨之入骨;接下来,老家那边不断施展反间计,新家这边难免就有所怀疑;最后,往往落得两面不是人的下场。
国民党虽然善于利用共产党的叛徒,骨子里却始终保持对叛徒的警惕。顾顺章背叛中共
,几乎将中共中央机关一网打尽,还丧失了自己全家的性命。就是这样,中统也不信任顾顺章,只给一些闲差。后来,还怀疑顾顺章另拉队伍,将其枪毙。张国焘叛逃军统,戴笠十分器重,委托主办“特种政治干部训练班”,后来没有多大成绩,也被打入冷宫。蒋介石的逻辑是:你能够背叛共产党,就能够再背叛我!
共产党现在也要接纳国民党的“叛徒”,并且“反用”。众所周知,共产党吃叛徒的亏更惨,共产党的政治道德对叛徒最为严厉,共产党明确规定:叛徒可以利用,但是不准重新入党。
“叛徒”如此,“特务”呢?
汉中特训班一案,涉案人员都是正牌军统特务!
怀疑其假投诚,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不是已经跑了六个?
没跑的人呢?心中也有包袱,共产党是否真的信任我?
被吸收加入边保工作的这几个人,心态还是与其他干部有所不同。表面看很老实,叫干什么干什么,可是有意见总藏在肚子里面。总说希望组织上信任,总是对领导的态度相当敏感,可是,组织上一旦照顾,又嫌把自己当客人。上街走路,看见身后有人,就怀疑是组织上派人盯梢。有的人汇报上写道:“昨天夜里梦见一只黑狗,若不是看在主人面上,就打它棒子!”
边保尽管缺乏同军统打交道的经验,却能准确掌握党的政策,对于这些人的心态变化掌握很准。随着工作的深入,这些人的思想状态也越来越好。
可是,到了政治运动期间,就发生异常情况。
整风必然审干,审干必然锄奸。按照这个逻辑,边区的政治空气逐步紧张起来。抢救运动期间,康生将汉训班作为典型案例,在延安大会点名。枣园坦白大会,胡士渊痛哭流涕地发言,交待自己小组在二局的特务活动,引起全场震动。
正在陇东的吴南山也被调到延安集训,外勤工作一时中断。延安的祁三益、李春茂,更被集中到保安处,说是上干部培训班,其实是监禁审查。
幸而,中社部、保安处直接了解此案的全部过程,吴南山等人又有突出贡献。陇东分处很快为吴南山做出正确结论,证明吴南山参加军统特务组织是被骗去的,回边区向组织交代是主动的。吴南山回到庆阳复任教育科长,仍然是庆阳外勤组长。祁三益与吴南山有所不同,祁三益并非主动自首,而是被捕后经过教育才表示反正。但是,由于祁三益的交待不够完全,没有主动说出戴笠到汉中视察的情况,又被关押在保安处审查一段。祁三益在保安处表现很好,大生产运动还当了劳动模范,1944年11月随边保工作团到陇东,以镇原县税务局副局长的职务为掩护,从事外勤工作。李春茂在整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