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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节

一点旧一点新-第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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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遂心轻轻答:“校园里,吃得差。”

  “我家女佣极会做菜,我叫她去你家服务个把月,保你长肉。”巢剑飞说。

  遂心说:“我想向你申请离境。”

  “去什么地方?”

  “加拿大西部。”

  巢剑飞放心了,“那里是清平世界,适合静休,我批你两个星期假。”

  遂心一出院,就买飞机票出发。

  黄江安来送她飞机,带着一具卫星电话,交到她手里。

  “你是去寻找那艘船屋吧。”

  遂心点点头。

  “遂心,为何似着魔般追踪此案?种种迹象,都指向自杀案件,你当心。”

  “假使是自杀,你应当放心才是。”

  “遂心,心魔最难敌。”

  “我是一名警务人员。”

  “但是与周妙宜同样地孤寂内向。”

  遂心像是听到笑话一样哼出来:“我内向?”

  黄江安看着她,“有人知道你的心事吗?”

  遂心不出声。

  “速去速回,这具电话或许可以帮到你,随时同我们联络。”

  遂心与他拥抱一下。

  黄把双手插在口袋里看牢她,“快找个男朋友,别辜负这一副好身材。”

  他身边的电话响起来,他一听,满脸笑容:“抓了八个人,搜出成千颗药丸,关督察,你又立了功,回来封赏。”

  遂心笑笑,步入候机室。

  十多个小时后,她在阿省爱门顿下飞机,到了警局,说出来意。

  当值的警官查核过她的身分无误,对她十分客气。

  “找到住所没有?”

  “我有朋友在此。”

  “你有事可请教安妮。”

  “谢谢你。”

  她追踪陈晓诺的船屋所在。

  这间屋,为着自身安全起见,必向当局报到,有了注册号码,不难追寻。

  它已经离开了大熊湖,现时,停泊在同一个省份,北纬约五十度的大奴隶湖里。

  天气冷了,大熊湖一半在北极圈内,恐怕已经结冰,它南迁是很理智的事。

  安妮是一个年轻的警务人员,已经升到中士,身段略胖,金发蓝眼,和蔼可亲,健谈。

  她斟一杯咖啡给遂心,问道:“寻人?”

  遂心点点头,“请问怎样去大奴隶湖?”

  安妮不置信,“你,北上?”

  那样瘦削,弱不禁风,跑到偏僻北部去干什么?

  遂心追问:“你去过那里没有?”

  安妮老实地摇摇头,“对不起,我是一个城市人,但是真的要去,也难不到你,先乘小型飞机到史密夫堡,然后租一种叫海鸭的水陆两用飞机,可直抵湖区。”

  “风景一定极美。”遂心说。

  “那当然,那是冰河时期留下湖泊之一,面积比安省的安大略湖及伊利湖还大,你若喜欢大自然,绝对不会失望。”安妮说。

  遂心点点头。

  安妮看着她,“今晚你睡什么地方?”

  “还没着落呢。”

  “到我处来吧,一人一房,床与早餐,每天六十元。”

  “好极了。”

  真爽磊,遂心希望好好学习这种脾性。

  “北上奴隶湖,你还需要添置若干装备。”

  “请多多指教。”

  下班后安妮先把遂心带返小公寓,设备简单,但样样齐全,收拾得十分干净。

  遂心微笑,“我请你吃晚饭。”

  安妮大喜,“可否叫我男友也出来?”

  “欢迎之至,一共几名?”

  安妮一征,没想到华女也会这样幽默,不禁也笑,“一个够了。”

  她陪遂心去挑御寒应用衣物。

  安妮在行,有她做顾问方便得多,遂心大开眼界,原来先进寒衣全部防水、轻软方便。

  她忠告:“一定要穿暖。”

  遂心答:“明白。”

  安妮好像还有话说,略见忸怩。

  遂心问:“还有什么事?”

  “我男友侯活说,凤凰城饭店的鱼翅最好吃。”

  遂心笑说:“没问题。”

  安妮看着她:“噫,你真豪爽豁达。”

  “出外靠朋友,来。”

  那侯活是个大块头,任职消防队长,老实热诚,非常喜欢吃粤菜。

  今日洋人吃中菜已相当嘴刁,是个食家,懂得叫蒸酿豆腐这种菜式。

  遂心叫了一桌好菜请他俩。

  安妮不好意思,一直说:“够了够了。”

  遂心说:“不要紧,这咕噜肉可以打包。”

  安妮说:“侯活,你告一日假陪关到史义夫堡吧。”

  遂心连忙说:“不用客气,我也是警务人员,我自己行。”

  侯活笑说:“记住两件事,勿乘顺风车,也不要让任何人乘顺风车。”

  遂心十分感动,“谢谢忠告。”

  酒醉饭饱,三人离开饭店。

  途中侯活问:“你去大奴隶湖,没有危险吧。”一顿饭吃出感情来,语气关切。

  遂心想一想:“我会很小心。”

  “你可需要手枪?”

  遂心郑重考虑了一会,“不,我想不用。”

  “保重。”

  遂心点点头。

  第二天早上她出发了。

  她带着一只新买的大背囊,把行程清楚告诉安妮:“我会每日同你联络,如果黄江安督察问起我的行踪,可据实告诉他。”

  “黄是你男友?”安妮问。

  “他才不会看中我。”遂心回答。

  安妮笑说:“华人说话真够修养,换了我,我会说:‘他不是我那杯茶。’”

  遂心笑,“也不是我那杯咖啡,更不是我那杯红酒。”

  “你喜欢怎么样的男人?”

  “深深爱我的男人。”

  安妮哈哈大笑起来。

  遂心包了一架小型水陆两用飞机出发。

  飞机驾驶员年轻英俊,穿着一件二次大战时美空军皮夹克,背脊上有中文楷书写明军人身分,如遇急难,盼中国人民救助,夹克里子上印有中国云南省地图。

  他看见清丽的关遂心,双眼一亮,已经决定要结交这名华裔女子。

  他殷勤地说:“你叫我森逊就行,可要坐在副机师位上?”

  遂心点点头。

  飞机起飞,约两小时旅程,遂心一路上只看见密密松林,绵绵不绝,遂心从未见过那么多树木,十分艳羡。

  一路上也有比较细小的湖泊,湖边有房舍,自高处看下去,像童话中屋子一样。

  遂心无比讶异,若不是接办了周妙宜案,怎么会来到这个美丽的省份。

  小型飞机低飞,翼旁有雁群擦过,风景奇趣,都不像真的世界。

  飞机穿过棉絮般云层。

  森逊说:“天气好,你运气也好。”

  遂心嗯了一声。

  “是约了人去钓鱼吗?”

  遂心讶异,“有人常去钓鱼?”

  “大把鳟鱼。”

  “谁有这样闲情逸致?”

  “我们喜欢大自然。”

  遂心又羡慕起来。

  在飞机上喝了一杯热可可,森逊说:“看。”

  啊,遂心看到了大奴隶湖,它是个呈不规则圆形的大湖,相信在湖中心不一定看到岸边,鸟瞰下去,湖水碧蓝,像大地镶了一面明镜。

  遂心赞叹不已,“真不枉此行。”

  “请问在何处降落?”

  “我在找一间船屋。”

  谁知森逊忽然问:“可是陈的船屋?”

  “咦,你认识他?”

  “上星期我才替他送几罐油漆来,收到了,他说颜色不对,今日我又替他买了正确的颜色。”

  “太好了!”

  森逊看了女乘客一眼,有点气馁,“原来你千里迢迢是来找他。”

  遂心笑笑。

  “你确实与他很相配。”

  遂心灵感来了,她问:“你还试过接载别的女客来看他?”

  森逊答:“是你先问,不是我多嘴。”

  “你请说。”遂心说。

  森逊却说:“陈时时招呼亲友。”

  “有无一位大眼睛的周小姐?”

  遂心出示周妙宜的照片。

  “对,我见过她,但是这位小姐没有乘过我的飞机,也许她走陆路,但我肯定在甲板上与她打过招呼。”

  遂心点点头,“陈与她可算亲匿?”

  森逊答案直接:“他们是恋人。”

  飞机盘旋一下,遂心看到那间浮在木筏上的屋子。她从心坎里爱慕起来。

  只见小艇就泊在木筏旁,一座约千多平方尺的屋子就在湖上荡漾。

  湖畔山上已有积雪,说不出的诗情画意,住在这种地方的人,一定像个神仙。

  飞机缓缓在水面降落。

  森逊打开窗户,大叫:“陈,陈!”

  有人自大门走出木筏,朝他们挥手,这就是陈晓诺了,他穿白衬衫卡其裤,高大英伟,这时,两只金毛寻回犬跑出来奔向飞机。

  森逊把飞机驶近木筏。

  “陈,有人来探访你。”

  遂心探出头去。

  陈晓诺一看,怔住。

  他又惊又喜,一句“妙宜”像是脱口而出,可是机灵的他眼尖,立刻看真切了,知道那是另外一个女子,不禁有一刹那黯然失神。

  他表情上这微妙的变化,都落在遂心眼底。

  聪明人碰见聪明人了,不用讲话,几个眼神,不知说了多少。

  机舱门打开,遂心探身出去,陈晓诺伸手过来接她。

  接着,森逊把运来的物资卸在木筏上。

  他低声对遂心说:“有什么事,尽管叫我。”

  遂心想付他运费,陈晓诺过来拍拍他肩膀:“算我的帐上。”

  遂心一怔,呵,最后一个骑士,愿意替女生付帐。

  森逊把飞机驶走了,整个湖泊恢复宁静。

  陈晓诺看着她微笑,“尊姓大名,素昧平生,有何贵干?”

  遂心笑出来,“我想来借宿几日,不知可方便,你家眷会否反对?”

  他指指金毛寻回犬,“我唯一家人。”

  “那么,打扰你了。”

  她走到木筏另一头去,忽然觉得有灰尘飘落眼前,她本能地伸手去拨开,可是那灰尘拂之不尽,像是无穷无尽的棉絮,电光火石间,她明白了。

  仰起头,只见天空上鹅毛般大雪静悄悄飘下,落在她身上。

  下雪了。

  遂心不是没见过下雪,但是今日这情况真叫她瞠目结舌。

  她有种感觉她余生也不会忘记此情此景。

  遂心像个孩子般张开嘴伸出舌头去迎接雪花。

  一人两狗,在木筏上团团转。

  陈晓诺把日用品搬进木屋内,出来找客人,却看见她在雪下手舞足蹈。

  他不禁抱着双臂看着她微笑。

  这个不速之客究竟是谁?

  雪愈下愈大,木筏上已积着薄薄一片,陈晓诺扬声:“请进屋来喝杯热可可。”

  遂心鼻子冻得红咚咚,笑问:“可有冰冻啤酒?”

  “请进舍下参观。”

  进了大门,遂心脱下外套、帽子及手套,抬头一看,不禁怔住。

  屋内起居室同所有住宅一样,应有尽有,熊熊炉火,梳化地毡,一点不觉简陋。

  她走进厨房,看到所有现代设备,不禁啧啧称奇。

  她转头问:“发电机在什么地方?”

  陈晓诺笑,“你真好奇。”

  遂心喃喃说:“好奇心会杀死猫。”

  “这是我的工作室。”

  遂心一看,完全佩服,一室最新通讯设备,“陈,你做哪一行?”

  “你猜呢?”

  “原先,以为你是画家,要不,是一位作家。”

  陈晓诺哑然失笑。

  遂心这时才发觉他身形极之健硕,遂心本身已经不矮,他却还要比她高大半个头。

  他说:“不!我靠电脑买卖股票赚取利润。”

  “什么?”

  遂心极端失望,这样浪漫诗意的生活背后,有着如此伧俗的营生,实在意想不到,世事往往如是,遂心觉得荒谬绝伦,反而哈哈大笑起来。

  陈晓诺不以为忤,仍然微微笑,取出香槟招待不速之客。

  真是,遂心想,这样诗意的生活背后非得财雄势厚支撑不可,否则谁支付飞机送来日用品的帐单。

  像她,此刻活像一个天真烂漫的美术系学生。实际上,却是一名实事求是的警察。

  她叹口气,走到窗前,看天际的大雪。

  “你还没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遂心脱口答:“尊姓大名,我叫大名。”

  陈晓诺仍然不生气,“大名,过来看看你的客房。”

  “你不问因由招待我,谢谢。”

  “四海之内,皆兄弟也。”

  房间有一扇大窗,对牢湖泊,百看不厌,遂心问:“打算在这里过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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