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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节

走出扒子街-第8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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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爸……”

  父子俩的声音都有些哽咽。

  稍做调整后,尤卫红想起了这次谈话的主要目的,说道:“孩子,爸爸要问你一个问题:金钱和亲情,如果要你选择,你是要亲情,还是要金钱?”

  尤立明想了想,答:“我要父母。”

  “为什么?”

  “因为没有了钱,还可以再挣回来,但是没有了父母,却再也找不回来了!”

  “好孩子!”尤卫红十分满意儿子的回答,却没想到儿子此刻的真实心情,他继续说道:“立明,你知道我问你这个问题的意思吗?我想要你把路桥公司给你的六十二万元退出来。”

  尤立明惊愕了,他终于明白父亲备酒备菜单独跟他谈心、交心的目的就在这里!他长久没有说话,不知怎么开口。

  “又是任有财告诉你的?”他低低地含有恨意地问。

  “是的。”

  “他怎么知道这事?”

  “立明,你早就中了他的圈套还蒙在鼓里不知道。席晓星也好,路桥公司也好,都是他在幕后操纵,他是真正的老板。”

  尤立明思索了好一阵子,然后说:“爸,这钱不能退给他。”

  “为什么?”

  “我拿的是中介费,这是国家政策允许的,国际上都有这一惯例。我又不是贪污盗窃,到哪儿去说都不怕。”

  “问题是你是我的儿子,任有财就抓住这一点大做文章。”

  尤立明冷笑一声:“你以为我退他钱,他就不做文章?他不是要这六十二万元,而是要追加预算的五百万元和市容包装的两千万元。他是以这个来威胁、要挟你。”

  “你退出这六十二万元,他就要挟不了。”

  “退和不退都是一回事。”尤立明解释,“不退还好说一些,我拿的是中介费。退给他,他反而会说我们心虚,好像我是受他贿赂似的。”尤立明走到父亲身边,“爸,你考虑,这事千万做不得,那会更糟糕。”

  “立明,不管怎么说,你要把这笔钱准备好,随时准备交出来。至于交给谁,另说。”

  “不。”尤立明一口回绝,“我凭什么交出来,这是我的中介费,正当所得,到法院打官司都不怕。”

  “可你利用了我的名声。如果你不是县长的儿子,你能中介成功?任有财他们会找你?”

  尤立明见父亲急了,安慰道:“爸,我看你也太想不开,这事跟你没有关系。我已经二十八岁了,在法律上完全独立。我又是公司的法人代表,本身就有中介服务,就有独立承担法律责任的资格。随便他任有财做什么文章我都不怕。我知道,你怕这怕那,不就是怕影响你晋升市长。你不当这个市长又有什么了不起,我把这六十二万元给你养老,不强似当市长一百倍?”

  “这是两码事!”尤卫红说,“我不是怕影响我什么。可是你要想想,这钱来得正当吗?不正当挣来的钱,我们坚决不能要。”

  父子俩在这个问题上无论如何谈不拢,父亲说服不了儿子,儿子也说服不了父亲。

  尤卫红有些生气,悲怆地说:“立明,你把金钱看得太重,一点也不像我;你不是我的儿子。”

  这话像针一样地扎进尤立明的心,他痛苦地怔怔地望着父亲,声音颤抖着嗫嚅着:“也许是这样……”

  尤立明说这五个字的声音很小,但每一个字都像一块块石头,一下一下地砸进尤卫红的心里,他立刻记起任有财恶毒地说过:“你的儿子都是假的。”他害怕地想,难道儿子真不是自己的亲生?难道尤立明也了解内情?难道高云有什么对不住自己的地方?他又不敢问儿子,害怕问儿子,怕儿子说出的话让他尴尬、难受,他将承受不了。

  生活多么残忍,生活又多么戏弄人。自己苦苦拼搏了一辈子,最后连个儿子都不是真的!此外还有什么是真的?还剩下什么是真的?他感到十分疲倦,脚心忽然像被锥子扎着似的疼,一下子倒在沙发里,起不来了。

  县医院的单间病房。

  尤卫红躺在雪白的床单上,昏昏沉沉,脸色发紫,眼角起着白色的黏液,鼻孔溃疡,嘴唇枯焦,高烧三十九度八。床边悬挂着输液的吊瓶,针头插在他手背的血管里。

  县委、县政府以及各单位的人轮流不息地来探视,医院不得不临时做了一块牌子,上写:治疗需要,暂不探视。挂在门外,阻挡过多探视的人。

  尤立明坐在床对面的沙发上,十分难过地看着父亲。这曾经是一个精力充沛,仿佛永远也不知疲倦的人,此刻却那么虚弱地躺在了病床上。

  “小明,小明……”尤卫红突然惊叫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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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三章  真假世界(4)     

  尤立明赶快扑过去,抓住他扬起的手,“爸,我在这儿呢。”他伏在他耳边说,心里很感动,很难过。父亲在做梦,叫着自己的小名。这说明他心里在想着他、疼爱他。他轻轻抚摸着他的手臂,让药液流畅输入,“爸,你别急,不要怕,天塌不下来……”

  护士提了一个瓦罐进来,说是他家里的人给他爸熬的汤,清火降热,等会儿他醒了给他喝。尤立明很是疑惑,“家里的人”,我妈在省里没来博川,我家里没有别人。难道是丁……她熬的?他现在对他的生母,既不好就叫丁玉娥,又叫不出“妈”,只好说“她”。她知道我爸病了?她怎么会知道?谁会去告诉她?他想到这,忽又生出怀疑:难道任有财是从她那里知道他们的底细,知道他是弃儿?可能,完全可能。这个环卫女工,贪财,出卖了他们。他这么想着,真想把那个盛汤的瓦罐摔出去。

  尤卫红似醒似梦。他一时感到儿子立明就在身边,握着他的手,跟他说着什么。一时又到了那无边无际的大草原,碧绿的草滩与天相连,羊群像滚动的白云在天底下飘涌。小明在广阔的草地上奔跑,追逐着飞起又落下、落下又飞起的蝈蝈。忽然一群奔驰的马飞似的席卷而来,如同大海扬起的一排浪头,铺天盖地。小明却站在马浪的前面,不知逃开,不知躲避。眼看那高扬的马蹄就要把儿子踢倒在地,踏成肉泥。他不顾一切地冲了上去,赶开马群,救下儿子。

  “小明——”他又一次惊呼,醒了,看见儿子立明坐在身边,心里踏实安然。他也奇怪,来博川这么些年,只要做梦,总是在内蒙古的草原,在那广阔的空间,从来没梦见过博川。

  他口苦舌焦,喉咙疼痛。尤立明给他倒了一杯水。护士说,那儿有汤,给他喝正好。尤立明有些不情愿地倒了一碗。他很快喝了。又倒一碗,也喝了。尤立明心想,什么汤,他这么爱喝?要是她明天不送来,难道还去她家里要?谁知到了第二天,护士又拿进一瓦罐汤。一连四天,天天如此。父亲有了汤喝,他也就不再放在心上了,由她去!

  星期五晚上,高云来到医院,叫尤立明回家休息,她来陪他爸爸。

  也是奇怪,尤卫红见到高云,仿佛身体好了许多,很有精神,他都不想再呆在医院,闹着要跟高云一起回去。李院长说,你的热度还没有完全消退,还得多住两天。高云也劝他听李院长的安排。

  高云没有吃晚饭,带来了好些吃的,她用一张大报纸铺在桌面上,把包里的食物一样一样地拿出来。她要和丈夫在医院共度周末,共进晚餐。尤卫红胃口仍不很好,吃不下什么东西,只喝了半听八宝粥。

  “你要多吃一点。”

  “我不缺营养。”尤卫红说,“原来我只说立明不懂事,不知道疼父母。现在看来,他还很会照顾人。我这次病,全靠他照顾。”他指着放在窗台上的瓦罐,“不知他请的谁,每天都给我熬一瓦罐汤,又好喝,又有营养。真是难为他有这份心思,这孩子!”他说着,想起了一件事,怔怔地望着高云,不知怎样问她才好。

  “你怎么了,有什么事?”高云见他突然停止说话,用疑问的眼光瞅她,便问。

  “是有一件事,我不敢说,我怕说。”

  “你怕什么?”

  “怕你受不了,也怕我受不了。”

  高云在电话里听过尤立明说起,他这次的病因是任有财威胁逼迫引起的。尤立明只说了个大概,具体详细情况她还不知道。现在听尤卫红说出他们都会害怕听到的事实,她已隐约感到,可能他已听到尤立明不是他亲生儿子的事了。她说:“是不是有关立明的事?”

  尤卫红睁大眼睛望着她,同时抓住她的手。

  “他不是我们生的。”高云看着他的眼睛,坚定地说。

  尤卫红简直难以相信,他愣住了。

  “这是真的。”停了一会儿,她说:“卫红,我早就想告诉你,可总没找到机会。那些年你远在内蒙古,不容易回来一次,我不忍心破坏你的好心情。后来孩子一天天长大,我又实在舍不得他,怕伤害了他,给他心灵上布上阴影。”

  尤卫红仍是纳闷:“小云,我明明看见你怀过孕的,那我们的孩子呢?”

  “那怀的不是小孩,是葡萄胎。因为这,我失去了生育能力。我为此哭得死去活来,真不想再活下去。我知道,你家三代单传,你父母惟一的希望就是我能生儿育女,为尤家传宗接代。可我却不能生育。我怎么忍心叫他们失望、难受……

  她接着便痛痛快快地说完抱养小立明的全过程,这藏在心里二十八年的秘密,一旦吐尽,畅快淋漓,舒坦轻松,“卫红,是我不好,我不该隐瞒这二十多年。我对不起你。”

  “不……”尤卫红的眼神呆滞,他愣愣地,半天没有说出一句话来。

  有很多事情,总是需要给人一个接受的过程的。

  对于尤卫红来说,自己养育了二十八年的儿子竟不是亲生骨肉,无疑,这是一个天大的打击。但好在,他迅速地理清了自己的思路,原谅了高云在那一特殊时期所做的决定。

  当天,他对高云说出了这样的话:“你没有错,我想,我非但不会怪你,我还要感激你!”

  高云愣了。

  “你让我的父母相信,他们确实有自己的亲孙子,尤家有了血缘的传宗接代人。这对他们是极大的安慰,不然,他们临终都会带着遗憾。你是一个好妻子,为了这个家,你付出了太多太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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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三章  真假世界(5)     

  高云再也控制不住,流出了眼泪,“卫红……”

  “别说了,立明就是我们的亲儿子!这么多年来,亲情早已融入了血液中,是不是亲生又有什么重要?”

  高云:“还有一件事情,就是这次出车祸……”

  “对了,我还没来得及问你,他撞伤了人,你们是用了什么办法让当事人不再起诉?”

  “其实,我什么办法都没用,只是说出了一个事实。”

  “事实?”

  “是,事实。”高云顿了顿,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她说:“事实是,立明撞的那个人,就是,立明的生母。”

  “什么?”

  尤卫红此刻真的被震惊了。

  “也许是命中注定吧!立明那天偏偏一大早赶路……”高云把那段故事讲了一遍。尤卫红听完,好长时间没有吭声。

  后来,他说:“高云,我这场病从某个角度讲可说是好事。多年来我都忙忙碌碌,很难有时间想自己的事,这次我倒可以安安静静地思考几天。我想到《古文观止》上有一篇文章,有个人问他妻子:我跟城北徐公比,谁美?妻子回答:你比徐公美。他问侍妾,侍妾也说,你比徐公美。他又问来访的朋友,朋友也说,你比城北徐公美。他对镜自照,左看右看,都觉得自己比不上城北徐公,没有徐公美。可是妻子、侍妾、朋友都说他比徐公美。什么原因呢?他经过思索,终于明白过来。妻子说他美,是因为爱他而有私心,侍妾说他美,是因为惧怕他;朋友说他美,是有求于他。立明伤人,我听不到真实反映,正是这样的情况。你出于爱护我,不跟我说;交通队杨放不告诉我,是怕得罪我,他们今后不好办事。所以我想,一个人,尤其是手中掌握一部分权力的领导干部,不能光听别人怎么说,要有自知之明,要有识别是非的能力。否则听到的全是假话,度过的全是虚假的人生。你想想看,一个人一辈子都在说假做假中度过,这多么没有意思,多么可怕啊!”

  高云看着他,不知该如何接话。

  尤卫红继续说道:“我本以为,自己奋斗了大半辈子,连儿子都是假的,我还有什么呢?两手空空,什么也没有。如果你们都跟我说假话,那这世界上还有什么是真实的呢?现在我知道,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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