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扒子街-第6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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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么这么说话,牛凯!”尤立明几乎跳了起来,“亏你还是大学生,受过高等教育。我把他们抓起来?我能抓哪个?那是公安局的事。这点常识你都不晓得!”
牛凯自尊心受到伤害,正要分辩。尤立明又说:“抓了他,就没有别人?这伙小流氓多得很,你抓得完?说不定哪个旮旯里又钻出好几个,你晓得?不多个心眼还行?”
在牛凯的印象里,尤立明好像没有害怕过什么,顾忌过什么。现在怎么这样畏首畏尾,难道被这次砸车伤人事件搞怕了?他在尤立明那里一件想说的事情都没有说出来,反倒叫他数落了一顿,弄得很不愉快。然而他是天真诚实的,有着能原谅别人的宽厚天性。他自我宽解,认为尤立明车被损坏,闹得很不顺心,脾气不好是自然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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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不放过的恶人(10)
牛凯的伤已彻底痊愈,在家休息了好些日子。这天晚上,他又来找尤立明。站在街边瞅见他三楼的住室亮着灯,知道他在家里,便高兴地跑上楼去敲门。他敲了好一会儿,里面没一点儿反应。他知道尤立明的个性,不晓得是哪一个,他是不理不答的。于是他高声叫道:“尤总,是我,牛凯!”
叫了两遍,门果然开了。尤立明上身赤裸,腿脚赤裸,只有腰下的那片三寸见方的布块遮羞。他没让牛凯进去,也没问他来干什么,推他离开房门三尺,说:“我有事,改天来吧。”说完就转身回屋,关上了房问。
牛凯本来要说:“房里有小妞?”没来得及。还想说一句俏皮话:“你又金屋藏娇?”也没来得及。乘兴登楼,扫兴下楼,很不是滋味。然而他仍然宽宏大量地原谅着他,设身处地地为他着想:他房里有人,我自然不好进去。
这天,尤立明打电话叫他马上去。他饭都没来得及吃,就跑到他那里。他一人在房子里玩电子游戏:算命。见他去了,用手指一下沙发,意思叫他坐。他的命还没算完,游戏继续进行。牛凯想问是什么事,这么焦急地找他。他都用手制止,叫他别说。这一轮算完了,他不满意骂了一句,接着重新算。牛凯只好耐心地等着,当他游戏的观众,他算了好一阵子,忽然一下关了机子,扔了调控器。问牛凯:“你现在在家干什么?”
牛凯说:“我能干什么?老样子,闲着没事。”
“你不能去省里找个活干?”
“我去年就请你帮我联系。有单位了吗?联系好了我马上就走。”
尤立明思考着什么:“你最好快点离开博川。”
牛凯听他的口气,好像他不离开博川会有麻烦似的。
尤立明接着问:“最近没什么人找你吧?”
“哪个找我?用人单位要找我,也先跟你联系……”
“你就记得你那份工作!”尤立明抢白他一句,“我是问有没有人来向你了解情况,问你那天早晨的事。”
“没有。”牛凯老实回答,“他找我干什么,要找也只找你。”
尤立明生气他这个回答,但忍住没有发作批评他,耐着性子问:“要是有人找到你,你怎么说?”
“就按你告诉我说的:不知道。”
尤立明气得扭了一下头,“我什么时候要你说‘不知道’?”
牛凯马上纠正:“对。我们那天不在博川。”
“你这样大大咧咧,说话不经过脑子。我拿你真没有办法。”
牛凯说:“什么事我一概不晓得不就完了。”
“不晓得就完了?人家不会分析,都像你这么傻!”尤立明说,“要是我调查,问你两句话我就叫你露馅。”他开导牛凯,“你要把前前后后的问题想清楚,说得天衣无缝,让别人相信。说假话是一种本事。把假话说得跟真话一样叫人信服,不怀疑,更要有本事。”
牛凯说:“我还是快点离开博川的好,不想纠缠在这些事情里。你是不是给我联系了单位?”
“我不懂,你怎么总依赖别人联系,你自己不会去联系!”
牛凯想你去年就大包大揽了,说:“你的工作我包了。”现在怎么又这样说,难道你说的话,你承诺过的事,你都忘了。他惊疑地望着他,没把心里想的说出来,害怕伤了和气。
尤立明似乎也想到了他承诺过的事,说:“我一直给你联系工作。可你不争气,一点事都办不好。我叫你去汝山换一辆车,你就弄出这么大的事,车没换成,还把车让人划得稀巴烂。你这么个水平,叫我怎么跟人说?怎么敢为你担保?人家怎么会要?”
牛凯非常吃惊,又非常委屈。划坏车怎么能怪他,怎么是他没有水平办错了事?他脑袋都被打破了,还落个不是。他万万没有料到尤立明会这样看这件事,这样对待他。他想申辩,可转念一想,又忍住了。他说:“尤总,我最近有个想法,知道外面工作不好找,要找到符合自己理想的工作更不容易。我在家里呆得也腻烦了,恨不得明天就离开。我想到省里办一家人才交流中介服务公司。”他满怀热情地把办公司的设想、宗旨、服务对象、内容、如何开展服务、有些什么具体打算、准备采取一些什么措施,详尽地演说一番。他相信他的想法是切实可行的,能够打动尤立明。然而他估计错了,尤立明对他的宏伟蓝图非常冷淡,甚至都不耐烦听下去。
他冷冷地说:“你去干呀。”
“我是准备干。可要你支持。”
“我支持?”
牛凯说:“你晓得,我没有钱。我考虑,你投资,你当老板。我去实际干。”他接着解释:“这不要很多的钱。钱多,给十万元;钱少,几万元也行。租个房子,办营业执照,买一台电脑,办公用具……”
尤立明没等他说完,便摆着手表示不同意:“你歇了罢,牛凯。你叫我拿钱给你打水漂儿玩哩!一件小事都办不好,还去个人办公司!”
他这句话简直刺得牛凯心里生疼,对他太瞧不起,太伤他的自尊心了。他想:你不愿投资就别投资,用不着说这么难听的话。可他仍忍住没说,不愿伤了和气、友情,同时也希望能说动他的心,得到他的帮助、支持。他说:“尤总,你不愿担风险,不肯投资也行。那你就借钱给我。我以后还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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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不放过的恶人(11)
“你拿什么还我?”尤立明不客气地问,“靠你办公司挣钱?你能挣到钱吗?天晓得!靠你爸那点工资?你把你父母都吊到树尖上去喝西北风?”
牛凯说不动尤立明。而他的每一个设想、打算尤立明都给予否定,仿佛他不是干事业的人,仿佛他什么事情也干不了,只配在家吃闲饭,靠父母养活。经过几次反复申说、辩论,牛凯渐渐明白了两个事实:尤立明压根儿没有为他联系工作,压根儿没把他的事当成一回事;尤立明也不可能给他投资开办公司,别说十万元,就是一千元,甚至一百元都不会给他。
牛全发打来电话,叫他去电视台。他纳闷,他爸从没叫他去过单位,有什么事这样焦急?牛全发正跟一个女人在说话,见牛凯到来,表情马上变得有点严肃。他瞅一下女人,说:“牛凯,你也是国家正规大学毕业,受过高等教育,知礼知法。我晓得,你跟尤立明要好,既是好友,就要帮助他尊重事实,维护正义,坚持原则,不要相互隐瞒,相互包庇,合伙干一些不道德的事。”
牛凯有些忍不住了,说:“爸,到底怎么回事,我又做错了什么?”
牛全发更为严肃:“牛凯,你跟我讲老实话。我是你爸,你还不相信,我还会害你?这里没有外人。”牛凯瞟一眼女人。牛全发说,“她是省里来的,不是外人,你大胆说,不会对你不利。我也试试你到底是不是个诚实的人。”
牛凯以为女人是省电视台的,不很在意。便问道:“你叫我说什么?”
“你还有什么?”牛全发说,“不就是你们开车肇事,致伤丁玉娥那件事。”牛全发对儿子也耍了一点小手腕,不再问他是不是他们肇事,而首先肯定那是他们肇事,让牛凯觉得他已了解了事实真相,而后才问,“丁玉娥是你致伤的吗?”
“不是我。我连车都没有下去。”牛凯急忙说。心想,如果是我伤人,尤立明恐怕早就嚷出来,还会这么死护硬赖!
牛全发急忙瞟了一眼那女人,女人也正在看他,两人反应一致,都有一丝克制不住的兴奋流露出来。牛全发又问了几个问题,牛凯都作了如实的回答。
他回头问那女人:“你看?”
“很好。感谢牛台长,也感谢小牛。”方平走到牛凯跟前,热情地对他伸出右手,并自我介绍,“我叫方平,律师。”随即送上一张名片。“你刚才说的这些情况太重要了。有了你这些证词、证人,别的证据都可以不要。谢谢你,小牛。”方平再次表示谢意,显然有按捺不住的高兴。她接着问:“小牛,你能不能出庭作证,当着你朋友的面?”
“不能。”牛凯诚实地回答,没加任何考虑。
牛全发忙问:“为什么?”
“我答应过尤立明,不出卖朋友,不说出这件事。”
牛全发说:“糊涂,你朋友如果杀人,他叫你不说,你也不说?没有一点是非原则?”
方平叫牛全发不要再指责儿子,说:“小牛还是个挺重义气的人,答应别人的事就切实照办。这很好,我倒很赞成这种做人原则:言而有信。小牛不愿出庭作证,可以理解;这个问题以后再说。”她顺便问,“你也在县里工作?”
牛全发回答:“他没有工作。”
“怎么会没有工作?”
仍是牛全发代替他回答,“他不愿在县里干,要去省城,我又没有关系。”
方平说:“要什么关系,自己去找呀!”她瞅着牛凯,上下打量了一下,“像他这样的小伙子,一表人才,又有大学本科学历,还怕找不到工作,窝在家里,多可惜,简直就是浪费。”方平又详细询问了牛凯的一些情况,问他为什么没去省里找工作。
牛凯没提尤立明答应过他的事,只说了自己实际困难:“我是想去。省里我没有一个认识的人,落脚的地方都找不到。住宾馆,太贵,我住不起。很快能找到工作还好一点,要是一月、两月找不到工作,那就不好办了。”
方平理解地点点头,说:“住宿问题,我倒可以给你联系一所自费学校的学生宿舍,好像是四个人一个房间,每月大概百来块钱。吃饭也可以在他们食堂搭伙,那都不贵,跟学生一样的吃。”
牛凯高兴起来:“方律师,你帮我解决了这个问题,我明天就走。”
“这么急?”方平说。
“还不急?你问他都耽误多少日子了。”牛全发为他的工作出路没有少操心。
牛凯说:“方律师,我爸说得对,我再也不能耽搁。再耽搁我就成了老头,要作废了。”
牛凯的神情似乎有一些抑郁。方平有些同情,想了一会儿,她说:“我给你写一封信,他会安排好的。”她就在桌边刷刷刷地把信写好,牛全发拿了一只电视台的信封装上。她把信交给牛凯,说:“你的工作会很快找到,你会成功的。记住:做正直的人,诚实的人,一定会有发展前途的。”
牛凯又兴奋又激动,没想到苦苦求尤立明帮忙的事情,在方平这儿,几分钟就解决了。方平祝福他的两句话,让他精神振奋,信心倍增,他决心振作做人,努力一搏,干出一番事业。他原本是有抱负的。
牛全发也很高兴,仿佛压在心上的一块石头落了地。
最高兴的还是方平。她已经把整个案情调查清楚,并且证据确凿充分,能把这个案件“证死”!叫0718号车主再也无法狡辩抵赖,只有老实到法庭受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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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不放过的恶人(12)
丁玉娥母女回博川的时候,张至贤买了好多东西给她们。
回到家,她和女儿王子白清点张至贤送给的东西,穷苦家庭过日子,总有一些节省的方式。别人送来的东西,大部分都舍不得自己吃用,要做人情,转送给别人,报答人家的情分。她们清理有:竹叶青酒两瓶,玉溪香烟两条,这显然是送给王国生的。补脑健脾液十盒,健脑安神液十瓶,清淤化痰丸两盒,龙丹壮骨丸四盒,蜂王浆五盒。丁玉娥瞅了这些东西,啧啧声不断,感叹道:“大姐想得太周到,我自己都想不到这些。我都成了什么高级人物,吃这么些高级补品!”
王子白说:“大娘瞅你脸色蜡黄,身子虚,只想把你补壮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