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娇玉娇-第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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袭进去,娘就又进里屋加了一件衣裳,走出来立在院中,望着将落的月光,心里便
有了一层凄寒,想一定得让二姐找户好人家,把一辈子的光景过温暖。这时候,大
门一响,二姐就闪进院里,哗哗把门闩上了。
“去哪野去了?”
“在四婶家看电视。”
“八月十五是和我团圆,还是和你四婶团圆?”
“谁让咱家没电视,唱豫剧《秦香莲》。”
“有本事让你对象给你买一个”
二姐本来要迸屋,忽然就把脚步收拢住,竖在娘面前,说你又不是不知道他家
穷。穷就别嫁他,娘说,镇上那卖衣裳的人家不是不穷嘛。
“大姐说啦,他比我大八岁。”
“年龄大才知道心疼媳妇哩。”
“他结过一次婚。”
“他媳妇死了,你去不是和头房一个样?”
“他人抠,头次见面没给送一分见面礼。”
“你成了他媳妇,还能缺了你花钱?”
“我见他设话说。”
“话是人找的。你和谁有话说?”
“我和邻村这个见面就有说不完的话!”
“总有一天你会后悔的!自己一个黄花闺女给人家,还贴钱给人家买东西。”
娘说完这句话,就回屋睡去了。二姐瞅着娘进屋,忽然想起忘了一件事。忘了
把扔掉的记帐手帕捡回来,扔时她就准备还要捡,可高中生的热手牵着她的手指把
她送到大门口,她就忘捡了。
二姐又回到邻村后边麦场下面捡手帕。
麦场下的蜀黍地里充满了声,玉蜀黍在那声音中点点滴滴地朝着天空窜。月光
没有了,星光很浅淡,草和庄稼都是一种乌云色。二姐立在那片扔过手帕的乌云里,
无论如何找不到了那挂在蜀黍叶上的一片白。地上没有。就近的地场也没有。她在
田地里钻来钻去找,终于是啥儿也没见,就又钻出蜀黍地,沿来路往家走。可路上
她冷不拾到一个白布条。又拾到一个白布条。再拾到一个自布条。零零碎碎,她拾
到十几条。那白布条上都有字,全是她写的,于是二姐心里豁然明白,高中生已经
回来捡了记帐手帕,已经把手帕撕成了白布条。
那十几条布儿在二姐手里系着象二姐牵着一束云,随着二姐的脚步飘抖飘抖很
厉害。二姐知道,自个上了高中生的当。不扔就永远记住了他的帐,扔了就无据可
查了。二姐想,这东西到底比我聪明,到底是个高中生,先我一步就把记帐手帕撕
碎了。可你撕了我就不能再记了? 天下婚事少有女方比男方花钱多,可我花得多,
花得多我就不能不记帐!
回到家,二姐把手里的布条拼起来,把上边的帐目抄到了一个旧本上,规规整
整,抄到东天发白,才倒床上睡。
来日,一天无事。
又来日,大姐的对象来了,和大姐在大姐屋里站一阵,大姐就出来找二姐。
“镇上那门亲事你到底同意不同意?”
“不同意。”
“你会后悔一辈子。”
“我情愿。”
“人家说只要你同意,要啥给你买啥。”
“我要彩电他买吗?”
“人家连咱娘的棺材都答应置办啦。”
“横竖我就是不同意,我就看上了邻村的。”
大姐车转身,和她对象一道去和娘说叨一阵子,娘叹口长气躺床上,大姐和她
对象劝一阵,都出门骑车去往镇上了。
大姐一走,二姐很空落,如同自己做错了一件事,她追到门口唤了一声姐。
大姐扭过头。
“有啥事?”
二姐把头微低着。
“没啥事。”
大姐回走几步,立在二姐眼皮下。
第六章
大姐在镇上出了一点节外生枝的事。
本来是和对象一道去衣裳贩子家回绝婚事的,可大姐生怕那五百块钱贩子要回
去,一路上又没想好回绝婚事,又不退钱的好主意,到一道街口时,不好往贩子家
里进,她就把车子朝二道胡同骑过去。对象说你去哪?大姐说到二道街厕所尿一泡。
前边有厕所,对象说,别跑那么远。二道街的厕所好,大姐说干净得没一星躁味儿。
于是,大姐上厕所,她对象便立在胡同口,等着大姐上厕所,可大姐刚迸二道街骑
了丈把远,迎面走来一个老婆,撞倒了大姐的自行车。
大姐的手腕流血了。
老婆躺在地上不能动。
如果这老婆是平民百姓也作罢,可人家孩娃是镇委会的通信号,和镇长、书记
都极熟,派出所的人没有不认识的。通信员听说娘被车撞了,不由分说,用镇委会
的吉普车把娘送到了卫生院。尽管出事地点离卫生院仅有半里路,还是用了镇上唯
一的一辆吉普车,闹得卫生院的医务人员很紧张。这一边,老婆刚被拉走,派出所
就接到一个电话,就派出一个人,把大姐和自行车一道带到了派出所。
带走大姑的是一个中年人,穿了半套公安服,下身蓝,上身是一件自制的粗布
白衬衣。这就是处理镇上日常纠纷的公安员。公安员坐在一张椅子上,问了大姐姓
名、事由,说那老婆腰折了,你先回家取上二百块钱来。
大姐身上装有贩子的五百见面礼,本来可以先交二百的,可她忽然想起对象在
镇上人很熟,不定这公安员也认识对象呢,所以大姐的胆子稍微壮了些。
“撞一下就要二百块?”
“二百还算少,不够你再添。”
“我对象也是镇上的……你不该要得这么多。”
有了这话,公安员身子在椅上坐直了,问说谁是你对象? 大姐说出了对象的名
字,公安员又把背依在靠背上,点了一根烟,说我以为是谁,原来是那个卖煤的。
公安员说人是熟人,可公事得公办,你回去取钱吧。无奈何,大姐就把自行车丢在
派出所,出门去找对象了。
对象还在街口等大姐,他听大姐说了出事前后,先自跺了一下脚,说上个厕所
你还挑挑捡捡,这下你不挑了吧!
大姐指望因出事,能让对象在镇上显露一下本事,那老婆不就孩娃是镇委会的
通信员?可她没想到对象反来埋怨她。
“你难道在派出所就没一个熟人啦?,,
“人家去洛阳拉煤气罐儿烧,我咋能认识人家呀?”
大姐觉得有一厚层失望压在心头上。和对象见面订婚那一天,也是赶在将过年,
大姐本来对婚事不同意,觉得对象丑,个头还没大姐高,人瘦得如同扁担条,还又
少一个手指头。可偏那一会,有三个烧砖窑的想买煤,为开春烧窑作准备,一会一
个提十斤麻
油去了对象家,又一会又来一个夹了两条烟,最后一个到对象家里来,竟用肩
膀扛了半扇红猪肉,到灶房啪一声将肉撂在案桌上。这啪的一声就把大姐惊醒了,
她把媒人叫到另外一间屋里间:
“这都是来送礼?”
“不送礼哪有煤烧呀。”
“天……还得了!°
“人家管着煤,你说谁家烧饭能离了煤?在这个小镇上,没有人家不认识的人,
没有人家办不成的事,你找他就找到福窝了。”
大姐脸红了。
媒人问:“婚事同意吧?”
大姐说:“我不是看上了他管着煤厂的煤,不是看上他没有办不成的事,见天
都有人来送礼,就是我同意,也是看上他人挺厚道的。”
媒人说:“那就成。”
婚事就成了。
成了一年多,大姐真以为他在镇上没有办不成的事,凡是要烧煤的人家,都得
见他老远点头打招呼,可没想到这镇上居然有人不烧煤,象城市人一样烧煤气。大
姐无可奈何了,瞟了一眼她对象,说:
“咋办?”
“没法儿。”
“白给人家二百块?”
“那通信员还是镇长的干儿子,不赔二百还咋办。”
大姐说:“那就……赔吧。”
对象说:“钱哩?”
大姐说:“你问我要天下哪儿有男人向女人讨钱的,何况我还没嫁到家里。好
意思!”
“钱都不明不白花完啦!”最末,对象丢下这么一句,就骑车回家取钱了。
事情到这完了就完了,但大姐有想法,觉得对象一见面不问自已被撞的咋样儿,
手腕上血还没干,也没拉起手腕看一看,说声快去医院包一包,第一句话就是上个
厕所你还挑挑捡捡,这下你不挑了吧! 说到了赔钱他还变脸改色,赘一句钱都不明
不白花完了! 难道我想撞车呀?我想白白赔人家二百块钱呀?不管怎样,钱是由对象
出了,大姐觉得委屈,也不好说啥儿,只能心里想想。
可到了对象赔完钱,骑着车子回到一道街,同大姐一块到了衣裳贩子家,事情
忽然就全都颠倒过来了。
“赔了二百块? ”贩子说:“镇委会通信员算他妈什么东西,撞他娘一车子就
要二百块,也太他妈仗势欺人了!”
贩子说着,推个车子便走,不一会儿,就从派出所把那二百块钱又给取了回来,
啪一下,扔到了大姐的对象面前。
“公安员也是他妈的一条狗,我说是我表妹骑车撞了通讯员的娘,他立马把钱
退回来,说不知道,说没说透,说透了哪有这么一档凡事。”
这一档儿事本来都是节外生枝。
节外生枝却使大姐看清了一层理:在这个小镇上,贩子比她对象有能耐的多。
对象算什么?花他三五十块钱就如抽他的筋;不认识派出所的人也不知道人托人地找
熟人,还真地给人家送了二百块。就这么一件事,大姐有些敬重贩子了,有些小瞧
对象了。就这么一败涂地件事,贩子问起他和我二姐的事,大姐竟不好回绝他。
“你妹子……啥态度?”
“她说……再想想。”
“要真不同意就算了。”
“她同意……就是、她没主心骨。”
说这话的时候,大姐的对象瞟大姐一眼,大姐也瞟他一眼,目光都很冷。有一
会贩子出门不知做啥儿,对象说,你不是说你妹子死也不同意? 我没说她死也不同
意,大姐说,我说她有些不同意。对象说,不同意就干脆回绝了。
大姐说,万一妹子回心呢? 结这么一间亲戚你不也跟着沾些光?这时候,贩子
从门外进来了,把一个红纸包摆到大姐面前说:
“让你妹子去洛阳一趟,买两套衣裳。”
第七章
大姐从桂花酒楼出来已是太阳西偏时,满镇都铺着一层透明的浅红。有的临街
铺子都早早关了门。大姐到食品店,买二斤麻糖糕,到街上贩子也就结完帐,从楼
上满险酒红走下来。
“你干啥?”
“我总得到我对象家里去一趟。”
“事情……要抓紧。”
“这号事情急不得。”
“那你去吧……”
“我就去了。”
大姐到对象家里时,她对象正在扫院子,对象娘在给窗台、门路儿上的花草浇
着水。有麻雀就落在浇过水的花盆上,看上去情景极悠闲。然大姐一进门就觉出事
情和往日不一样。往日里,大姐一入门,对象娘老远迎上来,先问饭吃没,再说没
吃我去烧。可今儿,大姐提着糕点到了院中央,对象和他娘还似乎没看见,连句话
都没送出口。
大姐知道自己做的事情不妥当。
在街上碰见我二姨,大姐说; 我二姨三年五年不上街,我领她到饭店吃了一顿
饭。
对象娘不再浇花了。
“你昨不领你二姨来咱家?”
大姐进屋把糕点放桌上。
“新亲戚……二姨说不合适。”
如此也就和解了,对象说吃中饭时家人等了大半晌。大姐说等不上就吃嘛,别
总把我当成外人看、这话把对象娘感动得没法儿,忽然觉得刚才的冷淡不应该,忙
把屋里大姐买的糕点提出来,无论如何要让大姐提回自己家,让自己娘去吃。大姐
自然知情理,死活不肯提,最后对象娘就把一包糕点份两包,大姐便接了一半儿。
真正大姐和她对象闹翻是在事情的第二天。
农历九月初三娘生日,大姐二姐给娘买了好吃食,两瓶罐头,一斤麻片,花了
五入块钱。这些都是从村头泥屋的商店买回的,一兜儿,摆在桌子上。大姐这时候
已经财大气粗,两千块的存折就装在她那挨着奶子的内衣小兜里,还有五百块现金
塞在她枕头套儿里,所以她买了那么一兜东西,又去割回二斤红瘦肉,要给娘好好
做一顿肉丝捞面条。娘在屋里吃着罐头享受着,大姐二姐在灶房洗肉擀面条,正忙
乎,二姐冷不丁说了一句话。
“姐,我觉得你有花不完的钱。”
大姐的手硬在了面盆上。
“谁让你不找一个好对象。”
二姐洗肉的双手不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