盾与剑 作者:[苏] 瓦季姆·科热夫尼柯夫-第93节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太太可以把我比作愚蠢的米海尔。但是我觉得,她不该当着你的面说出来,尽管你是我的朋友。”
布丽基达不高兴地把嘴一抿。
喝过咖啡,男人们回到书房,把这次行动的全部细节研究了一番。魏斯回旅馆的时候,心中有些怅惘。一个孤孤单单的人无意间目睹了他人的幸福(尽管这种幸福是短暂的和容易丧失的),有时就难免会产生这样的心情。
祖鲍夫早先对魏斯说过,布而基达嫁给那个老色鬼之后,就象一个家庭囚徒。她对原先那个丈夫恨之入骨。后来那个家伙让她嗜上麻醉品,她才变得迷迷糊糊,消沉驯服,对什么都无所谓了。前夫死后很久,她依然这样半人半鬼地混日子。祖鲍夫在夜酒店第一次见到她时,觉得她精神不大正常。后来他才明白了:这是麻醉剂的作用。他对魏斯说:“不管怎么说,一开始我只是可怜她,没有别的意思。我看她快要毁了,可怜她……”
如今,布丽基达在魏斯面前已判若两人。
她深深地爱着祖鲍夫,已经把心完全掏给了他。当女性的敏感准确无误地告诉她,祖鲍夫面临着危险的时候,她一下子就警觉起来。
祖鲍夫身材魁梧,象座铁塔一般肌肉发达的脖子回滚滚的。布丽基达在他身边,就象一只翠绿色的小鸟倦栖在粗壮的橡树上。这只小鸟忽然放心大胆地在树上搭起巢来。它还不知道,危险的暴风雨将要对这棵大树逞凶肆虐,摇撼它的树干,催折它的枝叶……
第二天早上,魏斯决定去找迪特里希,打听一下关于处决五名德国军人的某些具体情况。
瓦利三分部伪装成水疗医院,设在一座公馆里。魏斯在走廊里遇见了杜什凯维奇先生。这位杜什凯维奇先生曾帮助施泰因格里茨少校在华沙近郊物色合适的庄园作为间谍学校的校址。从那以后魏斯就没有见过他。
杜什凯维奇刚刚从迪特里希的房间里出来。
魏斯早已习惯于不假思索地把每一个人的全部情况联系起来,判断出此人或彼人是否与他面临的任务有关。他又想起祖鲍夫告说过,波兰游击队打算刺杀海因里希,不禁暗暗盘算了一下;杜什凯维奇先生是一名奸细。反间谍部门又让他当上了在伦敦的波兰流亡政府的间谍。他混进了波兰爱国知识界,从中物色一些不怕死的人单独行动,故意制造恐怖事件,事成之后这些英雄或自杀或被捕。党卫队便以此为借口处决人质,在波兰知识界大肆搜捕所谓“大型”恐怖组织。
杜什凯维奇是从迪特里希那儿出来的……
迪特里希会不会叫杜什凯维奇杀死海因里希,而不光是吓唬他一下?果真如此的话,这倒是迪特里希的一着妙棋。杀掉希姆莱老战友维利·施瓦茨科普夫的侄儿,这可是轰动一时的大事!它会招致大规模的惩罚行动。如果迪特里希查获了凶手,那他一定能赢得全国总队长的感谢。
究竟为什么反间谍机关不保护海团里希呢?自然是因为他军衔太低,不够资格带个人警卫。其实凭他的亲戚关系是可以考虑照顾的,然而他们没有考虑……
魏斯猜到了他们的图谋,心里不由得一阵着急。他明白,不能坐失时机,但也不能失掉理智。
魏斯冲着鞠躬致意的杜什凯维奇勾了勾手指,让他过来,好不容易才认出他似的说道:“啊,是您呀……怎么,您还没有让我们绞死吗?”
“这是为什么,军官先生?”
“您进来一下,”魏斯推开迪特里希的房门。
房门刚刚在杜什凯维奇背后掩上,魏斯就对准他的下颚猛击了一拳。杜什凯维奇扑通一声栽倒在地上,并没有挣扎着爬起来,看来是被打昏了。
迪特里希从桌边霍地站起来。魏斯用手势止住他,命令道:“坐下!”他俯身对迪特里希一字一顿地说:“这个坏蛋刚才向我夸口,说您亲自委托他叫人暗杀海因里希·施瓦茨科普夫。现在我逮捕您,迪特里希上尉。”魏斯右手握枪,左手把迪特里希的手枪从套子里抽了出来。
“这话不对!”迪特里希睑色发白,大声说。“我没有委托过杜什凯维奇,是他自己建议我们搞暗杀的。”
“是您批准的?”
“是我。不过这是为了捕捉凶手。我准备派一个小组到伏击地点去。施瓦茨科普夫的生命是绝对安全的。”
“把您跟我讲的话扼要地写下来。”
“为什么?”
“为了在施瓦茨科普夫遇害以后,您也随他而去。不过,等待您的不是子弹,而是绞架。”
“要是我不写呢?”
“我就立即向维利·施瓦茨科普夫报告您的犯罪企图。”
“证据何在?”
“瞧!”魏斯朝躺在地板上的杜什凯维奇摆摆头。后者有了一点活气。
“好吧,”迪特里希同意了。他恨恨地望着魏斯问道:“这张纸以后还能给我吗?”
“可能,”魏斯点点头。“您说:执行暗杀的都有谁。”
“这是职务机密,我无权泄露。”
“您想收回这份材料吗?”
迪特里希点了点头。
“这样吧,您将在施瓦茨科普夫离开之日收回这份东西。”
“您能发誓吗?”
“得了,我们又不是军事学校的学生!我说了就算数。”
迪特里希用眼睛瞥了瞥一个文件夹,那里面放着杜什凯维奇送来的情报。魏斯拿起来迅速浏览了一遍,抽出其中的一张,折好后装进衣袋。
“您干什么?那是编过号的!”迪特里希慌了。
“没关系,”魏斯不慌不忙地说。“我是为您着想。在这个编号下面塞一份别的报告吧。”
“这倒不错,”迪特里希马上软下来,同意了。“魏斯,希望您不要断送了我的前程。”
“我正是这样做的呀,”魏斯说。“我真希望您当上元首。”
迪特里希坐到桌边挥笔疾书,写他本人的密报材料。
魏斯浏览了一遍,夸奖道:“真是公务好手。句句话都很准确。这种准确性正是您的才干。”他把手枪还给迪特里希,问道:“您不打算朝我背后来一枪吗?”
“看您说的,魏斯!”迪特里希吃惊地说。“怎么能呢!我觉得我们把一切都办妥了,”是吗?,随后又恭维了一句:“我理解您的心情。海因里希·施瓦茨科普夫是您的朋友,您的行为是高尚的。”
“好了,我没事了。”
魏斯随便行了个军礼,走出房去。
在走廊里,他突然感到后脑一阵要裂开似的疼痛,眼前飘起彩色的光斑。双手和脸上都糊满了汗水。
魏斯把身子倚在墙上。“哦,当然,”他想。“这是神经出了毛病,是神经。”他突然想起来:今天他还没吃午饭,连早饭也没来得及吃。那么昨天呢?“这真荒唐,”魏斯责备着自己。“简直荒唐透顶。”他决定报复自己一下:“无论如何你要立即到食堂去,吃下两份煎肉排,要细嚼慢咽,好象没有什么急事,没有任何东西能妨碍你按时进餐,遵循有益健康、符合卫生的生活方式。”他不住地催促着自己,然而久久不能离开原处。
魏斯终于觉得不是那么虚弱了,他离开墙壁,顺着长廊缓步走去。这时突然从迪特里希房间里传来一声枪响。魏斯返身冲到门边,把门打开。
迪特里希扣着枪套,向魏斯转过身来,不大乐意地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这家伙竟想袭击我。”
迪特里希尽量不去看杜什凯维奇先生的尸体,嫌恶地把脸扭向一边,用关切的口气问魏斯:“您大概失望了吧?唉!他是唯一的人证——可是突然……有什么办法?我是实行自卫呀……”
“您是向保安局,向维利·施瓦茨科普夫实行自卫。”魏斯说。
“得啦,别再吓唬我了,”迪特里希说。“现在是口说无凭。”
“要是波兰人仍然去袭击海因里希·施瓦茨科普夫呢?”
“可能发生什么事情,随便您去设想。不过您再也不能牵连到我了。”迪特里希抖抖文件夹,得意洋洋地说:“我总算让杜什凯维奇供出了一点情况。这里有他写的一张条子……现在我决不怕您加给我什么非法的罪名。正是这样,亲爱的魏斯。咱俩的比分是零比零。是这么说吧?”
魏斯回到旅馆没有上楼到自己的房间,而是径直向餐厅走去。他决心好好吃一顿饭。尽管他并不想吃,尤其是杜什凯维奇先生的事更让他倒了胃口,但他努力忍住食品气味引起的阵阵恶心,强迫自己走进了餐厅。
迎面的一张餐桌旁坐着一伙保安局军官和盖世太保,海因里希·施瓦茨科普夫便在其中。他敞开着上衣,已经喝得酩酊大醉。看见魏斯进来,他吃力地站起身,用不听使唤的手指扣着上衣,对大伙说:“先生们,我不得不离开大家。他,”海因里希朝魏斯那边点点头,“来找我是为了……”他把食指一弯,象是在勾动扳机。“是为了他或者是我……”海因里希好不容易地离开了座位,走到魏斯身边,靠在他肩膀上,口气很硬地说:“到我房间去。我马上要把你变成一具死尸。你想变成死尸吗?不想?我可不反对。请吧,悉听尊便!”
他们走上楼梯。魏斯不得不从海因里希手里拿过钥匙,替他打开房门。
海因里希一头倒在沙发上,闭上眼睛,怨声怨气地说:“我不能自拔,你明白吗,不能自拔了!”他的手和脸都很苍白,汗涔涔的。
魏斯替他脱下上装,从长颈瓶里倒水浸湿餐巾,敷在他的胸口上。
海因里希用失神的眼睛望着魏斯,喃喃地说:“你知道吗,行刑前,还要强迫他们喊‘希特勒万岁!’为了让他们喊叫,故意朝身上柔软的部位开枪。可是他们一声不吭。象牲畜似的一声不吭。”
“怎么,你从监狱里行刑回来了?”
“不,他们带我到集中营去的。”他冷笑一声:“去郊游。我一早就喝多了,他们就开车带我去兜风。”
“怎么样?你喜欢吗?”
“晤,”海因里希说。“不过,为什么光对付他们?对我们所有的人都应该那样。一个也不留。只剩下一片臭哄哄的大地,上面没有人,没有一个人。没有一个!人比虱子还要坏,还要坏……”
魏斯往苏打水里挤了些柠檬汁,强迫海因里希喝下去。海因里希摇晃着脑袋,大口喝水。然后又倒在沙发上,一动不动地躺了很久。魏斯以为他睡着了。但是海因里希忽然睁开眼睛,坐起来,清醒地说:“你来了,这太好了!”他走到桌边,不假思索地匆匆写好一张便条,装进信封,粘好后递给魏斯,随口说;“我准备好了。”
“扯淡!”魏斯说。“这一切都是愚蠢的,好象痴人说梦。”
“这么说,你害怕了?”
“可不是!”魏斯生了气。“我害怕了,”
“那你为什么撒谎?”海因里希问。“为什么?”
“我干吗要对你讲真话?”
“可是早先你讲过……”
“对谁?”
“就算是对我吧。”
“而你自己现在能讲真话吗?”
“对你?”
“是的!”
“你要我干什么?”
“海因里希·施瓦茨科普夫,你现在是什么人?是什么人?”
“你不知道吗?念念这封信吧,我大概能给自己找到个头衔。”
“我不想念,”魏斯说。“这样办吧。”他把信撕成碎片,丢进烟灰缸,划根火柴点着了。他望着这小小的火堆,松了口气:“你看!蠢事一件,烟消云散!”
“你白费劲,”海团里希说。“反正我要留下一封信,只怕不能写得再象这么激烈和坚决了。”
“你要干什么?”
“没什么。我不过象大家一样在发着尸臭。不同的是,我再不想呼吸这种臭气了。”他恶狠狠地挖苦道;“你呢,当然是闻惯了这种气味。并且惦着从屠宰场上一个打下手的荣升为一位屠夫。”
“可不是吗!”魏斯说。“我真羡慕你在这一行中的职位呢。”
“我把位子让给你吧!”
“怎么让?”
“用那个办法?”海因里希朝烟缸里的灰烬点点头。
“得了,别卖弄那一套,”魏斯说。“不管怎么说,即使你参与过某些行动……”
“我还没杀过人!”海团里希歇斯底里地大叫。“没杀过!”
“看来你决定拿我开刀?”魏斯问。
“你侮辱了我,而且一”海口里希沉吟起来,嘴上掠过一丝苦笑。“反正我是要输给你:我早已下定决心了。”
“我不明白,”魏斯问。“为什么你要自杀非得拉上我呢?”
“帮我实现我的决定,对你来说,就等于帮我一个大忙。因为这关系到个人的荣誉,更何况还有一个漂亮的借口……”
“你病了,海因里希,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