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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节

盾与剑 作者:[苏] 瓦季姆·科热夫尼柯夫-第5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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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学员达到最起码的收发报速度,即一分钟不少于七十字电码,小组的训练期便告结束。
  随后小组人员学习密语及密码的译法和破译法。他们俩人一组,从相邻的教室里互通无线电报。教官戴上耳机监听各组通报,收发报结束后负责讲析差错。
  继而学习使用电台。小组人员进入森林,各组间距三、五公里,进行无线电通信。上课地段有卫队带警犬巡逻。
  学习短程通信和远程通信的时间均为十天。
  柯尼希斯贝格市的一家无线电台——谍报局间谍中心多年负责东方情报事务的分部——担任联络台。根据学员的才能和用功程度,无线电收报员的培训期为三至四个月。无线电报务组的代号是双号,流动间谍组为单号。
  魏斯对一个代号叫“阶段”的报务员特别反感。
  这个十九岁青年原是莫斯科的民兵,看样子战前就喜欢无线电,但是他在这里表现的才能并不仅仅在无线电方面。他曲意奉承,巧言令色,博得学校许多领导人的好感,到此不久便学会了一口流利的德国话。
  他又放肆而无耻,长着尖鼻子的瘦脸上总是挂着嘲弄的笑容。对同学态度傲慢,从不深交。他按规定题目所写的作文,语气夸张,咬文嚼字,狂热吹捧强者统治一切的法西斯信条。
  一次魏斯找他谈话。他不卑不亢,解释自己为何要赞同法西斯主义,能言善辩,头头是道,甚至责备魏斯的道德观已陈旧过时。他宣称不打算把祖国、军人荣誉等抽象概念列为最高道德标准,认为一个思想健全的人的理智是由现实来支配的。既然实践证明法西斯德国比苏联强大,那么站到强者一边便是每个自由个性的天赋人权。
  他从发给学员的许多反苏小册子中背诵一些片断来证实自己的观点,对于引用的话坚信不疑,使魏斯断然认为,站在面前的这个人不仅是德国人物色到的一个变节分子,而且是甘愿彻底出卖苏维埃人信念的罕见败类。魏斯觉得,这家伙有些神经过敏,是由于他迫不急待地想占便宜,以凌驾于别的学员之上。
  迪特里希通过各种渠道获悉学员是否可靠。他看中了“阶段”,经过一次谈话,认定此人值得信赖,按其表现出来的才于,完全可以任命为无线电教官。
  魏斯明白,把“阶段”列为学校教员将给他的工作造成许多额外困难。他向迪特里希提出异议也没有用。然而使魏斯感到惊奇的是,副校长格拉希中尉竟支持他反对这一提名。
  格拉希走过一段坎坷的生活道路。父亲是个残废军人,穷困潦倒。格拉希未成年时就抢劫过一家小店,未遂被捕。从少年犯监狱刑满释放后长期失业。他参加了冲锋队。起先只满足于一套公家制服和免费早餐,后来鬼迷心窍,成了狂热分子,甘心效法其他纳粹党徒为元首卖命。他们不仅忠于元首的思想,还看到:元首和他们一样也是来自社会底层。对犹太人和知识分子的仇恨使格拉希和他的元首同气相求。他可以把郁结至今的满腔怒火随意发泄在犹太人身上。蔑视与迫害知识分子则使这个流氓凌驾于有教养的人之上,并对他们滥施淫威。
  希特勒使德国社会沉渣泛起。这帮社会渣滓把他视为圣徒,视为首领,对他在广场上发表的血腥暴虐的强盗言论心领神会。
  格拉希暗暗看不惯迪特里希这个傲慢贵族。
  当初,格拉希被希特勒的社会说教弄得晕头转向,满以为纳粹运动能抑制德国贵族、世袭容克地主和容克工业家。后来希特勒为迎合鲁尔工业巨头和德国将军团的需要,对罗姆及其冲锋队实行了镇压,使格拉希的夙愿成为泡影。希特勒为了巩固自己的权力,必须巩固执政的统治阶级的权力。然而格拉希对希特勒的忠诚有增无巳,反而发展为一种疯狂的盲从。除了元首,他不相信任何人。
  格拉希干工作是把好手,事无巨细,每必躬亲。他生性多疑、阴郁,对军衔和职位比他高的人也不肯信任。他敢于坚持己见,深信自己的法西斯履历无可挑剔,是可靠的护身符。
  魏斯觉得格拉希是个危险人物。他不仅一贯多疑,并且这里唯有他把间谍破坏学校的工作视为对元首的效力,而不单纯是服军役。他埋头苦干,不遗余力,工作而外,心无旁骛。
  他对苏联战俘怀着充满兽性的憎恨。认为只有贪生怕死而不会有别的动机驱使这些低级动物为德国效劳。他不相信“阶段”这个学员靠得住,便拿自己的理由来支持魏斯的异议。
  但是迪特里希寸步不让。他如此顽固,显然是由于对格拉希这个出身微贱的蛮横家伙心怀芥蒂。格拉希这号人早年得势时充当刽子手,镇压过具有相当危险的德国社会主义工人运动,干得很不坏,可是如令他们已经完成使命,无足轻重了。
  侦察破坏学校的校长是工业巨头文特林格的女婿,骑兵大尉盖德。
  盖德翁婿过去都是保皇派,直至三五年还对希特勒持反对派立场。后来他们开始信仰元首,尊之为第三帝国的首脑、新的大日尔曼皇帝、盖德效忠元首的动机虽与格拉希有所区别,但其狂热程度不相上下。
  法西斯德国发动帝国主义侵略战争,使文特林格公司有可能在金融界独占鳌头。东方原料产地则为它带来极大的利润。盖德也象格拉希那样,工作认真卖力。但他只是一个勤于职守的官员,而没有多少热忱。他最关心的事,是把呈送柏林的报告和总结搞得象样些,有分量些。
  格拉希知道盖德不会为了一名学员同“ ”三科的军官们搞坏关系,所以只好在迪特里希的坚持下让步。但是他又劝魏斯递交一份报告,陈述对代号叫“阶段”的那个学员的意见。
  有一次,在预定为破坏目标的一个苏联城市的沙盘模型边上课,还观看了有关该市钢铁联合企业的纪录影片。这时学员“软骨头”跑过来悄悄告诉魏斯,他搞到了秘密情报。
  “软骨头”自称是萨尔斯克草原过去一家育马场场主的儿子,父亲在国内战争时期当过格尼洛雷勃夫将军的副官,他本人在苏维埃政权下担任顿河某育马场兽医,硬说自己是哥萨克人,其实他爹是奥赛尔市的伪警长。
  “软骨头”在战俘营时曾申请由他组建一个哥萨克骑兵连,但经过调查,他对骑兵一窍不通。
  他长着灰白的头发,皮肉松弛的女人险和一双淡色的羊儿眼,胆小如鼠,又懒又蠢,来到侦察破坏学校后就不断地打小报告。学员们都回避他。他时常和人套近乎,发牢骚,不识相地问些不该问的事,惹人恼火,以至暗中挨揍。“软骨头”的告密都是鸡毛蒜皮的小事,惹得迪特里希下令
  不要他当探子了。
  办公室根壁有个房间,专供教员和教官平时听取告密。房间很小,象个贮藏室,单独有门通到院子里。
  “软骨头”报告魏斯,他听见学员“爱司”和学员“钉子”谈话时说:“宁可为事业壮烈牺牲,也不苟且偷生。”“钉子”答应考虑一下。
  魏斯断然说:“我认为他指的是大日尔曼事业。”
  “软骨头”畏缩了,但又鼓起勇气说:“不是这样。他所想的完全想反,同别人也偷偷讲过。”
  “好吧,”魏斯打断他。“明白了。”又命令道:“再听到什么向我一个人汇报。我要亲自处理‘爱司’。”
  “是!”软骨头”迟疑了一下又悄声说:“还有那个叫做‘阶段’的知识分子他说希特勒已经下令,俄国占领区的所有居民只许受四年制教育。还不许打任何预防针,就是说,让儿童自然死亡,控制占领区的人口。总之,‘阶段’这家伙在我们中间散布悲观情绪。”
  “他为什么?”
  “为了让我们垂头丧气,他坏小子好在我们面前趾高气扬。”
  魏斯沉吟了一下,吩咐“软骨头”:“把他的情况给我打个报告。”
  魏斯签署了“软骨头”对“阶段”的告密材料,并注上日期,把它放入呈送格拉希中尉的报告夹里。
  魏斯仍想找个合适的人代替“阶段”充当无线电教官。至于“爱司”,则要尽快把他调离学校。魏斯知道,“软骨头”不会只向他一人告密,而会向所有的教员和教官打小报告。
  实验集中营管理部门一直埋怨迪特里希上尉把营内情报员几乎全部弄到学校,使该营的领导人处境困难。魏斯以此为借口,劝迪特里希把“爱司”退回集中营。
  迪特里希问这个学员有没有价值,魏斯轻蔑地说:“神里神经,害了思乡病。体质也太差,只配蹲集中营。”
  迪特里希签署了命令。魏斯把“爱司”叫来,指导他今后怎样应付集中营内部情报员的差事。“爱司”还从魏斯那里接受了关于战俘联盟工作的重要意见。
  魏斯首先提出,凡是战俘联盟散发的传单,都要署上柏林字样。这样做既能壮大声势,又不暴露秘密组织的真实地点。
  “好主意!”“爱司”说。“真是好主意!”
  “爱司”提出几个人接替自己的工作。魏斯也曾注意到他们。这种不谋而合使他感到高兴。
  临别,“爱司”把手伸给魏斯,真心诚意地说:“你是个好小伙子。”他停了停,又说:“过去我不大瞧得起你们这一行,现在看到你们有些人党性很强。”他笑了笑:“我们在这儿都成了反法西斯肃反人员,有正式的,也有编外的。”
  “对,”魏斯说。“你要多加保重。”
  “一定保重,”“爱司”答应道。“如今我是个有用之材呢……”
  格拉希中尉仍然决定审查“阶段”,并作了相当狡猾的部署。他给“阶段”开了进城的假条,发给他一支旋掉撞针尖的手枪,倒空了子弹里的火药。格拉希通知党卫队二级下士弗琳克准备一名合适的姑娘。他还指定一名特工扮作集中营逃犯,博取这个年轻学员的同情。格拉希安排妥当后,焦急地等待着结果。
  这次审查行动给学校全体领导人带来了惨痛的后果。
  公路上发现一具摩托兵的尸体,脑壳被手枪柄击碎,武器被拿走。这是送“阶段”去华沙的那个摩托车手。“阶段”本人失踪。学校的几本无线电电码也不翼而飞。电码本肯定是“阶段”盗走的。大概他认为这些电码不仅仅用于教学。
  柏林派了一个侦查组来校。这一切魏斯都不知道。“爱司”被送回集中营那天他出差去了。他接到一个任务:到战利品仓库挑选一批苏联纪录片,供给即将派往某些苏联城市和地区的特务们学习之用。
  一连三天三晚,魏斯坐在充满霉味和尘土味的空荡荡的放映厅里看电影。祖国生活的画面一幕幕出现在他眼前,使他感慨万千,仿佛从恶梦中醒来,又回到从前那种真正的生活,那唯一现实、唯一正常的人世生活中去。
  魏斯知道,这些影片说的是祖国的过去。如今国家是另外的模样了。它的生活严峻而紧张,它在进行着殊死的搏斗。然而银幕上毕竟是他的祖国,是它昔日的风貌。他自己也回到了不久前的那个样子。为了这一切,他现在随时准备献出生命,就象千百万祖国同胞离别了影片中的欢乐生活,奔赴前线去流血牺牲一样。
  现在,一批祖国叛徒也要细细观看这些影片,为的是更加巧妙地危害他们所背叛的人民。
  对魏斯来说,这是痛苦难熬的三昼夜。他精疲力竭地回到“瓦利司令部”,犹如大病初愈,被发烧和呓语弄得心力交瘁,为了区区小事,比如一句不中听的话或突如其来的嘈杂声,都可能痛哭流涕,甚至衬衫扣子扣不好也要大发雷霆。
  魏斯立即被叫到司令部厢房问话。
  侦查组成员都坐在桌边,学校领导人坐在稍远的一排椅子上。
  魏斯看见迪特里希面色苍白,拉长着脸,格拉希得意洋洋,施泰因格里茨惴惴不安,兰斯道夫心事重重。唯有盖德样子安闲,若无其事。
  尽管魏斯觉得“阶段”的潜逃简直不可思议,但此刻他的头脑困乏已极,除了惊讶之外没有任何想法。所以他脸上只露出诧异的表情。
  他甚至没有力气们心自责,当初为何要暗暗仇恨这个青年。
  他只是木木然感到惊讶,惊讶而已。当然,日后他会为自己的目光短浅、粗枝大叶和失于观察而悔恨。这种悔恨一定会到来,一定会严酷无情地啃啮他的心。但是眼下他什么也顾不上,他只能感到惊讶。
  这一切好象都发生在梦中。他什么也不愿去想。事实上他在这小伙子的案件中清白无辜,不会受到任何牵连。这种安全感似乎也麻痹了他的一切知觉。
  “究竟是怎么回事呢?”他迷迷糊糊地想。他不是向迪特里希提出过异议,同格拉希一致认为不宜让这个青年当教官,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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