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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节

盾与剑 作者:[苏] 瓦季姆·科热夫尼柯夫-第5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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座大坟的最底层。魏斯表面上的处境毕竟有利些,虽然稍不留心他也会遭到不亚于集中营那样长久而残酷的折磨,然后被敌人处死。
  “个人不值钱,经营事事通。”施泰因格里茨少校在这句普鲁士古老遗训的鼓舞下,全心全意地干着行政管理事务。起初,他对流水作业式大批训练间谍的做法表示怀疑,后来渐渐发生了兴趣,因为他可以乘机向柏林大写其各种报告。他同哈根合写了几份统计报告,以德军未来的战绩为依据,将战败国军队的人员按百分比计入各所间谍学校。预计的数字大得惊人。
  侦察破坏学校的作息时间一成不变。六点起床,六点十分至六点四十分早操.二十分钟盥洗,七点至八点早饭,八点至十二点上课,十二点至十四点午饭,十四点至十八点上课,十九点以前晚饭,二十一点三十分晚点名,二十二点就寝。
  星期日不上课。
  邮件直接送到学员宿舍,都是些反苏的和白俄出版的书刊。有时举行题为《苏维埃国家史》的小型讲座。
  施泰因格里茨看到组织和培训系统的工作进展正常,收效甚快,倒不禁担起心来。他怕学员在这种理想环境里被德国的生活方式和习俗所同化,渐渐忘记了将来用到他们时的那种环境,因此他要求在宿舍里张挂缴获的苏联宣传画,命令学员们互称“同志”,星期日必须合唱本族民歌。
  迪特里希操心的,则是要建立一个可靠的“学员秘密业务服务”系统。
  他从学员中挑选最可靠的人执行内奸任务。吩咐给学校找来几名善于(主要在私秘情况下)考察可疑分子政治态度的女人。批准可疑分子出校行动,以便在自由情况下监视他们。命令拨给他本人大量烧酒作试验之用,故意把学员灌醉,从他们嘴里套出关于学员思想情绪的有用材料。他细心琢磨各种适于考察可疑分子的手段,下令在宿舍里安装传声器。
  总之,每个人都在忙着自己的事。
  唯独兰斯道夫没有改变平日的生活节奏,依旧冷冷淡淡地听取下级自吹自擂的汇报。
  他常以胜人一筹的智慧和极端的怀疑主义把施泰因格里茨搞得闷闷不乐。
  “少校,劳驾告诉我,我们是从谁手里获得了关于法国军事潜力的致命情报?”
  施泰因格里茨满有把握地列举他知道的几位间谍的名字。
  “扯淡!”兰斯道夫轻蔑地说。“无名鼠辈。1938年法国的肖文诺将军出版了一部由贝当元帅作序的著作《入侵的时机》。这部著作成了我们的案头书。”他审视着自己的指甲,又问:“那么关于英国呢?”
  施泰因格里茨很想提一提自己的功劳,但他挺直了身子,一言不发。
  “英国著名的战争史家里德·哈特出版过一本书,叫《不列颠防务》。元首对此书评价甚高。赫斯也说这本书对正确估计整个形势很有用处,并且书中内容有重大的实用值。”兰斯道夫责备道:“少校,您不想获得更多的知识,这是何苦。”他意味深长地说:“获取国家机密的钥匙,并
  不一定要采用偷盗、劫掠等阴谋手段,也不一定要制造大量糟糕的撬锁器械。会动脑筋的人能够从科学家、历史学家、研究人员那里取得这些钥匙,这些人的功名心往往胜过他们对国家利益的关切。”
  施泰因格里茨听了很不高兴,但他有克制地说:“任何一名从事实际活动的特工,只要他说出是我们的人,就能在崇拜元首的阿斯托夫人的沙龙里获悉邱吉尔一小时前说过什么话。在法国,我可以向您说出几位部长的名字,他们每月从卡纳里斯海军上将的特别基金中领取的酬金,大大超过了他们的部长薪俸。
  “但是,十分遗憾,我们紧缩了对苏谍报活动的拨款,这样的节约经费,真让人对我们的工作产生怀疑。当然,”施泰因格里茨补充道,“这里不包括发给流亡者的救济金,以及德国特工活动被苏联机关破坏后发给这些特工家属的抚恤金。”
  “唉,不必激动,”兰斯道夫让他安静下来,心平气和地说。“我看重您的苦干精神,也理解您的难处。”他沉吟起来:“看来布尔什维克向老百姓灌输了一种思想。国家在某种程度上也是每个人的财产。所以他们珍视国家的利益就象你我爱惜自己的财产一样。”接着又郑重其事地说:“我查阅过各类战俘的审讯记录,发现有些人宁死也不肯说出他们掌握的情况。这些家伙很难对付,很难对付。所以我再次提醒您:对这种人要灵活些,再灵活些。您觉得有必要的话,可以把最有希望的人送到柏林去玩几天,叫他们叹赏一下我国文明福利的水准、生活条件、百货公司。还可以让他们买些东西。总之,不仅要用我们的思想,而且要用我们的物质去对他们施加影响。您明白我的意思吗?……”
  通过这一席谈话,施泰因格里茨只明白了一点,就是兰斯道夫担心学员们不可靠,并且认为在西欧国家的谍报活动比在俄国具有更加良好的土壤。对于后一点,施泰因格里茨是完全同意的。
  施泰因格里茨去听课,确信这批学员皆是蠢辈无用之辈。他们学最起码的东西也感到吃力,记性全都很差,又缺乏想象力,所以学期只好一再延长。施泰因格里茨为本族同胞感到自豪,油然想起他从前的司机二等兵约翰·魏斯。这小伙子身上体现了德意志民族最优秀的特征。魏斯在最短期间内掌握了全部必要的知识, 身于谍报局最有经验的工作人员之列。象魏斯这样有为的青年在俄国俘虏中不曾见过,这是由于俄国人的民族狭隘性,由于他们长期落后于欧洲其他民族所致。
  施泰因格里茨当然无从知道,许多学员表面上笨得出奇,记性极差,反应迟钝,恰恰是他们聪颖非凡和目光敏锐之处。
  某些学员的佯装本领使魏斯也陷入施泰因格里茨那样的困惑。他俩都为此大伤脑筋,尽管程度有所不同,出发点也截然相反,但困惑的根源却是共同的。
  魏斯至今还不敢说,他对某个学员已有透彻的了解。这种状况使他彻夜不眠,百思莫解。他在脑海里反复琢磨成百上千个细微而分散的特征,这些捉摸不定的特征往往可以说明人的本性。然而唤起人希望的东西又同许多反面的东西混杂在一起,使你无法得出肯定的结论。
  光阴苒苒,必须尽快采取行动。魏斯几乎都能按时把给总部的情报放到埃莉扎指定的秘密地点,并通过返回联络接受各种指示。可是眼下除“爱司”外,他始终找不到一个忠实可靠的人。
  学员每天的食物是面包四百克,人造奶油二十五克,豌豆灌肠或马肉香肠五十克,烟卷三支。早晚喝大麦咖啡或甜菜咖啡。和集中营相比,这份食物是太丰盛了。
  学员感到最缺的是烟草。他们嗜烟就象囚犯待决时渴望吸烟解愁一样。一些人动作迟缓,萎靡不振,另一些人狂躁不安,歇斯底里。缺烟的滋味真是难熬。
  有一次,哈根好心地许下诺言,用兴奋的口气对学员说:
  “等你们帮助我们拿下高加索,烟草够你们尝的。”这句话译成俄语有双关意思①,只惹得个别人笑了笑,谁也没有从中得到安慰。
  【①俄语“尝烟草’兼有”倒霉’的意思。—一译者】
  平时学员就寝后,魏斯和其他译员轮流在办公室值班,带上耳机,守在通到宿舍的麦克风线路旁。他们操纵换向开关。可以听见每间寝室里学员之间的谈话。
  魏斯值完班须将较有价值的谈话记录送交迪特里希。魏斯估计司令部工作人员的房里也安有类似的麦克风,但这条线路只有“ ”三科的人和迪特里希本人可以窃听。
  哈根借给魏斯两本维利巴特·阿列克西斯的历史小说,煞有介事地说:“上世纪我国伟大的浪漫主义作家。”
  “孤陋寡闻,大言不惭。”魏斯心里想。他在值班时读这两本书,觉得内心空虚烦闷。试想,托尔斯泰、契柯尔克夫、陀思妥耶夫斯基也是那个时代的作家啊!
  魏斯想起《战争与和平}),想到书中描述的一切仿佛与自己的生活有关,而他在这里已失去了那种生活。他想起了小说中讲到普拉东·卡拉塔耶夫的那些章节。普拉东对敌人逆来顺受,毫无怨艾地默默地顺应环境,只要能活在世上便心满意足。这个普拉东如今忽然出现在他面前,就是那个代号叫“公鸭”的学员杰尼索夫。
  杰尼索夫淡黄头发,灰眼睛,说话“O”音很重,脸上总是挂着讨好的笑容。他在作文中写道:“众所周知,人到世上只走一遭。但生为哪国公民并不取决于他。由于这种天命我成了一个苏联人。”
  杰尼索夫到军需仓库领衣服,把那些缴获的破旧法国军装翻来翻去,挑了很久。他又慢吞吞地找皮鞋,要找一双后跟和底掌磨损得最少的鞋子,虽然他也知道,这些都是穿不坏的,训练班结业后还要另发一套。不管现实情况如何,斤斤计较的本能还是占了上风。杰尼索夫终于在鞋堆里找到一双夹层底的皮鞋,称心如意地笑了。
  “这一双不错,”他笑嘻嘻地说。“是为地道的顾客做的。 ”
  食堂里开饭,他吃得很慢,若有所思。他咀嚼饭菜时眉毛、耳朵、颧骨以至头顶上的硬发都蠕动起来。他很乐意拿一支半支香烟换取一份人造黄油。
  他学习卖力,得高分就满心欢喜,得低分就垂头丧气。他也有他的机灵之处。
  现在魏斯从耳机里听见他用甜滋滋、颤悠悠的高调嗓门在说话。大概他正躺在床上正经八百地发表议论:“我刚醒过来,第一件最高兴的事就是我没有死。战斗结束了。老觉着大家在朝你开枪可不是滋味。一个德国人走过来。我站在他面前,吓得直哆嗦。我看他不也是个人嘛。就对他有礼貌地笑笑。他可怜我了。用冲锋枪推我的背。四周躺满了我们的伙伴。我很难过。他们去得太早,来世是没有的。连队里有我一个同乡。当着他面我还不好意思作俘虏,但是他先死在卫生营里了。这就是说,没有一个见证人。我活下来了,还能继续活下去。我不想过太好的日子。有一间小屋,一点阳光,喔,当然要有吃的。我不忌妒别人。由于我品行端正才把我送到这里来。集中营的生活我也过惯了。凡事都能凑合过去。人家对惩罚不公感到恼火,我倒是无所谓,眯起眼睛忍一忍照样活下去,没什么,还活着呢。有些事取决于我们,有些事则由不得我们。办集中营,办间谍学校也是这个道理。反正有人要进去。为什么我就去不得?我不去别人也会去。事情明摆著嘛。”
  “你是个仔细人,杀人也会仔仔细细地于。”
  说话人嗓音粗老,可能是代号叫做“钉子”的那个人。“钉子”的脸烧伤过,脸皮紧绷绷的又薄又滑,呈半透明的粉红色。此人在表格里填“工兵”,但魏斯怀疑他是坦克兵或飞行员,在坐舱里烧伤的。
  “我可不一定干这个,”杰尼索夫分辩道。“我已经申请当报务员了。我有文化,会受到照顾的。过去在集体农庄里一直做干净体面的文书工作。”
  “你是马屁精。”
  “那是出于礼貌。敝人有一点生活经验:对所有领导要毕恭毕敬。我没有多大才智,但是为人机灵。农业集体化时上边叫我施加压力,我施加了。那些由我造表开革的人,我向他们的亲属—一道歉。不是我干的,是政府!若是我不同意,连我也要倒霉。情有可原。老乡们是通情达理的。换上别人准会在窗户里换枪子,可是我安然无事。我这个人老老实实,所以还能有点用处。”
  “真叫人恶心。”
  “你这么粗野无理,并不能损害我的自尊心。你唾我一口也无妨!我擦干净就完了。只要你没有传染病。一口唾沫,这不过是表面现象。如果你想在什么地方从肉体上把我……我也不会自卫。但是上峰会一清二楚是谁害了我,因为我现在已经列入他们的财产登记簿。”
  “我们集中营的厕所里掐死过这样一个,”“钉子”沉吟地说。
  “大可不必,”杰尼索夫表示异议。“比如说,你弄死一个奸细。可是为了一个坏人要枪毙三十来个好人。我一向反对这种做法。可以说,由于我及时制止,才拯救了不少好人。”
  “你告密了吧?”
  “告了一两个不怀好意的人,救了几十条命。想想看,很合算的。”
  “你这块……东西……”
  “随便你怎么骂。听到粗鲁的言词我不介意,也不回敬。因为对我来说,任何人都是人,而不是畜生,不是动物,虽然我也很喜爱动物。我养过一只公猫,养了好久。信不信,现在我一想起它就难过。何况人呢。哪儿都有人,一个一个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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