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日大决战-第2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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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木炭车同辈的还有桐油车、酒精汽车等。它们恰像中国人的不屈不挠性格,载着沉重的抗战物资、士兵、伤员和将军,在燃烧的长江两岸战场上,在险峻的军用公路上,顽强地、颠颠簸簸地向前挪行!
西南的水路运输也是令人心酸的。
1938年以后,纵观全局,横卧于川东南的长江主干道,仅万县至沪县段可通航。以民生公司为首的数十条火轮,如果在白天航运,就必遭日本飞机的轰炸扫射。一次,一条火轮运货去巫山县城外。几架敌机从神女峰脚下顺江而来,迫着轮船扫射轰炸。最后,竟将一颗炸弹投入那条火轮的烟囱里,将其炸沉。
川江的航运,只能偷偷摸摸进行。白天靠岸或驶进港叉间“猫”起来,夜间冒险航运。因此,触礁翻船,人货尽沉江底的惨痛事件,屡有发生。
长江在四川段,北有渠江、嘉陵江、涪江、沱江和岷江。南有乌江。但是,这些纵横于蜀国大地的大江大河,当时几乎都不通航。条条江河,尽是两岸峡谷陡立,河床多呈“V”形。一进峡谷,河道骤窄,河槽幽深恐怖;出峡谷则江面宽阔,河床水浅。江水落差很大,峡谷险滩密布,白浪滔天,山谷震动。
为了支撑抗战时局,必须开发水上交通。重庆政府责成交通部、全国经济委员会、水利处等单位,会同川、鄂、湘、黔、滇等省水利局和民生公司等,组成联合勘察队,对四川各条江河进行勘察,提出开发、建设的报告。在此基础上,分别组织人力物力,对乌江、嘉陵江、金沙江等进行突击整治,采用轰炸暗礁,凿掏险滩,修建坝、闸、绞滩站设施和开拓纤道等办法,疏通航路。
九
蒋介石兼任四川省主席后,为了赢得四川民众的拥护,把四川称作自己的第二故乡,做出一副要把第二故乡建成经济实力雄厚的抗战复兴基地的姿态。但是,他遇到的麻烦肯定不小于当委员长。
战时首都,大量涌进的难民、政府机关、学校、工厂和其他人员,以及留川军队和各战区大部队人员的供给,加上日军四方八面封锁和连年干旱,吃饭成为第一难题。
蒋介石就任川省主席第一件事,就是解决数万名从陕西翻越秦岭来到川北的难民的吃饭问题。蒋介石指示四川省难民赈济委员会将少壮者分别送往昭化、广元、剑阁、苍溪、阆中、梓潼、绵阳、巴中、通江、南江等十县,安置在集体垦殖农场劳动;对老、弱、病、残、丧失劳动能力者,由广元县专设一个收容所来收容。几天之后,又一批黄泛区难民一万五千多人,由秦岭源源不断进入川北。蒋介石又一次硬着头皮,拨出钱粮扮演“大救星”的角色。他叫川省难民赈济机关,在川陕公路沿线设置黄河灾民配运站,每站都架起若干口大铁锅,煮出大桶大桶的稀饭,灾民随到随吃。然后在配运站住下集中。由配运站将难民们分别送往通江、南江、巴中三县安排生产。
蒋介石就任川省主席不到两个月,来川难民已近十万,吃喝拉撒,搅得他不得安宁。于是,便在省府内成立垦务委员会,专门负责将来川难民统筹安排到指定地方垦荒屯田,生产自给。垦务委员会在四川划定两大垦殖区:第一区,雷波、马边、屏山、峨边、犍为、凉山;第二区:松潘、理番、栾功、清化、汶川。两区计划开垦土地二十四万亩,可收留难民数万人。
中赈会还在成都、重庆、合川等地开办赈济工厂若干座,将四川各县收容的难民中有工作能力者选择入厂工作。
这些措施虽然暂时安顿了无家可归者,但却加剧了整个大后方粮食的紧张。在蒋介石任川省主席第五个月时,康定等地的米价一下上涨了一倍。
1940年2月4日。
四川绅粮代表严昌龄、李伯申、邵从恩等十九人,联名致电国防最高委员会、行政院、财政部,对四川省府当年预算高达一亿元以上提出抗议。电文说:
仅田赋一项,一年三征九成,川民已感绝大之痛苦;而各县随粮附加,比较正供,有多至300%,乃至500%者。请中枢体民疾苦,核实紧缩预算,将一切不急之务明令罢免,俾创痛已深之川人得已稍苏喘息。
同月7日,四川各县旅省同乡会联合办事处又分别致电蒋介石、国民参政会、行政院及省府各单位,申诉川民不堪再增负担,呼唤核减省府预算。
这些电报、抗议,都是针对省府的预算而来,作为省主席的蒋介石当然明白,这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四川民众对他的重税进行抗议。
3月13日。
成都地区米价暴涨,高价米也很难买到。民众难熬春荒之苦,遂发生了抢米事件,军警前往抢米现场武装镇压,曾打死打伤不少无辜的市民。
蒋介石在重庆得到报告,觉得问题严重。天府之国,沃野千里,历来是有名的米粮仓。蒋介石原来也希望以川西坝子的米粮仓为后盾,建立抗战复兴基地。哪知,现在米粮仓里头却闹了粮荒。蒋介石思前想后,觉得不可思议,怎么也不相信成都地区会缺粮吃。最后,他认为这绝不是真闹粮荒,而是个别商人利己思想严重,在故意捣鬼。于是,他马上给成都行辕主任兼省书秘书长贺国光和川康绥署主任邓锡侯去电:
据报成都米价陡涨,确系好商大贾囤积居奇抬价,应即查明,不许再有囤米,买卖“仓飞”交易。
贺、邓二人在处理抢米事件中,虽然也采取强硬手段查禁打击囤积的商人,但是,商民手中的米谷确也不丰,用行政手段也无法把米价平抑下去,饥饿的人群到处抢米的事件仍在各地发生。
蒋介石决定在省府设立物价平准处,采取更加霸道的强硬手队取缔囤积居奇,推行平价购销。5月19日,又令省粮食管理委员会普查全川粮食,以便摸清底数,稳准狠地打击不法粮商,并规定所有粮商,凡存谷三十市石以上者,除提留二成待必要时由政府平价收购外,其余的限令在四个月内将粮全部出售给市民。
这一措施丝毫也未缓解市场粮食紧缺的问题,而且粮价还较以前更加凶猛地上涨。
粮荒风潮席卷着巴蜀大地。
9月3日。
为了解决粮荒问题,稳定后方,蒋介石改组了省粮食管理局,选派得力人员充任局长、副局长。在省粮食管理局内特设粮食供应处。同日,以省府名义下令各县成立粮食管理委员会,负责管理县内粮食调查、征购、平息粮荒风潮。还明令各县县长兼任粮管会主任。
蒋介石的措施虽然强硬,但问题的关键在于天不作美,旱灾严重,粮源枯竭。这年秋收,川粮欠收,产量锐减,粮荒像洪水猛兽似地扑来,谷价飞起咬人。军粮和政府机关、学校、工厂用粮四处断源。全国粮食管理局只得再在四川这只“瘦羊”身上剪毛,增加四川的定价派购黄谷四百五十万石,以解燃眉之急。然而这样却更加剧了四川的粮荒风潮。
9月11日。
蒋介石被粮荒风潮冲得坐卧不安,遂发表了《为实施粮食管理告四川省同胞书》,严令各地迅速杜绝藏粮不售现象,并向全省人民发出呼吁,体谅国家困难,发起踊跃捐献军粮的爱国运动。
呼吁人民献军粮,实际上是蒋介石向人民乞讨军粮。
10月1日。
成都地区的米价涨至每石二百元。
10月31日。
四川临时参议会第三次大会发表宣言:
当前第一严重事态为粮食问题。自春涉夏,粮价激增,生活高涨,人民咨叹。然一加平抑,则流通阻塞,黑市暗流,米荒之象,弥以滋甚。其次则为物价问题。一面感于物品之不给;一面迫于通货之增发,游资泛滥,所在居奇,物价膨胀,亦失常度,民生国用,动感困难。再其次则为财政问题。据财政当局报告,截至现在实施结果,除第二预备金用尽无存,复追筹补充外,尚差1000余万元。至于民国30年度预算,赤字达9000余万元……四川省全年岁收仅为六千八百万元。
蒋介石被粮荒风潮冲得头昏脑胀,而且这风潮将越来越猛。他无法再纠缠在这“搞吃的”的事务中,便于1940年11月15日,宣布辞去四川省主席职务,而由他的亲密伙伴张群继任。
12月中旬,大后方食盐供给基地自贡的盐业工人,因物价暴涨,影响到正常生活而罢工,要求增加工资。
1941年初春,成都市各私立中等学校,因物价高涨而宣布增加学费。
1941年元旦日,蒋介石发布命令:凡囤粮二百石以上拒不抛售者,予以没收。
1月4日,四川省府严令登记存粮。各县检查报三百石以上的囤粮者,由政府收购,再低价出售给市民。
4月24日,四川省府以异常强硬的态度,发布粮食管理的五种办法:(一)粮食买卖,必须集中在指定市场。未经获准之商人,不得经营粮食业:(二)粮食运输,由绥署及沿途警察、保安团队保护;(三)所有粮食(包括农户余粮)必须登记;(四)凡由县派令出售粮食供应市场之粮户、农户,必须照量售出;(五)凡隐匿不登记之粮食,一经查出,即予没收。
重庆国民政府先后决定,对陪都重庆和川省大中城市的居民、国家公职人员、教师、学生及其家属的粮食和其他主要的生活必须品煤、油、盐、布等物资,实行公家计划定量供应。同时,宣市粮食由中央直接统管,在这一问题上,重庆国民政府跟历代封建统治者一样,寄希望于暴君秦始皇发明的中央大一统的集权来度过难关。
6月16日,重庆国民政府宣布:自1941年下半年起,各省田赋一律征收实物(黄谷)。政府要做到手中有粮,心中才不慌。
1942年8月1日,鉴于政府收粮困难,蒋介石电令四川省府,督饬各级行政长官一律在征粮期间下基层,向地主农民灌输国民党的收粮政策,指导乡长、保长、甲长向农民收粮。规定:凡阻挠征购及从中舞弊者,不论地位高低,督粮委员有权将其送交军法审判机关,就地军法从事。以期保持保甲长们的所谓廉洁。粮荒警报一直在叫,1943年5月时,四川米价已高达每石一千零二十元。成都光华大学的学生们因此吃不起饭,集体请求校方减低学费,救济生活;校方又集体向中央教育部请求救济补助;教育部又找谁救济呢?
粮食成了大后方第一金贵之物,城市饥民因有公家保持低水平的供应,又在警察的警棒和枪刺的教导下,暂时平息了抢粮事件,但在广阔的乡村,那众多无人“供应”的饥民,就常常铤而走险,拦路抢粮。通往各战区和地方征粮送粮的路上,还经常发生盗匪袭扰事件。1943年6月3日。川康绥靖公署专门就此召集各地部队长官开会,布置武装护运公粮的任务。并将重要粮道,划分为若干区段,分派部队负责押送。
1943年11月10日。
重庆国民政府粮食部宣布实行粮食公仓制度,所谓公仓制度,也就是动员农户把粮食象存钱一样,存到“公仓”里去。“公仓”对农户所存之粮,实行水火兵盗保险。
粮食变成了货币。
1944年,大后方四川已有一支两千万人的灾民大军。成都、重庆每日饿死于街头无人收尸者,平均在十五人以上。这年9月,四川米价最高达每市石四千八百元。
大后方民众生活艰苦不言而喻。大后方的军队和一般政府人员的生活同样难以过下去。
1942年1月19日,中国陆军大学特六期学员夏鼎新等人,写信给军委执法总监何成浚上将,述说在校吃不饱饭之苦,请求补助。
1942年2月2日,中央内政部参事包惠僧,因其家人口多,陪都米价昂贵,难于糊口,四处求人说情开后门,要求到生活较好点的战区去工作。
1942年3月14日,少将参议兼中央考核委员会少将委员黄格,专门来找老熟人何成浚将军,求他写封信给陈诚,让他到六战区去工作。何问黄为什么要去前线,黄说陪都生活太苦,想到前线去拼将一命,吃碗饱饭,其他绝无侈望。何将军在日记中写道:“中央各机关人员,日日为柴米油盐所苦,不能专心致力于其职务者,实在十之八九以上……近以一般人生活艰窘,窃贼特多。”
军委会军政部副部长张伯璇的两套旧西服和两双皮鞋被小偷偷去,派人立案清查,不久破了案,原来,小偷竟是军委会政治部里一个中校级部员,问其原因,那位当了小偷的统帅部中校部员说,家里负担大重,物价飞涨,工资又低,无法生活,不得已而做出这种丢人现眼的事。
十
1943年隆冬。
凛冽的雪风顺着峡江刮来,空气也象被冻凝固了。
一位体魄伟岸的老军人,身着洗得泛白的棉布军装,从朝天门码头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