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幻之路第三卷-第2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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员,他不会接近任何可能有危险的东西,可是你知道他过去接触过,在橡树岭的时候。难道你不认为……嗯,当然啦,我说这些话像个傻老太婆,我不想让你听了心烦意乱。这种事你懂的比我多得多。我相信你的医生是对的,他应该知道……”
玛格丽特冲着美味的咖啡扮了个鬼脸,发现自己无意中把传真纸重折到医药新闻版。
别看了,麦琪,别看了,放射学专家说汉克的工作不可能使他暴露而受到辐射。我们开车经过的爆炸地区……不,不,现在别看了!读读社会信息或者烹饪法,麦琪姑娘。
在医药新闻版,一个知名的遗传学家说,胎儿五个月的时候就可以绝对肯定地辨认出孩子是否正常,至少可以看出突变是否可能产生畸形的肢体。无论如何,最糟糕的病例是可以得到防止的。当然,小突变,面部器官的错位,或者大脑结构的改变是不能探测出来的。最近出现了一些病例,有些正常的胚胎四肢萎缩,过了第七、八个月就不再发育。不过医生兴高采烈地总结说,最糟的病例现在可以得到预告和防止了。
“预告和防止”。人们预告了,是吧?汉克和其他人,他们预告了,可是人们无法防止。这种事本来在1946年和1947年就可以停止的。如今……
玛格丽特决定不吃早饭。十年来早上喝点咖啡对她来说就够了;今天喝点咖啡也就凑合了。她穿起开襟长裙,扣上钮扣,女售货员向她保证,这种布料是最后几个月里穿着唯一舒服的衣料。她满怀喜悦,忘却了信件和报纸,意识到自己的肚皮挺起了倒数第二个钮扣。离孩子出生的时间不会太长了。
清晨的城市对她来说一向是特别令人兴奋的景观。昨夜下过雨,人行道上湿乎乎的见不到灰尘。尽管偶尔还有工厂臭烟的刺激味道,对于城市里长大的妇女来说,空气闻起来还是新鲜多了。她走了六个街区去上班,一路上看到通宵开放的汉堡包店熄了灯,店铺的玻璃墙板已经反射出阳光,而阴暗的雪茄店和干洗店里仍然亮着灯。
办公室在一幢新的政府大楼里。电梯上升的时候,她像往常一样觉得自己像老式旋转烤箱里上半部的牛肉香肠卷。到了十四层楼,她谢天谢地离开电梯的气泡垫,走到一长排一式一样的办公桌后头,在一张办公桌后面坐了下来。
每天上午等着她的那摞文件都比前一天高一点。人人都知道,这几个月是决定性的月份。战争的胜利或失败,不仅取决于其他方面,还可能取决于眼前这些计算分析。当她原有的督办员工作开始令她觉得艰苦紧张的时候,人事部门把她调到这里。计算机很容易操作,工作与原来的相比虽然没那么令人兴奋,也还是吸引人的。当今谁也无法干脆停下工作。人力短缺,只要能做事,什么人都需要。
嗯——她想起与心理学医生的会面——我可能属于反复无常的那种人。在家看着耸人听闻的报纸,便怀疑我得了什么样的神经官能症。
她埋头工作,不再想下去。
2月18日
亲爱的汉克:
医院给的只是一份记录。我上班时一阵头晕目眩,医生归因于心脏不好。真要命,连续数周卧床干巴巴地等待着,我要是知道能做什么就好了——可是博伊尔医生似乎觉得预产期不会那么长。
这里到处是报纸,一直有越来越多的杀婴犯,似乎没人能让陪审团给他们定罪。干这种事的都是当父亲的。幸好你不在旁边,万一——
哦,亲爱的,这不见得是好玩的笑话,是吧?尽可能常写信,好吗?我时间太多,胡思乱想,不过真的没出什么事,也没啥好犯愁的。
常来信,记住我爱你。
麦琪
专门电报
1953年2月21日
22:04 LK37G
发自:技术上尉H·马维尔
X47-016 GCNY
发至:H·马维尔太太
妇女医院
纽约市
收到医生的电报。四点十分到。请短期假。你生了,麦琪。爱你,汉克。
2月25日
汉克亲爱的:
这么说你也没见过孩子?你会认为这么大的地方至少应该放些透明板在早产儿保育箱上,以便让父亲看上一眼,即便把可怜的母亲蒙在鼓里一眼也看不到。他们告诉我还得一个星期我才能见她,也许更长时间——当然,母亲总是告诉我,如果不放慢步调,以后我的孩子说不定都会早产。干吗总是要听她的呢?
你见过他们安排在这里的泼悍护士了吗?我猜院方只让她看护那些生过孩子的产妇,不让她太靠近初产妇——但像那样的女人就是不应该到产房来。她完全迷上了变种,别的事她似乎一句也说不出。啊,好了,咱的孩子正常,虽然不该早产。
我累了。他们告诫我不要太早坐起来,可是我必须给你写信。一心爱你,亲爱的。
麦琪
2月29日
亲爱的:
我终于见到她了!人们谈论新生儿的话句句实在,瞧那小脸蛋只有自己的母亲才喜爱——都长在那儿呢,亲爱的,两只眼睛,两个耳朵,两个鼻子——不,就一个鼻子!——全长在该长的地方。咱们太幸运了,汉克。
恐怕我已经成了任性的病人了。我唠唠叨叨对那个面孔瘦削的女人说我想看看孩子,她对变种有特别的癖好。终于医生来向我“解释”一切,讲了好多废话,其中有好些话我想换了别人也跟我一样听不懂。我从中得出的唯一结论就是孩子实际上没必要呆在早产儿保育箱里;他们只是认为让孩子呆在保育箱里“明智些。”
在这一点上我想我有点儿歇斯底里。想想吧,我过去心里很不安,只是自己不愿承认而已,不过我还是发了点脾气。整件事终于在门外秘而不宣的医疗会议上敲定了,最后白衣女士说:“好吧,这样也无妨。也许这样做结果会好些。”
我听说过这些地方的医生和护士是怎样培育上帝的小生命的,相信我,不管是比喻还是直说,这里当母亲的都无法插足此事。
我的确仍然十分虚弱。我不久会再写信。爱你。
麦琪
3月8日
亲爱的汉克:
要是护士那么跟你说,她就错了。不管怎么说,她是个白痴。孩子是女的。区分婴儿的性别比区分猫的性别来得容易,这我清楚。叫她亨丽埃塔怎么样?
我又回到家里了,忙得像个回旋加速器。在医院里他们把一切都搞浑了,我只得自己学着怎么给孩子洗澡,怎样做其他一切的事。她也变得越来越漂亮了。你什么时候可以休假,真正的休假?
至爱
麦琪
5月26日
亲爱的汉克:
你现在该见见她了——你会见到的。我打算寄给你一盘彩色电影片。我母亲给孩子送来一些满是系带的睡衣,我给她穿上了一件,这会儿她看上去像装土豆的雪白的袋子,上面是鲜花般漂亮的脸蛋。瞧我说的,我是不是成了溺爱孩子的母亲了?等着瞧吧,你会见到的。
7月10日
……信不信由你,总之你女儿会说话了,我说的不是小孩咿呀学语。这是爱丽斯发现的——你知道她是在陆军妇女队工作的牙科助手——她听到孩子说出话来,我还以为是一串毫无意义的声音呢,她却说这小家伙懂得单词和句子,只是讲得不清楚,因为她还没长牙齿。我准备带她去拜演说家为师。
9月13日
……我们有个真正的奇才了!她的前牙长齐,说话也一清二楚——现在又发现一个新的天分——她会唱!我说的是着实哼个调子。才七个月大呢!亲爱的只要你能回家来,我的生活可就十全十美了。
11月19日
……这小傻瓜忙得不可开交以示聪明,这阵子她所有的时间 都在学爬。医生说最近出生的孩子发育总是古怪些……
专门电报
1953年12月1日
08:47 LK59F
发自:技术上尉H·马维尔
X47-016 GCNY
发至:H·马维尔太太
K-17号公寓
504东区19号街
纽约市
明天起有一周假期。十点五分抵达机场。不要接我。爱你爱你爱你。汉克。
玛格丽特让水流出澡盆,直到水只剩几英寸高才松开手中不断扭动的孩子。
“我说你要是不那么好动就好了,小妇人,”她高高兴兴地对女儿说,“要知道,你不能在澡盆里爬。”
“那干吗不让我进大澡缸呢?”
现在玛格丽特已经习惯了孩子滔滔不绝的话语,但时不时有些话仍然让她意想不到。她捧起扭动不停的肉乎乎的孩子,放在浴巾上擦干。
“因为你太小了,你的头很软,浴缸又太硬。”
“哦。那我什么时候才能进浴缸呢?”
“等你头的外部长得和里面一样硬的时候,小机灵鬼。”她伸手去拿一叠干净的衣物。“我想不通,”她一边说一边把一块方巾别在睡衣上,“像你这样聪明的孩子怎么就不能像其他孩子那样把尿布固定好。要知道这种尿布已经用了几个世纪了,结果十分令人满意。”
孩子不屑于回答,这话她听得太多了。她耐心地等到被擦干净了,扑上香喷喷的粉,放在漆白的婴儿床里,并在四周掖紧,然后冲母亲笑了笑。
那笑脸照例使玛格丽特联想到玫瑰色的朝霞中初升的太阳金灿灿的边缘。她回忆起汉克看到她漂亮女儿的彩色电影的反应,想到这里,才意识到已经很迟了。
“睡吧,小姑娘。你知道,醒来时你爸爸就会在这儿了。”
“为什么?”孩子只有十个月大的身体,问话却有四岁的头脑。她想保持清醒,却耐不住困乏睡过去了。
玛格丽特进了厨房,给烘箱定时。她检查了桌子,从柜子里拿出新衣裙,新鞋子,新衬衣,所有东西都是新的,都是几个星期前买的,留着等汉克发来电报的那一天穿用。她停下脚步从传真机上撕下传文纸,拿着衣服和报纸进了澡房,小心翼翼地在冒着蒸汽充满香气的浴缸里坐了下来。
她心不在焉地浏览着报纸。至少今天没有必要看国内新闻了。有一篇遗传学家写的文章,又是那个遗传学家,他说,变种正在不均衡地增加。对于具有隐性性状的婴儿来说,突变出现得太早了。即便是1946年和1947年在广岛和长崎附近出生的首批突变婴儿也没能活到断奶。可是我的孩子一切正常。显然是原子弹爆炸时产生了一定程度的自由辐射,导致了这些灾祸。我的孩子很好,早熟,可是正常。如果人们早先更多关注日本的第一批变种的话;他说……
1947年春天报纸上很少注意到变种。那时候汉克刚从橡树岭退下来。“如今在日本只有百分之二至三的杀婴罪犯被逮捕并受到判刑……”不过,我的孩子一切正常。
她穿好衣服,梳了头正准备最后薄施唇膏,忽然门铃响了,她朝门奔去,十八个月以来头一次听到,在门铃声快要消失之前,钥匙在锁孔里转动的声音,这声音许久没听到,几乎被忘记了。
“汉克!”
“麦琪!”
接着无话可说。这么多天,这么几个月,积了好些琐事,有好多事情要告诉他。这会儿她只知道站在那儿,直愣愣地望着卡其布军装和一张苍白而陌生的脸。她凭记忆追寻着他的容貌。跟原来一样的高鼻梁,大而深陷的眼睛,漂亮轻软的眉毛;同原来一样的长下巴,头发稍微后退,露出高高的额头,同原来一样的唇边曲线。肤色苍白……当然啦,这段时间他一直呆在地下。形同陌路,因为缺乏亲呢而显得比首次谋面的人更陌生。
她就这么想了好一阵子,他才伸出手来触摸她,这一下便跨越了十八个月以来的隔阂。现在,他们又无言以对,因为没必要说话。他们相聚在一起了,此时无声足矣。
“孩子在哪儿?”
“睡觉呢。她随时都会醒来。”
没有急事。他们说话就像日常交谈那样随意,似乎战争与分离都不存在。玛格丽特捡起他扔在门边椅子上的外衣,仔细挂在大厅壁橱里。她去查看烤箱,让他独自在各个房间重转悠,回忆过去并回到现实中来。最后,她见到他俯首站在婴儿床旁边。
她看不到他的脸,不过也没必要看。
“我想现在可以把她叫醒了。”玛格丽特把被子拉下,从床上抱起包着的白布团。孩子睡眼惺忪的眼皮从朦咙的棕色眼睛上抬起来。
“你好。”汉克的声音是试探性的。
“你好。”孩子的自信心却是很明确的。
当然,他已经听说了,可是听说还不如眼见来得实在。他急切地转向玛格丽特:“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