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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节

另一方玩家-第23节

小说: 另一方玩家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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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埃勒里,这回又怎么啦?」
  埃勒里喘息待定后从木桌旁边扯过一把椅子,把它放在窗子跟前,然后站在椅子上,用指关节敲打着低矮的房顶。
  警官叹了口气。天花板只是一层薄薄的胶合板铺成的,而天窗正上方的天花板上有一块方形顶板是活的,埃勒里轻轻向上一顶,就把它挪开了,上面露出一个黑洞洞的空间。埃勒里一只手托着顶板,另一只手伸进洞口在天花板上面四下摸索。突然他叫了一声:「爸!」 接着他把一只簇新的盒子拉了出来,那盒子上花哨地印着「神奇打字机」。他把装着打字机的纸盒递给父亲,然后从凳子上跳了下来。天花板上的活板砰地一声扣回了原处。  
  老警官神色木然,就像七色光带聚在一点上成了神秘的白光,警官五味俱全的情感此时无从表述——惊诧、麻木、自责以及职业上的失落感和丢了面子的羞愤……半打乱七八糟的杂念汹涌而至——老人的脸上反而毫无表情了。他动作机械地把纸盒放在桌子上,掀开盒盖,从衣袋中掏出雪白的手帕垫在手上,把打字机上的「J」字模取了下来,看了看它的字面,困惑地摇了摇头,又把它放回机床上去。
  接着他取下字模「H」,然后是「W」,最后他把所有字模都卸了下来,包括数字字模。
  「只有J,H和W字模上沾过印油,」警官喃喃地说,然后他仔细地盖好盒盖,转身望着儿子。埃勒里仍然站在那里大口大口地喘气。
  「即便我认为你不会这么干,」警官支吾着说,「我也会命令你提醒我到哪儿去找最好。不过,你是不是劳驾给我解释一下:难道你是天才、我是白痴么?我那训练有素的一队人马把这个房间搜了不只一遍——确切地说是三遍。我本人亲自带着搜的。你倒好:走进来,看上一眼,比划比划,就……」
  「哦,得了,老爸,」埃勒里不耐烦地说,「您只是没注意那点,我注意到了,仅此而已。从这个天窗能看到外面朝下倾斜的屋顶边缘,可见这个房子的房顶是人字形的,而屋里的天花板是水平的,所以在天花板和房顶之间肯定有很大空间。可这个还不是让我不安的事情。」
  「你是为发现了这玩意儿感到不安?」警官愤愤地说,「你是怎么啦,埃勒里?这不是找到了沃尔特涉案的证据么。这东西足以把他送上电椅。」
  「这正是让我觉得不安的问题,」埃勒里嘀咕着说,「因为这一下就把他钉在了三起命案上。」
  「你是说,那个盒子是有人故意放在这里嫁祸于他?又返回去怀疑帕西沃了?」
  「不,我原来那个假设是错的。」埃勒里疑虑重重地说,「我并不怀疑,你从那台打字机上找到的指纹统统都会是沃尔特的。我甚至可以基本认同沃尔特实施了三次杀人行动。爸,我现在还不能认同的是沃尔特策划了全部谋杀行动。」
  「你又要干什么?」父亲看到儿子突然又站了起来重新登上椅子,不解地问道。
  「看看这上面还有什么东西没有。」
  埃勒里重新托开那块活动的天花板,伸手进去沿着方孔的四周缓慢地摸索着:「这边什么也没有……」他换了只手托着天花板,又用另一只手伸进去摸索其他方向……突然他愣了一下,神情变得惊异,停止了摸索。警官望着他,僵在原地。
  「是什么,埃勒里?」
  「摸着像个夹纸板,」埃勒里慢悠悠地说。他小心翼翼地缩回手来,果然拿出一个夹纸板,上面还夹着几张纸。
  他站在沃尔特苍白的屋宇上空看着夹纸板最上面一张纸上的文字,警官焦急不安地在下面等着他,一只手不由自主地举过头顶等着接过那东西。埃勒里看完,满足地长长出了口气,从凳子上跳了下来,挂在脸上多日的疑云也消散了。
  但是当警官低头去看第一张字条的时候,脸上的表情既不是满意也不是轻松,更深的忧虑袭了上来。
  警官看到的是这样一些文字:
  亲爱的沃尔特:
  你知道我是谁。
  你并不知道你知道这一点。
  你会知道的。
  我写这些给你的目的是让你知道我知道你是谁。
  我知道你的双手多么灵巧。
  我知道你的性情多么温顺。
  我知道你从哪里来以及你在做什么。
  我知道你想的是什么。
  我知道你要的是什么。我知道你的伟大使命。
  我喜欢你。
  Y
  
  【注】杜埃本《圣经》——根据《通俗拉丁文本圣经》译出的英文《圣经》,由流亡比利时杜埃的一批英国天主教学者编译,由当地的英格兰学院于16…17世纪出版。为最早的英文《圣经》。
  【注】詹姆斯王钦定本——取以前所有英译本之长而成的1611年钦定本,由英格兰国王詹姆斯一世任命54位学者定稿。
  第二十四 章奎因的功略
  埃勒里·奎因刚刚弄明白——真正明白了——在约克广场上对弈的游戏规则,很快就沉沉睡去。
  在大梦降临的开始他并没有意识到这是一场棋局。那是以一系列穿梭如织的印象构成的,离奇、怪诞、变幻无常,甚至有点可笑,直到他发现自己被困在一个硕大的棋盘上的方格里进退不得,他才意识到终于认清了自己的处境。
  但是对面是哪一个?是谁?——哦,太可怕了,那是一个象,但是头上没有主教的法冠,裸露着方形的脑袋……
  他在奔跑,跑过广场(抑或是棋盘的方格?),他那么渺小,对于眼前需要尽快跨越的距离而言他实在太渺小了,可是他必须走出前方的边缘,他必须……但是那广场(那方格)随着他的加速奔跑而不断扩大,使他更加渺小,直到他视野所及都在一个方格之内——约克广场,当然,四角坐落着四座城堡。
  埃勒里带着莫大的悲哀感觉着自己的奔跑,他一直在全力奔跑,只为了挽救前方处于对方攻势之下的棋子;他看见她站在原地,她的房子正颓然下陷,像一只黝黑的巨手朝她扑去。
  那巨手抓住了她,但是就在这时,一股可怕的力量从内部挚住了他,使他动弹不得,死死地被困在原地,只能无助地等待,等待,因为现在还没有轮到他走棋。
  他在睡梦中扭动、呻吟、挣扎着,最终只能向上移动,进入一个黑暗的层面——那里暗无天日、漫无边际、深不可测。他继续向上挣扎,终于接近了另一个层面——那里出现了微弱的光亮。他意识到,那是梦魔起步的地方。
  一个兵从他眼前漂移而去,沿着对角线运动。当那个棋子滑过他的视线(他仍然动弹不得,等着轮到自己前进),他明白了它何以从斜刺里躲闪着移动:因为它吃掉了一粒棋子,在一阵刺耳的尖叫声中占据了对方在棋盘上的位置。
  那个兵挂着的正是沃尔特的面孔。
  突然轮到他运棋出击了(现在,立刻!),没时间考虑了,他只能行动;他移动了一步,而且清楚地知道他走出了多么可怕的一着错棋。现在出现在他眼前的棋子形似安·卓尔。
  当他刚刚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她立即向他投来憎恶和鄙视的目光,同时身上血如泉涌;那种强烈的憎恶远远超过了她此刻承受的痛苦。他想告诉她,走这一步棋是不得已而为之,因为局势不容他判断和选择。然而她鄙视的唾弃声远远盖过他的声音,摄住了他全副的心神;他永远不可能得到她的理解了。他呻吟着扭动着挣扎着,似乎在翻来覆去的沉睡中清醒了一点。
  现在眼前好像是星际射击游戏棋的阵法,一排一排的棋子从左到右地递次移动着。排在最上层的是从右向左移动着的一排头颅,看面孔分别是埃米丽、麦拉、沃尔特、帕西沃、他的父亲、他自己,接着是一张没有五官只有轮廓的头。
  这排头颅无休无止地递次移动着,头颅们向左移,棋子们向右移,在不断的运动中沃尔特只是个兵,父亲也是个兵,而汤姆·雅克是王,施里沃太太是后。转瞬间,他们的角色又变了:帕西沃是兵,马洛里是王,有头没脸的是一块巨石……一个城堡。
  又一个瞬间过去,所有的头颅长到了所有的棋手身上——这时候他全都明白了,好像他始终清楚这种神秘的游戏和它复杂的规则。然而突然间一切都模糊了,他绝望地大叫起来,因为他不记得每个棋子对应的面孔了。他急得咬牙切齿,因为在某个瞬间他曾清楚地看到了那个空白的头颅闪露了一下他的面孔——那是王,是跟他对阵的另一方玩家。  
  他大声惊呼:「另一方玩家!」叫声使他几乎浮出梦境,触到了清醒的边缘。
  「Check(支票、慎查),」有人低声说。这个声音形成往复的回声,随着每一波回声的震荡,就有一张百万英镑的支票随着旋风飘摇起舞。
  「还有Mate(配偶、对手)!」有人喊道,是一种狂喜的叫声。同时,一道闪电划过,视野里显露出汤姆·雅克和安·卓尔,正亲密地搂抱在一起。莫非Check和Mate意味着阻止,阻止这一切?(「任何人如果有认为这一对儿不能结婚的理由,」主教低沉的声音说,「现在就说出来,否则就永远保持沉默。」)(那是哪一个棋子呢?后!他们动用了后,使用了那个棋子,棋盘上威力最为巨大的棋子。只是……那个「后」忘了自己该怎么走。谁又是对面的玩家呢?告诉我,我就能记起怎么走了。)……
  在焦躁的呓语声中埃勒里终于脱离梦境醒了过来。他感到床榻弄得他很不舒服,恼火地坐起来,摸黑下了床,站在地上抡了抡手臂。嘴里干燥麻木,像含着一窝蚂蚁。眼睛火辣辣地像蒙着一层霜。
  他光着脚摸进书房,踢着了什么东西,弄疼了脚趾。他在黑暗中低声咒骂着摸索着台灯的开关。然后他跌进沙发,回手抄起冰冷的咖啡壶送到嘴边,又厌恶地把它撂到了一边。
  他靠在椅背上,面色阴郁地注视着书架上的一派不列颠百科全书。从A到AND,AND到AUS。(这代表安(Ann) 和雅克(Archer) ) ?……他逐一浏览着每本书脊上的起止字母。HAR到HUR(用狂笑把她吓跑!)……SHU到SUB以及SUB到TOM。(意思很明显:把他踢下地铁轨道。)
  他托着自己的下巴,大声对自己说了声:闭嘴!说完他不好意思地朝父亲卧室那边扫了一眼。他猜想父亲若是见到他这副样子——深更半夜光着脚坐在书桌旁大声命令自己闭上嘴巴——会作何评价。突然,刚刚过去的梦境不请自来,所有片断一起袭上他的心头,他顾不得父亲睡没睡觉,又大喊了一声:「没错儿!」
  因为所有的一切恰恰像一盘对阵棋局!那上面有沃尔特,是个卒子——无所不能,毫无自我价值的卒子,在技巧高妙的棋手操纵下他会威不可当、功力无穷——而实际上,沃尔特也的确发挥到了及至。(他和警官费尽心力琢磨了许久,关于那些以亲爱的沃尔特开头、以神秘的签名Y结束的信件——那些在印着淡蓝色横格线的廉价信纸上打印得字迹清晰匀整的文字……他们反复阅读,逐一分析……现在这结论再明白不过了:锁住了沃尔特只不过意味着没收了对方的工具或者武器,而作为那件工具或者武器的使用者的对方则已经招摇而去。)
  没错儿,Y得心应手地把沃尔特控制在阵前,可谓残忍歹毒之极。埃勒里愤怒地看完那些文字,眼前勾勒出那个木纳、温顺、灵巧的沃尔特陷入的悲剧——被遗忘的过去,毫无希望的未来,不爱谁也不为谁所爱;一个繁杂的等式中孤零零的符号——突然在一潭死水一样的生活中收到了那些神秘的来信,那些冰冷无情、颐使气指却又令人鼓舞的霸气摄人的文字……令人心怡的巧言夸赞,成为伟人的平静许诺:沃尔特,负有神圣使命的人物,布施死亡的使者,伟大信任所选中的能人……最后还有:被爱。
  沃尔特对自己错然无知,他肯定早就心灰意冷地认定自己比大多数人都要蠢笨无能,然而这些来信让他突然看到自己精明过人、能量无限——即便到了现在,在寂静的牢房中,他仍然会毫无恐惧,因为那位无所不能的大师不是写得明明白白的么——什么也不会伤害到他?当然他沃尔特不会招供!他干吗要说出来呢?他只需等待——对他的拯救迟早会降临,那是他非凡的命运早就安排好了的。亲爱的沃尔特,他始终都会安然无恙,因为任何人,包括那位大师本人(埃勒里突然不寒而栗)只需朝他看上一眼都会明白:他,沃尔特,不可能有足够的心智出任那个角色——另一方的玩家。
  另一方的玩家……哦,是的,这的确是一盘棋——在对阵中,每个棋子都会被吃掉,而这显然意味着死亡。棋子每挪动一步都涉及百万巨资的去向。对弈的棋盘就是约克广场,棋盘四角坐落着四座城堡。沃尔特是兵,城堡就是车。
  ——还有什么呢?
  「哦,显然。」埃勒里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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