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爱写真-第2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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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了,我会寄的。”她说。
我长长地吐了一口气,用手背胡乱地擦着眼睛。
“今晚可能睡不着了。”
“我也是。”
她把遮住脸颊的头发又掖回耳后,用食指抹着眼角。
“她走了以后,我一直失眠。”
终于,她的脸上露出了一朵微笑,湿湿的脸颊泛起了红晕。
“我会把静流的事全部讲给你听的,现在已经没有必要隐瞒了。”
美雪说。
“她总是说起你,她是那么想见到你。”
“嗯。”
她抬起头,看向窗外。
“夜还很长。”
美雪专注地仰望着夜空,像是在寻找着什么,她的身影就像一幅黑白照片。
“我要跟你讲很多,”她说,“很多很多静流的事。”
负责接待的是一个白人女性,看到我,她露出笑容,做了一个请进的手势。
时间是晚上六点多。除了我以外什么人也没有,大概她的朋友们都在白天来过了吧。那样最好,我不想从陌生人嘴里听到静流的消息。
展览画廊用屏风隔出了几个空间。第一个房间里展出了六件作品,都是黑白照片。可能为了表达这个房间的主题,第一面墙的墙壁上挂着一块写着“fluke”的金属牌。
fluke——侥幸,这很符合她谦虚的个性。她是想告诉人们,这些照片不是她技巧的成功,只是她比较幸运罢了。
都是一些孩子的笑脸。有盎格鲁-萨克逊的,非洲的,拉丁美洲的,还有亚洲的小孩。究竟是什么事情这么可笑?什么事情这么有趣?孩子们都咧开嘴,绽放着最完美的笑容。连观者也会不由自主地微笑起来,这是一组令人愉快的照片。拍这些照片的时候,她肯定动用了她特有的魅力。不然,孩子们不会笑得这样自然。还有的小孩扭着身子在笑,就像正被一千只手呵着痒。我几乎可以听到从孩子们脱落的门牙缝里传出了格格的笑声。
背景是纽约的风景。有小路,有百老汇,有哈德逊河的岸边,还有中央公园的绵羊草坪。
第二个房间也只写着“flukeⅡ”。
应该是刚开始的时候拍的,照的都是一些法国农村的情景,而且每张照片中必有人物。晾衣服的女人,干农活儿的老人,还有对着镜头摊开手掌,摆出“别拍我”架势的亚洲女人,大概这就是克莉斯汀吧,脸上挂着异常亲密的笑容。从照片上可以看出,她在心里是允许这次拍摄的。她们的相遇应该是很奇妙的一次邂逅吧。
还有一些像是在非洲拍的照片。月光下的荒野中,男人们围着篝火围成一圈。还有街上的苦力,盯着发动机看的工程师。这些从个人角度拍出的照片,每一幅都是映出她内心世界的镜子。我能够感觉到她按下快门那一刻的感受。
下一个房间的作品风格完全不同。金属牌上写着“myself”。正如名字所提示的那样,展出的都是她个人的一些照片。
从第一张照片开始,静流就牢牢揪住了我的心。这是她写给我的私人信函,满载着爱的消息。
超越时空,我们对视着。
她站在田间的小路上,微风轻轻吹起了她的裙角,她以非常温柔的神情迎着镜头。像是在法国拍的。跟我最后见到的她没什么不同,没有戴眼镜,长发在风中飞舞。
《恋爱写真》第七章(7)
唇微微地张着,好像有什么话要说。
这个动作实在是太熟悉,太让人怀念了,我甚至觉得听到了她的声音。
“诚人!”她好像在叫我呢,我竖起耳朵。但照片中的她已经定格在欲言又止的那个瞬间,永远都不会再有声音传来了。
我轻轻地摇了摇头,走向下一张照片。
第二张照片是在室内拍的,吊带背心加平角裤的装扮。像是为了刻意强调长大的一面,她摆了个强调胸部曲线的姿势。长长的头发挡在脸颊边,很是性感。通过照片,我能清楚地感觉到她的变化。曲线变得明显了,脸型也变了。说是静流,倒不如说是静流的姐姐更可信些。
她已经不再是那个穿着白色纯棉内衣的小女孩了。泛着光泽的丝绸吊带背心,平角裤包裹下的柔软的腹部曲线,隐约起伏的阴部。
她长大了,成熟了。
所谓的爱情大抵就是这样吧。接受异性,呵护着爱情渐渐长大。把生命全部交出去,把两个人连在一起。
她丰满的肉体,没有出口,没有去路,就此终结。多么悲哀的结局。因成熟而走向悲哀的肉体。
第三张是在公寓的房间里拍的,窗外隐约是纽约的摩天大楼。由此可见,拍摄地点是在很高的楼层。她倚靠在窗边,对着镜头摆出一副梦幻般的表情。即便没有参照物,也可看出她的个子很高。毫无争议的成熟女子,并且非常有魅力。宽宽大大的毛衣下是修长的蓝色牛仔裤。如果我们是在这种情景下相遇,我是断然不敢上去和她打招呼的。她看起来对自己的身体非常的熟悉,非常的自信,一切都控制在她自己的手中。根本找不出当年那个笨拙的影子。
尽管如此,我还是觉得不可思议。三年的岁月竟然把她彻头彻尾地改变了。虽说这是一种病,但这变化也太富有生命力,太有力量了。她以日后的时间为代价换得了片刻的闪耀。她在大声歌唱着生命的奇迹。
下一幅照片很明显是对我的一种邀请,几乎呼之欲出:“诚人,看呀,看我呀。”
她穿着胸口开得极低的礼服。正是她说过的“性感的低胸装”。款式简单的礼服把她的身材衬托得很好。丰满的胸部和纤细的腰肢,以及延伸而下的匀称的双腿。她挑着头发,露出引诱的眼神。颇有不放过任何男人的架势。
仔细观察还会发现,她在细节的地方也是下足功夫的。
礼服的肩带微微滑落,蓬乱的几缕头发挂在嘴角,眉峰的曲线。
但是,这一切一旦组合到一起,就给人一种刻意营造的旋律感。
因为,尽管照片里的她是那么性感撩人,嘴里叼着的却仍是多纳圈。
最后的照片不用看我也能猜出是什么。
一直没有拍成的裸照。她以自我拍摄的方式把它留给了我。她在床上。像波浪一样起伏的床单中央,她背对着相机侧坐着。扭着身子对着镜头。左手放在床单上,右手放在左面的乳房上。这个姿势很容易让人想起给孩子喂奶的母亲。
她的意图很明显。是向我展示她已经褪去了婴儿斑的光滑臀部和柔软的乳房。而且她把它们都收到了一张照片里。她光洁的臀上哪里还有什么婴儿斑的踪影,那是一个丰美的圆弧。
优美的背部曲线,凹陷的肩胛骨,毫无瑕疵的后背,随时要从手掌里跳脱出来的柔软乳房。
她的眼睛看向镜头,像是在说:
“怎么样?很正点吧。所有的地方都还不赖吧。可要看好了,这就是我。”
所以,我很认真地看,看她的臀部和乳房。为了永远记住它们,我连细节的地方都看得很仔细。用我的眼睛当照相机,把我眼睛所看到的都拍下来,并把它们深深地烙到胸口。她的胸,还有她的腰,我是绝对不会忘记的。我把静流此刻的样子深深地植在心里,我可以预言:今后每次想起,我还是会激动不已。
(很正点,静流。)
我在心里对她说。
《恋爱写真》第七章(8)
(真的很正点,很热辣。纯情又害羞的我真的不知道把眼睛放哪儿好了。)
照片中的她看着我笑了。
“memory”是最后的房间。
第一张照片。
标签上写的是“bymakotosegawa”,是我拍的第一张静流的照片。我知道静流从我那里拿走了几张胶片,但没想到会在这里看到。
车来车往的国道。横穿人行横道的静流的背影。与前一个房间的她相比,简直小得惊人。原来她曾经这么小过。
修剪得十分自然的短发,式样简单的灰色罩衫,显得有些笨拙的身姿。
自那次邂逅,不知不觉间六年的岁月流了过去,这简直让人难以置信。我到现在还总是觉得,我看见她高高地扬起手准备过街的情景就发生在几天前。百分之六十的笑容,那双藏在远视眼镜后面的巨大瞳孔,哧哧地吸鼻子的动作,都已经是六年前的事了。
突然间,一股异常强烈的感情涌上了我的胸口。
好想回到那个时候。从那个地方重新开始。哪怕仅仅做普通朋友也可以,不,只要能远远地望着她我就满足了。不交谈也没关系,哪怕她连有我这么个人都不知道也没关系。哪怕一辈子都是我在单恋她也没关系。我只想让她好好地活着。我下次一定会做得很好,不会再出现这次这样的情形了。所以—让时间回去吧。
泪涌上来,我张着嘴,吐着气,等待这段汹涌感情的平复。觉察到有人来了,我赶紧用衬衫的袖子擦了擦眼角。
“多么可爱的小女孩呀。”
站在我旁边的是一位小个子的老妇人。美丽的白发,玳瑁的眼镜,手里拎着磨旧的皮手包。
“这幅照片,”我回应她,“是我拍的。”
老太太好像对我充满哭腔的回答并没有在意,只是像小鸟似的点了点头。
“是我的爱人。”
我边说这句话,边做了一个很肯定的微笑。
“我猜也是这样的。这是恋爱中的女孩子的照片。”
对呀。这是我们的恋爱写真。在我们相遇的瞬间,她说她爱上了我。那个背对着镜头的女孩子就在转身离开之前的那一刻坠入了情网。所以她的背影才会看起来这么的幸福。
我和老妇人一起往里边走去。她的腿脚好像不太好,只能慢慢地走。而且每走一步,从她的喉咙里都会发出咯咯的声音,就像一只老鸽子在走路似的。
下一张照片是走在校园主路上的静流。
在空无一人的空间里,她悠闲地迈着步子。静流独特的、专有的步伐。
“很可爱。”老妇人说。
“你的女朋友真是棒极了。”
我嗯嗯地点着头。咳了几下之后,我对她讲了起来:
“我清楚地记得……”
我一边说着,一边目不转睛地盯着照片。可是静流的身影还是渐渐模糊起来。
“在这之后,我们在空无一人的食堂里攀谈起来,成了朋友。她当时很开心地吃着多纳圈。她真的吃得很开心。”
唔,老人附和着。
“我也很喜欢多纳圈。我经常做给我的儿子们吃。”
记忆一下子复苏了。她沙哑的声音,生硬的笑容,揣在口袋里的大叠大叠的面巾纸。
还有黎明前的国道上跳舞的她。那样幸福地舞着。街灯下的她的眼睛里充满了对生活的热爱。
“简直就像《修道院之路》里的杰克逊一样。”老太太发出了欣喜的欢呼声。
“你知道吗?”
“我知道。是保罗手里拿着烟赤脚走路的照片吧。”
“对,对。我的大儿子非常喜欢,经常听的。”
她用纤细的嗓音说完“哦,亲爱的”之后就向里边走去了。这次没有听见咯咯的声响。
下一张照片吓着了我。照的竟然就是我。
应该是静流拍的。我不知道她还拍过这样一张照片。
“是你呀。”老妇人高兴地说,“拍得真不错。”
《恋爱写真》第七章(9)
照片里的我正坐在床上看文库本。看角度是从餐厅拍的。静流一定在那儿,而我却丝毫没有注意到,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书上。那是一个多么脆弱、多么不现实的瞬间。照片里的我竟然一点儿也没注意到。我把她的存在当成了理所当然,自以为是地相信这样的日子会一直持续下去。她的眼神是那么的温柔,在她面前我是那么放松,就像被妈妈抱在怀里的小孩一样。
“那段日子真愉快……”
喉咙好像被堵住了,只能发出低喃。
“那时每天的日子都很愉快,和她一起过的日子非常愉快。根本没想过有一天我会失去她。我就这样……”
我哽咽住了,老妇人拍了拍我的手背,用比我更小的声音嘀咕道:“大家都是这样的,都是这样的。”
她说,生活就是这样的。分别总是会毫无预警地来到。这时人们总是微笑着说再见,等待着将来某个时间某个地点的再次重逢。
我紧闭着嘴,泪水模糊了我的眼睛。
“只要你想,”老妇人说,“一定还会再见面的。对吧?”
我止住眼泪,用力点了点头。一连点了好几次。
像是被她牵引着,我走向里边。
它静静地挂在展览画廊最里边的墙上。
静流幸福的表情魅惑着我,我不由得屏住呼吸。
树林中的吻。在花楸树下,水池旁边,被雨水淋湿的我们正在接吻。
我的手臂搂着她的背,她的手臂抱住了我的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