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爱写真-第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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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道不应该来得更隐秘些吗?
我在白滨的头上画出一条蓝色箭头,箭头指向美雪。(当然,我的头上也有一个箭头,指向的也是美雪。)
还有一个叫关口的瘦高男生,我在他的头上也画出一个朝向美雪的箭头。他和白滨正好相反,他将自己的好感看似不经意实则小心翼翼地隐藏起来。小小的信号灯微弱地、有节制地闪烁着,若不是我这个单恋高手,别人还真觉察不出来。他绕着圈子,用一种类似暗号的言语向美雪告白着,我想,像他这样就算表白一百年,这些暗号也不会被美雪破译出来的。
他的态度一直玩世不恭,仿佛自己来到这个世界本身就是一件十分滑稽的事情。从某种意义上说,这也不失为一种正确的处世方式,我认为。
此外,还有一个叫早树的女生,堪称女生版的关口,她也在心中暗藏着对某人的好感,我从她的头上引出一条红色的箭头,直指关口。凭着纤细的心思,关口似已发觉这份情感。但他掩饰得很好,做出一副浑然不知的表情。
还有一个女孩,名字叫由香。只有她和美雪保持着中立,她们的头上干干净净,没有一个箭头指向任何人。相对她十几岁的年纪而言,由香显得十分老成,就像被放进冰箱里的青菜,忘了裹保鲜膜,丧失了水分。她是那种还没有恋爱就对恋爱绝望了的女人。
在描绘这幅关系图的过程中,我发现美雪的受欢迎程度果然是不同凡响的。我不免有些同情她,因为我隐约觉察到,她是那种女孩子,对那些单方面喜欢自己的人也要周全应对,她对自己不能以相同的感情回报对方而感到抱歉,觉得要负责任。这样看来,被人爱慕也不像旁观者以为的那么快乐。
从那以后,我跟他们混在一起的时间渐渐多了起来。我小心翼翼地保持着距离,坐一定要坐在下风口,还要把药量降到最低限度,以便能争取机会坐在美雪旁边。
运气好的时候,我们俩也会落单。
我俩并排坐在阶梯教室的中间位置。如果是我一个人,我会选择坐在最靠窗边的位置。但那位置实在不适合她。
“白滨呢?”她问。
“哦,”我轻轻挠着肋侧,回答说,“可能是去打零工了吧。”
“是吗?”她说,接着又问,“你很痒吗?”
“有点儿。”我回答。其实根本就不是什么“有点儿”,我把药量减到最小限度,于是就得忍受最大限度的瘙痒。
“早树和由香也没来,这些狡猾的家伙。你看——”
她把写着两个人名字的出勤卡拿给我看。我点点头,把写着白滨和关口名字的出勤卡也摆在一旁。
她低声笑了起来。
“真是倒霉的差事啊。”
当然,我并不这么觉得,只要能跟她两个人肩并肩坐在一起听课,我宁愿替他们摆出勤卡直到毕业。
她偷偷地在膝盖上放了一本女性杂志。
偷眼看去,封面上赫然写着“婚礼特集”。
她注意到我的视线,害羞地缩了缩脖子:“或早或晚,我也要成为新娘子的呀。”
“一定是很漂亮的新娘子。”我说。
她突然屏住呼吸,转过头,看着我。
被她注视的那边脸突然剧痒无比,我开始挠起脖子来。
“谢谢。”
又过了好久,她说道。
“濑川,”她接着说,“你想跟什么样的女孩子结婚呢?”
“一定……”一定是像你这样的女孩子,我正犹豫着这样的话到底要不要说出口,胸口已经开始剧烈疼痛起来。一旦说出口,我可能会瞬间死掉。
《恋爱写真》第一章(5)
“……我才不结婚呢。”斗争了半天,只说出这样一句话。
“太可惜了。”她突然冒出这样一句。
“怎么会,我这个人……”
“我不是说你,”她打断了我的话,“我说的是那个注定和你有缘的女孩。”
我抬起头,视线停留在她的右耳一侧。美丽的耳垂,淡淡的粉色,金色的小细绒毛发出光亮。
“你的手里可是握着一个人的幸福哦。”
她凝视着这边,想要捕捉我的视线。我还是看着她右耳的耳垂。
“可以得到这幸福的女孩就在世上的某个地方。想想看呀……”
我想令之幸福的就是美雪本人。她应该获得幸福,获得远比我所能提供的多得多的幸福。
我手里握着一个女孩的幸福——到底是谁的幸福?
跟美雪的结识就是这样。现在,让我们把话题再次转回静流这边吧。
有关我手里握着的一个女孩的幸福。
特定季节的特定时段。
我在弥漫着恶臭的校园里快步行走着。校园里看不到一个人影。人们只要还有一般程度的嗅觉,就早早避难去了。闻惯了自身散发的奇怪味道,我对异味的忍耐力非比寻常,这点儿恶臭还不足以让我退却。
我发现静流走在前面。
她还是老样子,对恶臭全不在乎,悠悠地走在贯穿校园的主路上。她裹着一件乳黄色的罩衫,手里拎着一个麻布做的小包。
对她的“笨拙”印象在那时还没有改观。单看她的步态就让人觉得有点不放心,她的身体,就好像学徒工刚刚领回的工具,试用磨合阶段还没有结束,使用起来还有些生涩。跟我身边的美雪、早树一干女孩子相比,她俨然就是另一个物种。
但她本人却乐在其中,快活地行走在没有异己存在的空间里。迈着奇特的舞步,跟花儿、鸟儿搭讪,周身散发着一股独特的魅力。独特的,不具有模仿性的魅力。
我从包里取出相机,把她收入镜头。镜头里,她还是迈着她独有的步伐,像游人漫步在渺无人烟的原野中,自由自在。
之后,我离开主路,投奔学生食堂解决我的午饭。
不出所料,食堂里空空荡荡,只有那些由牢固职业道德支撑的女性还顽强地站在柜台里,等待着下一份订餐。跟平时一样,我点了一份B套餐。即使在空无一人的食堂里,我还是不能释怀,依旧小心翼翼地走到角落里那张平常坐的桌子旁,坐下来。
臭味确实存在,而且对我也构成了困扰,但我已经学会了对付这种困扰。我将全部注意力集中到眼前的套餐上,连续不断地往嘴里送着饭勺。饭菜十分乏味,仿佛是用硅土做的,吃起来味同嚼蜡。
就在快要吃完的时候,身边传来哧哧的吸鼻子的声音。
我抬起头来,是静流。
“嗨,旁边有人吗?”
我环顾周围。能容纳三百人的食堂里,除了我们两个,哪里还有什么人。
“好像没人。”
我刚说完,她就大模大样地点了点头,在我身边坐下。
她从麻布拎包里掏出一个白纸袋,放到桌子上,里面是多纳圈。她随手拿起一个,放到嘴里,咯嘣咯嘣地嚼起来,那架势活像小鸟吃稗子,当然吃黍子也是可以的。
“这就是你的午饭?”
我问道。她看也不看我,自顾自地点了点头。
“是啊,这就是我的主食,我吃不太多。”
“是吗。”
我继续埋头吃我的午饭。
“喂!”她叫我。
“干什么?”
我转过头去看她。镜片后面一对大瞳孔正盯着我。
“你,刚才是不是拿相机拍我了?”
“嗯。拍了。你生气了?”
“也不是。”
《恋爱写真》第一章(6)
她说着,把脸靠近我。鼻头红红的。
“可是我很奇怪,为什么要拍我?”
“因为,你很有魅力。”我回答。
“怎么说呢,你走路的样子很好看,不像任何人,独一无二,独家专有。”
“好看?”
她的表情有些惊讶。
“嗯,确实好看。所以就忍不住拍了一张。”
可能先前从未听过类似的评价,她的表情起先很困惑,过了一会儿,才羞涩地笑了笑。
“还没人这么说过我呢。你也是个挺特别的人。”
“真的?”
“差不多。”
然后,她毫无意义地环视了一下周围,显然这是她的修辞手法。
“总和你在一起的那些人呢?”
“不知什么时候不见了。”
“那个漂亮的女孩子也不见了?”
很明显,她也在观察我。
“美雪可能去打零工了。”
“美雪,”她模仿我的语气重复了一遍,“你们很熟?”
“不,也不是,就是经常待在一起而已。”
“也不是?”她又重复了一遍。于是我怀疑她有重复别人话语的怪癖。
“我和她之间没有什么特别的感情,就这意思,明白了?”
我说完,她哧哧地笑起来。
“真的?”
我耸了耸肩膀,不理会她的提问。
“你呢?”这次轮到我问她了。
“你的朋友呢?瘦高和矮胖的那两个?”
“她们的名字叫佳织和水纪。”
“嗯。你不是总和她们在一起吗?”
“也不是总在一起啊,高兴在一起就一块儿待着,不高兴也不用勉强。”
“有道理。”
说完,她又开始咯嘣咯嘣地嚼她的多纳圈。
“你就靠吃这个活着?了不起。”
她嘴里正叼着一个多纳圈,听我这么一说,嘴角上扬,笑得像个很小的孩子。
“看我的外表就知道了,”她说,“不觉得我长得小?我呀,从小学开始就没怎么长个儿。乳牙还没退完,屁股上还有婴儿斑呢。所以,用不着吃那么多东西。”
“哦,”我点了点头,接着问,“婴儿斑?你自己看见的?”
“是啊,用镜子。还有那么淡淡的几块。就像小鸡雏,屁股上还粘着蛋壳,多难为情呀。”
“是挺难为情。”
“对啊,对啊。要是跟男人……”
她不再说下去,我也不再问,附和着点了点头,“是啊,是有点儿那个。”
“是吧。”
我的套餐已经吃了个精光,可看她的样子还不想结束她的午餐。于是我决定再陪她一会儿。
“我经常看见你,上课的时候,在教室里。”
“我也看见你了,心想,咦,这不是在人行横道前遇见的那个人吗?”
“人行横道?”
“那之后我又试了几次。”
她用手指擦了擦粘在薄嘴唇上的多纳圈渣。
“一次也没过去。不过我还会去试的,毕业之前我一定要过一次。”
“那样应该过得去。”我说。
一道警惕的眼光扫了过来,像是在看一个撒谎成癖的人。后来我才发觉,真正撒谎成癖的人原来就是她自己。
“真的,不骗你。”
她毫无意义地环视了一下周围,又是一个修辞行为。
“哼!”她说,“那人行横道一定是通向博物馆的。”
“对,那人行横道还像一点儿也不甜的巧克力蛋糕。”
她从远视眼镜后面盯着我看了半天。那表情就像在怀疑:死神是不是就像他一样,幻化成人形,诱惑人去死?她的表情还告诉我,她在想像着第二天的报纸上登着一段新闻——车来车往的国道上,一名女大学生投身滚滚车流。
为了打消她的被害妄想,我冲她和蔼地一笑。我觉得那应该是天使般的笑容,不想她反倒更害怕了。
《恋爱写真》第一章(7)
也对,天使跟死神也算是同行,干的是同样的事嘛。
我端着托盘,站起身,朝柜台走去。
“喂,”她冲着我的背影喊道,“你说得有道理,我相信你。”
我转身,点头。
“那好,作为信任的表示,起码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吧。”
“静流。”她回答。
“那你呢?”
“我叫诚人。”
“我们算是朋友了吧?”
她的语气就像在说:既然是朋友了,那就不会不分青红皂白扯上人家直奔天堂了吧?
“算是吧,就是那种高兴在一起就一块儿待着,不高兴也不用勉强的朋友。”
“太好了。”
她说着,脸上挤出一个笑容,不幸的是,仍很生硬。
“确实如你所说。”
我们面对面站在人行横道上。
“很简单就过来了嘛。”
国道上没有一辆车。
时间还不到早上五点,日出还得等上半个小时。
在街灯的人造光中,她迈步走着。用她独一无二的、无法模仿的步伐。
我把这幅画面收进了相机。
“前边通向什么地方?”我问。
“天堂,”她回答,“我想像中的天堂。”
“跟我来。”
那是一座很大的自然公园。
太阳还没有升起来,树林像一个巨大的幽暗的块状物,但当黎明来临,这幽暗也会像乌鸦群一样;飞得一干二净。只是当时我们看不出来而已。
树林入口处有一个小小的广场,她和我坐在广场的秋千上。
“树林里面有池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