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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节

大观二年-第6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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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芯死死盯住赵楷,慢步走上前,毫无前兆的狠狠给了他一记耳光。这个动作莫说是赵楷,即便是赵棫也颇为震惊,作为妹妹,出手打兄长是有违伦理的,但是圣芯的这个巴掌力度十足,干脆利落,完成之后毫无反悔的表情。她看着捂住脸颊的赵楷:“三哥,得罪了,明天我会亲自向父亲请罪,但希望你日后说话能自重!你刚刚的话就犹如市井之徒的狂吠,不觉的羞耻吗?”言毕,她头也不回的抽身而去。
“圣芯!你……”赵楷气的说不出话,他承认自己适才的言语的确不够稳妥,然而圣芯出格的举动还是让他心情无法平静,“你越来越不像话了!”
赵棫看见圣芯进入殿内,方才开口:“三哥,我代圣芯向你道歉。不过,你刚刚所说的话我却要有所回应——我究竟是不是东宫的狗,你我二人尽可拭目以待。”
赵楷仅剩的怒气最终被赵棫冷厉的话语浇灭,他怔怔的站在原地,回忆着刚刚发生的事情,直到王黼和蔡攸走到他面前。
赵佶总是能在出乎意料的时间和地方颁发出乎意料的旨意,因为此次晚宴的节目和表演都是王黼亲自操办的,所以对此深感满意的赵佶决定下达他新年最初的旨意。当钟鼓楼宣布新一年来到的时候,赵佶命名这一年为“宣和五年”,并下旨赐王黼玉带,进太傅,封楚国公;蔡攸进少师;赵良嗣为延康殿学士。王黼面对这样的封赏,笑逐颜开,他终于登上了自己政治舞台的顶峰。
登上宣德门,灯火通明的东京城被喜庆气氛笼罩在梦一般的繁华下,鳞次栉比的楼阁错落有致,整齐的街道和热闹的夜市交叉纵横,千般景象,万般荣耀。圣芯还记得当初在此眺望东方,企盼花荣的心情,此刻的他又在哪里,是否也能看到帝国普天同庆的盛大画面。
天各一方的心情同样绝望,赵棫说:“我们都一样。”说完这句话,他和其他贵戚一起离开了皇宫,其中有圣芯送给他的舞娘。
圣芯一直无法理解那时赵棫话中的意思,直到一个月后,春意融融吹遍大地,神霄观突然出现了一位不速之客。蓉儿拨开面前的青纱,令圣芯目瞪口呆。
“圣芯,别怕。我不是鬼。”蓉儿的话语间伴着均匀的呼吸,腹部已经微微隆起。
圣芯依然无法相信一个已经死了的人站在她的面前,于是,蓉儿便将与赵棫之间发生的事情全部告诉了她。圣芯越听越心惊,蓉儿最后说:“我逃出来以后一直乔装躲在客栈之中,试图有一天能出城去,但我发现益王府的人总在城门口晃动,所以没敢轻举妄动。后来……我发现自己出来的时候已怀有身孕了,身上带的盘缠所剩不多,这才不得不来找你,我必须出城,否则在东京我和孩子都无法生存!”蓉儿的眼睛中泛出涟漪。
如果不是这一刻蓉儿的出现,圣芯永远不会想到赵棫面具下面藏着一颗不可小视的野心,她顿时感到亲情的无望,就连赵棫也开始了对于权力的追逐,那些曾洁净,单纯和神圣的信念彻底在她的生命中消亡。从对崇庆殿的怀疑开始,直到赵桓赵楷之争,圣芯一次次经历打击,一次次在赵棫的宽慰下学会淡漠。但是她始终相信,赵棫超脱的心境能将她安全的包裹起来,不受到外界的伤害,但是,此刻她猛然惊醒,原来这曾保护本身就是一把利刃,将她刺得遍体鳞伤。
“我还是无能为力,可又没有勇气亲眼见到棫一步步走向灭亡,这个世界上或许只有你能劝动他了。”蓉儿抬头恳求圣芯,“这是最后能挽回的机会了,圣芯!”
圣芯半晌没有说话,一滴眼泪骤然滑落,滴至桌面,溅起一片悲伤的水花。
蓉儿怔住,迟疑的开口:“对不起,我知道你比我更加难以接受。”
“蓉姐姐……”圣芯握住蓉儿的手,眼神却依旧直直的望着前方,“你真的不想回到赵棫哥哥身边了吗?难道,你对他一点眷恋都没有?”
蓉儿闭上眼睛,心中升起一阵忧伤:“眷恋……从他把我关起来那天开始,我就知道,我们的缘分尽了,我现在心如止水,只想和孩子安静的过日子。我明白这次来找你也是一种冒险,你可能会把我交给他,但我真的走投无路了。”
圣芯苦笑着抹掉眼泪:“你失踪后棫哥哥也很痛苦,给你出殡那天,我看到了他眼中很少流露出的痛苦。”
蓉儿摸了模自己的肚子,回忆起赵棫的一切,心如刀绞,她还是如此爱他,还是无法做到自己期望的放下。
“我安排你出城。”圣芯看着窗外绿柳绦绦,这时一个生机盎然的季节,她不能让一个新的生命在虚伪的益王府出生,不能让蓉儿坚定的勇气和随之付出的代价付之东流,更不能让赵棫对她的隐瞒与欺骗就这样轻描淡写的得到原谅,她,最终还是个自私的女人。
第二章最后的任性
宣和五年,从初始便注定不会是平凡的一年,那个春末,边关传来金国占领燕京的消息。圣芯如同往常一样,从李若冰口中得知了一切,但在那时,整个东京和整个朝堂都没有为此而表示出任何恐慌,所有人都善良而单纯的认为,金国盟军仅仅是为他们将辽人从燕京城赶走,那些本属于大宋的土地落在了友邦的手中,万无一失。
如果偏偏要在这一片歌舞升平喜气盈盈的气氛中寻得些许不协调的音符,或许只有一个声音在为大宋的命运进行唇亡齿寒的担忧,那就是郑居中。他提醒着赵佶及诸位大臣:“需早派人前往燕京与金人交涉,迟了恐怕有变。”
赵佶并没有拒绝郑居中的建议,他也在满怀期待的等着那阔别了多少年的土地重新回归到大宋的版图内,于是下旨命令童贯即刻赴燕京处理相关事宜。赵棫清楚的知道与金人谈判并非想象般简单,他甚至在某种程度上有着与郑居中同样的忧虑,然而此刻的形势迫使他不能开口表达自己的想法。正像赵楷所说,东宫需要的并不真的是谋划策的智囊,以赵桓的性格,他更加喜欢忠心于他的奴才。赵棫必须扮演好自己的角色。
童贯的目的很单一,他要为他的主人——大宋的君主和人民换回失去了百年的城池,那无疑代表着帝国的梦想,为此,一切代价都可以不计。最终,宋金商议,宋负担攻打燕京的军费百万贯,并为了更好的结成战略同盟,彻底消灭西窜的辽军,两国应结秦晋之好,希望大宋送来一位贵族之女嫁给金国的贵族之子。其实,这不过是一种政治上暂缓矛盾激化的手段,自秦汉至唐宋,屡见不鲜。汉代和亲之策已成规矩,只是自大宋开国以来,还没有真正派遣过贵族的子女前去异邦通婚。因此,这件事在朝内朝外宣扬的纷纷腾腾,甚至有些人心惶惶。
“那些整日领着朝廷俸禄,在家养尊处优的亲王,郡王和国公候爷们,没有一个肯真的献出自己的女儿,难道让皇上把大宋的帝姬嫁出去不行?”李纲无奈的叹息着关键时刻的人情冷暖,大宋开国至今,比起任何一个朝代都要厚待贵族,却最终落得个这样的结果。
赵棫摇摇头,笑着说:“也难怪,谁会舍得把自己的女儿送到那种地方去?”
“其实,父亲并没有真的想把出身高贵的女子嫁到那冰天雪地的荒夷之地去,只是透出个风声,看看反应罢了。”赵桓指着书案上面的一沓奏折,“昨天,我收到了泰安候赵鹴的折子,他自称家中有一养女,可出嫁金国。”
赵棫缓缓抬起头,看了看李纲,又看了看远处一直安静着的郑居中,最后把目光落在赵桓的身上:“太子,你莫不是真想让如此一名女子担负起远嫁的重担吧?”
“如今只有泰安候一人上奏,我有什么办法?”赵桓无可奈何的走到一盏烛台前,用手拨弄着火苗。
“泰安候?若不是他上奏,我都不知道我们赵家还有他这么一个候爷,且不说金人会不会认为我们小看了他们,就说只送个养女,我大宋未免显得太没有诚意。”赵棫尽力阻止着赵桓这个愚蠢的想法,“要是因此惹怒了金人,后果如何太子难道不清楚吗?”
“那么你说送谁去?”赵桓转身质问,“你去看看那些倚老卖老的王公贵胄,谁不是仗着自己是父亲的叔伯或者兄弟而前去哭天抹泪,求着不要挑选自己的女儿。”他叹了口气,“再看看咱们的妹妹,没有谁是在待嫁的年纪。”
“是啊,延福帝姬‘豫芯’和柔福帝姬‘瑗芯’都还小,其他帝姬均已定下婚约。”李纲正说着,突然想到了一个人,道,“除非是咸德帝姬……”
郑居中端着茶的手微微颤抖,他抬头看了李纲一眼,低声道:“这不可能。”
赵棫也极力反对:“圣芯?李大人不要说笑了,这绝不行。”
李纲知道,在东宫的整体气氛中,圣芯是个不可以涉及的敏感领域,在赵棫和赵桓面前,她是最亲爱的妹妹,在郑居中面前,她是他妹妹唯一的孩子。在这一点上,这些平时意见往往相左的人,会一致的站在同样的战线上,做出同样的反应。
然而,正因为如此,李纲才更加深刻的意识到,圣芯的确是此刻出嫁到金国的最好人选,即便困难重重,他还是要去努力。很多年以后,李纲垂垂老矣,那时的他再次想起这个决定,不禁感到酸涩,却不后悔。
李若冰并不想把圣芯送到那个陌生的地方去,但是,他是李纲的学生,并且与李纲一样是帝国难得清醒的人才,他主动把金人要求结亲的事情告诉了圣芯。此刻的圣芯还不知道,这本身就是一场金人安排好的游戏。
令李若冰没有想到的是,在他还没有想好如何劝说圣芯之时,她已经开口问:“选派何人去?”
“尚未定论。”李若冰回答。
圣芯浅笑:“看来只好我去。”
李若冰错愕的看着她,一时间竟有些不敢相信自己是否在梦中。谁也不会理解圣芯此刻的心情,她不想再逗留于东京甚至大宋。蓉儿所说的每一句话都像刀划痛着她的心,她无法相信别人,包括她一直信任的皇后和赵棫。
三天后,圣芯收拾细软回到大内。自除夕后,她已经很久没有回来,赵佶和皇后为他准备了丰盛的家宴,如同招待一个归来的游子。圣芯看着他们幸福的笑脸,默默的跪下了。
皇后吃惊的问道:“圣芯,你这是……”
“母亲,我这次进宫是有一事请父亲成全。”圣芯抬头用乞求的目光看向赵佶。
赵佶皱了皱眉,迷惑的说:“你的事情朕何时有不答应的,何必跪下?”说着,他欲上前亲自扶起圣芯。
圣芯却不肯起身,她知道自己的话说出口,将是一种什么样的反响,但她必须说,这或许是她在帝国土地上最后的任性,是她作为大宋帝姬最后的请求:“我听说父亲要与金人结亲,请您把我送过去吧。”
赵佶伸向圣芯的手滞在半空,喜悦的脸色似乎也在瞬间凝固,他吸了一口气,转身坐到桌前,好像并没有听到圣芯适才的话:“来来,这里是你最喜欢的饭菜,神霄观虽然清雅,却是粗茶淡饭,你现在一定饿了吧?”
皇后见到这种情形,急忙道:“是啊,你好不容易进宫,别总是开这种不着边际的玩笑。”
圣芯缓缓起身,认真的说:“父亲,我是认真的。”
“圣芯,朕已经吩咐下去了,让他们全力寻找合适的驸马,你不要这么着急。”赵佶的表情稍显紧张,他不是个容易激动的人,但圣芯看的出来,此刻的他正在压抑一种强烈的恐惧。
没有任何人希望与子女永远诀别,嫁到金国就意味着圣芯从赵佶生活中彻底消失。
皇后终于按耐不住:“圣芯,究竟出了什么事?”
“母亲,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我只是坚信自己可以比任何人都更加出色的担当出嫁的角色。”圣芯低下头,“我早已过了碧玉年华,以桃李之龄远嫁盟国,总比让那些正值豆蔻的妹妹们要合适。”
“朕何时说过要在你的妹妹中间挑选?”赵佶的脸色愈发阴暗。
一个平日里和气的人,往往在发脾气的时候会异常恐怖,皇后看着赵佶的表情,立刻拉起圣芯的手:“你是不是在神霄观呆的闷了?母亲可以陪你去郊外散心。”
圣芯的眼睛一直注视着赵佶的方向,并未理会皇后,她问:“父亲,您是天下人的父亲,难道那些皇亲贵胄不是我的亲人吗?难道他们的子女就不是您的子女,他们的女儿不是我的妹妹吗?”
“够了。”赵佶最不喜欢被圣芯质问,那情形就如同他全部的智慧都仅仅是为了她发泄情绪而存在,他永远不用要求他的立场和威严在圣芯眼中被绝对的尊崇。圣芯是宫内的孩子,尽管她在生活中遇到过各种不如意,然而她还是比别人更加习惯于任性,这根源恰恰是赵佶和皇后亲手种下的,他们的爱,铸就了他们今天的痛苦。
“朕不需要你的指责,你的态度和做法实在太不孝了。”赵佶把筷子重重的按在桌子上,背对着圣芯站起身。
“您错了,正因为我的孝顺,我才希望替您分担这个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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