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观二年-第5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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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圣芯苦着脸坚定的拒绝,她转向赵佶,“父亲,您难道不希望女儿快乐吗?难道您希望我一直被关在赵府枯燥乏味的庭院中吗?难道您对我的感情仅仅限于对我嫁入赵府后永无止境寂寞的熟视无睹?那我还不如回到宫中!”
赵佶突然抬起头,很多年来,他用与生俱来的温和面对着圣芯,面对她的一切要求,恰恰因为这样。他此时有些怒意,圣芯的话仿佛是对他毕生感情的指责,他盯着圣芯的眼睛说:“圣芯,你长大了,嫁人了,变得更加美丽,更加聪明,也更加富有爱心,然而,唯一没有变的是你还是很不懂事。或许是朕老了,真的有些后悔对你这般溺爱。从小到大,你的意志就是整个后宫的命令,我们尽量去保护你,但最终的结果却造成了你今天的毫无顾忌,为所欲为。”
“父亲,我不明白,仅仅是住在道观就成为了一项毫无顾忌的罪行吗?”圣芯从未听到过赵佶用这种带着苍凉基调的话语与她交谈,这让她突然陷入了恐惧。
皇后开口说:“我们最近听到了一些流言,我很希望那只是流言,圣芯,你若是喜欢谁,可以直接向我和你父亲提出来,虽然他官职不是很大,但毕竟还算的上书香门第,我们会成全你们的,没必要在道观……”
“我喜欢谁?”圣芯的脸色变得苍白。
“李若冰。”赵佶冷冷的说。
圣芯深深感到,一股可怕的舆论正在逐渐包围着她。
“李若冰?”圣芯顿时明白了所有流言的起因,但是她无法明白,为何有人将一份平淡的交情与神圣的爱情交杂在一起,并且使其变得恶毒而卑劣,“这是谁说的?”
皇后深情的看着赵佶:“陛下,圣芯若是真的不想回赵府,不如就先让她回宫住些日子吧。是否改嫁,让她自己考虑清楚在做决定。”
“母亲!”圣芯立刻叫道,“你在说些什么?”
章·八权利的战马(中)
赵佶站起身,淡淡的说:“圣芯,花石纲已经罢了,李若冰还有什么事要让你求朕吗?”
圣芯看着赵佶的眼睛,猛然间看到了比温泉还舒展的智慧,她曾经以为她的父亲是一个用模糊视线处理天下事情的中庸之人,却不曾发现原来在他的脑中,清晰而透彻的平铺着别人难以发现的睿智。他明白圣芯对于政治的全部兴趣都来源于他人的启迪和暗示,更明白任何时候女人对于自己曾经犯下错误的醒悟都来自于对新环境的认识,而这些只可能从李若冰潜移默化的感化中获得。
赵佶和皇后的话让圣芯知道,她在道观与李若冰平静的交往已经成为了不怀好意的小人用来中伤皇室的理由,她认真的说:“父亲,母亲,如果你们真的想知道我对李若冰的看法和感情,那么我可以告诉你们,李大人是个难得的人才,仅此而已。至于那些流言,请忘记吧,我现在就搬回赵府,继续做我的寡妇。但我想提前和您二位打招呼,其实我早已选好了驸马,他很快就会出现在我们最辉煌的典礼上。”
皇后和赵佶都站在原地,他们呆呆的看着自己最宠爱的女儿问心无愧而自信满满的背影离去,不禁有些失落,宫内满足不了她蓬勃期待飞翔的心情,与此同时他们也在为圣芯口中未来的驸马而担心。
比起圣芯相对安详的心境,赵棫那份潜藏起来的雄心并没有因为自己的迁升而崭露,他此时更像是东宫的捍卫者,尽力贡献着在外人看来有限的智慧。赵楷和赵桓之间逐渐明亮起来的战火照耀了整个朝廷。郑居中带着对棫半信半疑的想法,挥舞起他政治生涯中最后的利刃,从六月起,赵楷的家仆中相继有人被指控下狱,郓王风光无限的日子开始慢慢离去。在一个人的政治生涯中,起伏如同呼吸一样太过正常,但是对于起伏的理解决定了他是否终成大器。赵楷拥有全部讨得赵佶欢心的理由,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为人温和,性情轻佻且有着出色的口才,于是,在赵佶面前,赵桓总是刻意回避与他见面,以免给人以比较的机会。但是即便如此,当赵楷感应到斗争的残酷性时还是慌了手脚,他连夜前往宫中跪在赵佶面前苦苦忏悔,并控告赵桓对他的陷害。赵佶听完一切后,走到赵楷身边说:“楷儿,比起这些事情,我更喜欢听你说说你最近新作的书画。”言毕,赵佶头也不回的走了。这一次短暂的会见和出乎意料的结果,顿时成为了朝内最敏感的话题,每个人都试图从这件事上挖掘出对自己有利的弦外之音,然而身为暂时胜利者的赵桓却在诺大的东宫中徘徊,丝毫不敢享受胜利的快乐。
“我们动赵楷,父亲为何一点反应都没有?”赵桓紧张的头脑开始不遗余力的设想着危险的可能,“这太不正常了,父皇是那么喜欢老三,怎么会……”
赵棫把手放在赵桓的肩上,一面微笑一面低语:“太子,作为胜利者,你为何反而如此慌张?”
赵桓在空旷的熏阳殿内来回踱步,空旷的殿内只有他和赵棫二人:“我怎么能不慌张?你倒是想想,为何父亲对待赵楷的态度突然转变这么大?”
“父亲没有变!”赵棫挡在赵桓的面前,淡淡的说,“父亲从未改变,只是立场变了。”
“立场?”赵桓不解的看着他。
章·九权利的战马(下)
赵棫走到剑架旁边,半抽出剑,说:“太子,你还是把父亲想象的太过简单。或许他正像我们所知道的一样,总变化着嗜好,并将自己完全沉浸进去,他身边的人一成不变,耳朵内听的都是诗词歌赋,生活中充满偶然和浪漫,他是个不喜欢政治的人。然而你不要忘记了,我们的伯父晏驾后,太后为何要在这么多亲王中选择立父亲为君,这难道仅仅因为父亲运气好吗?不,这是因为智慧,父亲恰恰拥有赵家其他人无法匹及的政治智慧,悄无声息的坐到了这个位子上。所以今天,父亲仅仅是动员了自己的一句话,就使朝内竞相猜测。”赵棫把剑收回鞘,发出锋利金属清脆的声音,“太子,父亲这一生最疼爱的几个儿女,有你,有我,有圣芯,也有赵楷。父亲爱我因为我的母亲曾是他这一生最大的遗憾,爱圣芯是因为那是他和皇后唯一的孩子,爱你是因为你是他认为可以托付江山的人,而爱赵楷则是因为他希望他的天赋能得到遗传,而这种天赋却不是做皇帝。赵楷错误的理解了父亲的苦心,错误的把父亲给予他的职位和权力看成了政治对他的青睐,当父亲明白这一点后,他开始把自己的立场明显的摆在赵楷面前,让他清醒。”
“这么说,赵楷不是我的对手?”赵桓惊讶的看着赵棫。
赵棫摇摇头:“太子,您现在动赵楷除了碰触父亲对于亲情的敏感神经外,别无好处,我劝您不妨从王黼下手,对于郓王倒是不必过于担心。”
赵棫的话让赵桓有些兴奋,他没有想到赵棫的想法会如此细致入微,并且尽力的为他分析外界发生的情况。赵棫观察着太子,从赵桓单纯而毫无戒心的表情中,他发现自己齐头并进的欲望正在用最安静的形式进行着庆祝,为了动员一切可能被利用的因素,他将自己交给了东宫,交给了敌人,交给了背对亲情窥视前方的野心。宣和三年夏,赵棫正式跨上了追逐权欲的战马,他手握斩断所有阻碍的利刃,轻松的利用了赵桓软弱善良的心灵,并且不假思索的疯狂助长东宫的锋芒。
高鹰翰作为全盘计划唯一的知情者,开始逐渐意识到他们所做之事的残忍性。一个曾经自诩为光明磊落的男人,正在慢慢深陷到一个接一个的阴谋沼泽中,那种背叛自己的感觉让他恐惧,恐惧过后便是无能为力。与每一个叛徒一样,下定背叛决心后,总试图给自己找一个理由来作为日后鼓足勇气的依靠。
“我做梦的时候梦到赵棫被他们抓起来了。”高鹰翰搂着怀中的西江月,眼神呈现出与平常不同的迷离。
西江月光滑的手臂紧紧贴住高鹰翰胸口,淡淡的回答:“你对你的信念有所动摇?”
“不。”高鹰翰说,“这是我和益王共同的信念,但是最近我发现他比我想象的还要可怕。”
“真没想到,可怕这个词会用到益王身上。”西江月坐起来,淡粉色的抹胸在烛光的照射下散发着性感的味道。
高鹰翰拉住西江月的手,然后问:“你没有这种感觉?”
“我甚至不知道你们在做什么。”西江月笑着说,“不过对于一个化妆成捕快的窃贼,我倒是颇为佩服。”
“窃贼?”高鹰翰冷冷的目光直露露的刺向西江月的眼睛。
西江月感受到了高鹰翰内心的波动,但她还是挑衅的指着他的胸口说:“窃国的贼。”
西江月清晰的看到无论对于高鹰翰还是静昱,益王都面临着一个不得不提防的问题,那就是这些人或多或少的会对赵棫的想法产生置疑,也许这种置疑在共同的目标和长久的友情基础下永远不会露出危险性,但这种隐性的音符绝不是用任何一方的信任可以彻底消除的。但是,有一个人是赵棫自信满满下一手培养和调教出来的追随者,他会绝对的忠诚于赵棫的一切抉择,虔诚的服从赵棫的全部意志,这个人就是——周绾。
周绾对于赵棫的看法从被鞭打的那次起,发生了微妙的转化,之前的桀骜脾气慢慢收敛起来,在赵棫的面前,他彻底变成了忠诚的随从,而不再是平等的朋友。但周绾那份渴望与赵棫成为莫逆的心情却在表面臣服的掩饰下,变得更加强烈。
赵棫第一次向周绾展示他秘密的计划,是一次偶然的机会,周绾发现赵棫胸口那道被桓刺伤的疤痕。清晰深刻的伤疤让周绾惊呆于赵棫处境的危险,他在沉默了片刻后,将自己投入到了这场安静而疯狂的计划中。赵棫把周绾安排到李晃的军中,让他心中的烙印化作激昂的斗志。周绾是赵棫为自己创造的最得意的礼物,他过于自信的导演着周绾的命运,却不小心忘记了那沉淀在舞台底下的秘密与仇恨。
章·十最初的背叛(上)
相对于朝廷内外钩心斗角的混乱,赵佶仍然喜欢用惯有的平淡态度面对所有事,仿佛梦中的江山永远固若金汤,永远臣服于毛笔,墨汁,丹庐以及优柔的情怀。身为帝王最危险的品质就是在拥有智慧的同时故意卖弄愚顿,从而获得自己内心追求的快乐与安慰,赵佶在丧失了君主应该的勤政品格之外,十分不幸的拥有了这个危险的品质。
东京的夏天如同火烧一般炙热,同样炙热的还有赵佶对于丹庐的关心。艮岳内如同仙界般的华丽宫殿楼阁间,总会有几舍丹庐为伴。炼丹是一项复杂而需要耐性的工作,赵佶招集了众多有道之士日夜于艮岳之中以青烟金鼎为伴,试图吸引天地灵气。在此期间,赵佶一直住在艮岳的绿杨殿内,把其余精力全部投入到书画上,他命人将御府所藏历代书画墨迹编写成《宣和书谱》,《宣和画谱》和《宣和博古图》等书,并刻了《大观帖》,抱着这些富饶而精美的画卷和书卷,他又一次把自己投入到优美理想的梦境中,那些笔墨下衬出的唯美情怀让他对于错综凌乱的国事更加排斥,所有关于朝政的折子全部送至东宫由太子处理。赵佶在寻找安详的生活,同时也在躲避着自己姓氏中与生俱来的政治责任,这使他得到了灵魂的一时平静。
“陛下,郓王求见,已经在殿外等了两个时辰了。”梁师成小声的在赵佶身边禀奏。
赵佶将毛笔搁下,从身边的侍女手中接过巾帕擦了擦手,起身走出绿杨殿,看着门口那鼎炼丹的“未济炉”,沉默了片刻后道:“你告诉他,有朝政上面的事去东宫,家里的事去崇庆殿,朕没空见他。”
“陛下,郓王这几日已经来了好几次了,每次都……总该有个回话吧。”梁师成小心的抬着眼皮观察赵佶的脸色。
赵佶将巾帕递给梁师成,然后问:“梁师成,你知道这炼丹炉为何叫‘未济炉’吗?”
“‘未济’二字出于六十四卦中的未济卦,乃上离下砍卦,就是火在上,水在下,此炉以此炼丹,故有此名。”梁师成流利的回答。
赵佶满意的点点头,道:“就照你刚刚说的这句话回老三,告诉他,火在上,水在下,按天地纲常方能炼出丹药,前朝以水上火下之法炼丹终不成,便是因为乱了天地纲常,望他能理解其中道理。”
梁师成低下头,慢慢的退下了,赵佶回首看了看绿杨殿内四周悬挂的字画,其中有赵楷亲绘的《山水间》,很久以前,赵佶曾经希望赵楷能与他一起沉迷于书画琴棋的美幻世界中,但是现实中的欲望已经吞噬了赵楷艺术上的天赋,将他推离于那份情调之外。此刻,帝国无尽山河之中,只有赵佶徒自叹息,他的两个儿子,一个名正言顺的做了太子,一个千方百计的想做太子,他们之间早已失去了本该拥有的兄弟手足之情,暴露出充满权欲的内心。暗地的钩心斗角已经渐渐升为明面上的针锋相对,此时,对于赵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