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观二年-第4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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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江月又点点头,随即道:“绾公子天赋颇高……我听常管家说要给宫内的一位殿下选陪练,倒是可以让他去试试,兴许能入选。”
赵棫看了看西江月,笑着自语:“让周绾做榛儿的陪练吗?这不太妥。”
西江月不解的问:“只要能入宫,前途无量,王爷这是何故?”
“周绾不能给别人做奴才,他是我看中的人。”赵棫深吸一口气,“必须忠心于我一个人。”
西江月听得出话中霸道的态度,周绾的命运似乎被赵棫死死按在手中,动弹不得。
回到益王府已是傍晚时分,西江月告别了赵棫径自回家。
常科见车马回来,立刻迎出门,赵棫问:“前几日让你给赵榛找的陪练,结果如何?”
“已找到几个合适的,现正在王府后院,与周公子比试剑法。”常科回答。
赵棫满意的点点头:“知道了,你去吧。”常科走开后,他径自向后园走去。
刚刚来到紫坞前,见周绾正同林子旁和几名少年比划着剑法,那几个少年见到赵棫后,显得有些拘谨无措。这时,周绾上前道:“棫,这几个人根本不行!赵榛不会满意的。”
赵棫上下打量着这些少年,转向周绾道:“知道了,去换衣服,今天在前厅进膳。”
周绾听罢,走到紫坞前,几个婢子也随他进了屋,赵棫站在林子前,问那些少年:“你们是常科找来的?”
少年们点点头。
赵棫微微一笑,道:“下去吧,过几日便可入宫,切记你们只是奴才,不可伤了主子。”言毕,几个少年纷纷向后院散去。看着他们消失,赵棫方才走进紫坞,推开门的时候,周绾正在穿衣服,见到赵棫,便抱怨道:“那几个人根本打不过我,更别说入宫了,赵榛和这样的人一起练剑,怎么能有提高?”
“那就让你入宫吧。”赵棫开玩笑的坐在一旁。
周绾道:“我才不去。”
“别人都挤破了脑袋想入宫,你为什么不想?”赵棫问。
周绾自己也有几分迷惑,他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因为他根本找不到一个确切的答案,只是在潜意识里,他明白自己不想离开这里,或许留恋这个环境,或许是留恋这里的人,于是他道:“那就让他们去挤吧。”
赵棫笑了笑,见周绾已经换上了干净的衣服,道:“走吧。”
“棫,明天我们去围场吧。”周绾突然说。
赵棫一怔:“想去打猎?”
“今日你送我的好马,我都没有机会骑。”周绾道,“这样岂不是太可惜了”
赵棫笑了笑,只当默认。
章·十六春(上)
春天的围场有一种香气,新剪的草爆发着蓬勃的生力,马蹄踩在上面似乎可以挤压出嫩绿的液汁。周绾牵过前日李晃送给他的马,看着开阔的旷野,深吸一口气,仿佛整个人都沉浸在这片气息中,他给这匹马起名叫“嗟光”,取温暖而快速之意。赵棫走上前,对周绾道:“看看今天咱们谁猎的多。”
周绾自信的笑笑:“你给我多少人?”
“当然是你五十个,我五十个,你先挑吧。”赵棫回答。
周绾昂起头,翻身上马,到后面挑了五十个骑士,不一会,回到赵棫的身边,多余的话也不说,只是道:“那我去了。”
赵棫点点头,只见周绾一鞭子下去,“嗟光”早已飞奔而去,五十个人相继跟上,带出一片爆发式的生气。见他们奔的远了,李晃上前对赵棫道:“真的要比?那肯定是咱们猎的多啊,虽说出生牛犊,可他毕竟是个孩子……”
赵棫笑着对身边的李晃说:“那当然,走吧,多猎一点,你小子今天猎多少都归你。”
“咱们两个,和他一个孩子比,胜之不武。”李晃虽然心想多猎,但还是颇为犹豫。
赵棫瞥了他一眼,淡淡的道:“你只需听我的,尽量猎就是了。”
李晃疑惑的点点头,跟随赵棫拍马奔了出去,他们领着另外五十人深入林中。
春天万物复苏,动物纷纷出巢觅食,李晃在军中也算是打猎的能手,驭着马穿梭在树林内,不久便战果累累。周绾猎得半天下来,气喘吁吁的看着赵棫和李晃身边的猎物,虽不服气,但还是自认:“看来我输了。”
“难道你还认为自己真的能赢李将军?本就是说笑的,何必这么认真。”赵棫翻身下马,一手拿着鞭子,一手将马交给身边的下人,“让他们把刚才送去烤的兔子拿过来!”
“输了就是输了!棫,你说比试的,就要有个输赢,下次我一定能赢。”周绾坐在一旁叹了一口气,看着赵棫道,“饿死我了!”
赵棫看着周绾孩子般的脸上露出一股英挺的气息,不禁笑了笑,回想起他第一次见到周绾时,他还只是个弱不禁风的孩子,只过了一年的光景,他的体内已经掩盖不住那股年轻的冲劲,这种成长实在是出乎赵棫的意料。
李晃随赵棫走出帐外,感慨道:“周绾的口气真大,看来是不服输。”
赵棫浅笑着摇头:“他这不是心里不服输,只是赢惯了,偶尔输一次嘴上不服罢了。这些日子,周绾愈发有些跋扈,在府中露出了点目中无人的苗头,没什么人能管的了他,包括他姐姐,我今天就是要让他知道,天下比他强的人太多了,给他点挫折尝尝,免得日后不知深浅。”
李晃恍然大悟,却又担忧的说:“可是王爷,你还是太顺着他了,看他今日说话一点分寸都没有。”
“这就随他吧。”赵棫微微一笑,若有所思的看着天空,“否则岂不是和其他的孩子一样了。”
这时,又有几只烤兔子被送到帐中,赵棫对李晃说:“进帐吧。”
章·十七春(中)
周绾正是长身体的时候,饭量大的吓人,李晃在一旁看着,不敢相信他能有这样的胃口。赵棫微笑着对身后的下人道:“把带来的那坛女儿红给周绾拿过去。”下人应了,将一坛酒放在周绾旁边。
周绾一怔,抬头看看赵棫,只听他道:“这是宫中的酒,尝尝。”说着,下人已经将酒摇入盏中,周绾呷了一口,笑着点头:“果然和平常的不一样。”
自从到了益王府,周绾的生活习惯开始慢慢变化,放在书画上的时间越来越少,摆脱了周家浓郁的书卷气,在他的生活中,赵棫对他的影响已经无人能够代替,练剑,喝酒,读兵书,尚武的气氛逐渐融入了周绾的生命。对于未来,他并没有过多的憧憬,只是日复一日的思量着值得他去保护的人。赵棫眼见周绾的成长,就像亲手捏塑起来的一条生命,充满了欢喜和希望。从他开始疏远赵桓,不过是两年的时间,然而时光却似乎过快的磨掉了他太多的锐气,有时候回想起那些挥洒朝气的日子,才发现现在的他愈发让自己感到沉重。可惜,这一切都是他自己决定要走的道路,至少要为那个目标去努力,虽然看起来遥不可及。
从围场回来已是晚上,周绾有些乏,与周瑾打了声招呼,便回紫坞睡下了。赵棫来到蓉儿屋中,见蓉儿正在卸妆,于是上前笑道:“给我沏点茶。”
“今天出去一天,累了吧?”蓉儿起身摸着赵棫的脸,手间碰到他下巴略微扎手的胡尖。
赵棫摇摇头:“今日周绾应该最累,你知道吗,他现在可了不得,打了一车的猎物。”
“没想到小绾现在能如此厉害,当初第一眼见他,真还以为他是个书生的料……”蓉儿笑着叹了一口气,随即走到外屋沏了一壶茶进来,给赵棫倒好后,说,“对了,我今天入宫,皇后娘娘还问起你的冠礼呢。”
赵棫侧头看了看蓉儿,微微一笑:“这些都要按照皇室礼仪行办,其实我反而觉得随便行个仪式就是了,不用太招摇。”
“这怎么能随便,男子二十行冠礼,算是标致着成年了。”蓉儿道,“再说,皇后早已按照祖宗的规定给你取了字,冠礼之后通报皇室,记录在案,怎可马虎?”
赵棫站起身,走到衣架旁,边解衣带边道:“我现在做的事情,哪件不是成年的人做的?”
“这倒也是,我真没见有哪个未行冠礼的人就有了外宅了。”蓉儿抱怨着帮赵棫宽衣,“不过这是祖宗定下来的规矩,总是不能变的。”
赵棫若有所思的看了看蓉儿,绕开这个话题,问道:“今天母亲还和你说什么了?”
“能说什么啊?”蓉儿将衣服挂在衣架上,然后吹了几盏蜡烛,道,“只是说最近圣芯好像心情不太好,让你有空进宫去劝劝她。”
赵棫心中忽的有些不安,点头道:“我有空就去看看。”
蓉儿没有回话,径自坐到床上,卸下帏帘。
赵棫躺下后,心中想着圣芯的事,不知不觉中睡着了。
第二天清晨吃过早膳后,赵棫立刻准备入宫。当他来到秋暖宫的时候,圣芯立刻迎上去,本来黯淡的脸上放出光彩。春天的花香很清爽,圣芯宫内的每个角落都是这种怡人的气息,赵棫深深吸了一口气,看看眼前这个已经出落的美丽脱俗的妹妹,不禁摇摇头赞道:“圣芯,真是越来越漂亮了。”
“你就会开玩笑!”圣芯瞟了他一眼,“棫哥哥,我都快愁死了。”
章·十八春(下)
“你还有何所愁?”赵棫看着圣芯的脸。每个女孩子在圣芯这个年纪,都会有些自怨自艾,圣芯也不例外。他若无其事的在一盆的兰花前停下,“又有什么烦心事?”
圣芯撇撇嘴道:“父亲母亲要给我选驸马,他们说马上就要决定了。”
“这些我早知道。”赵棫回头道,“你都这么大了,也到了嫁人的年纪,这种事情理所应当。”
圣芯拉着赵棫的袖子进了内堂,盯着他道:“我是很认真的,你知道父亲要把我嫁给谁吗?”
“你之前不是告诉我最有可能的是李晃吗?”赵棫疑惑的问,“你不喜欢他?”
“当然不喜欢,我都没见过他!”圣芯撅着嘴道,“我又不知道他是美是丑,是好是坏,再说也不一定就是他!”
“李晃曾经在我手下做过事,他还是不错的。而且,就算不是李晃,父亲母亲也绝不会把你嫁给一个坏人。”赵棫安慰着圣芯,然后又转身出了内堂,停在那盆兰草面前,“这盆春兰不错,给我吧。”
圣芯一皱眉头,追了出来,对远处的侍女喊道:“来人,把这盆春兰拿出去!”
“哎……”赵棫回身看了看圣芯半怨半怒的脸,“这是干什么?”
圣芯瞪了他一眼,又走回内堂,赵棫不得不跟着。到了里面,圣芯将门关好,小声道:“棫哥哥,我想了几天,终于决定了……你帮我一个忙,我把秋暖宫所有的花给你都可以。”
赵棫微微一笑,坐在一旁:“你让我帮忙也不用这般威吓,你要我做的事情,我什么时候说过不?”
“我要见花荣。”圣芯突然说,她的语气很坚定,毫无说笑的意思,但赵棫还是有些不信。
“你再说一遍,你要见谁?”赵棫抬头看着圣芯一脸严肃的表情,他那张微笑的脸不禁沉了下来。
“我说我要见花荣。”圣芯重复了一遍,她的眼睛里原本清澈可见的那潭湖水,变得深邃而忧郁,这不是圣芯平时该有的眼神。
赵棫立刻紧张的小声道:“圣芯你疯了吗?你见这个叛贼做什么?”
“因为我喜欢他,我要嫁给他,我不要别人做我的驸马,我要花荣。”圣芯盯着赵棫的眼睛,她每说的一个字都给他留下了极深的印象。
“啪”的一声,赵棫的手落在桌子上,他紧紧的盯着圣芯:“住口!圣芯,这种话不要对第二个人说,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你也太任性了!”
圣芯吓了一跳,半晌没说出话,两个人的呼吸凝结在屋内,过了一会,圣芯方才一叹,淡淡的道:“我还以为你和他们不一样。”
赵棫平静下来注视圣芯的脸,他突然发现这个妹妹不再是个少不更事的女孩,她的心灵和想法都在以惊人的速度蜕变成熟,究竟在梁山的那些日子发生了什么,是什么让圣芯开始变化,赵棫不敢想。他只好把语气变得温和:“圣芯,就算你见到他,父亲母亲也不会答应的,因为他是叛贼,所以今天的话就当你从没有说过。”
“他本来不应该是叛贼,他会是个出色的将军,只可惜他跟错了宋江。”圣芯满腹憧憬的道,“只要劝他肯归顺朝廷,难道父亲母亲还会不爱惜人才吗?我听说父亲不是也封了个契丹人做大臣吗?为什么异族的人都可以姓赵,而我们汉人自己却非要自相排斥?”
赵棫看着圣芯期待的眼神,不得不说出实话:“赵良嗣和花荣不一样,赵良嗣是降将而非叛贼……而且即使花荣是个真正的人才,可他已经走到了现在的地步,再有才华也于事无补,因为父亲不会爱惜一个叛徒。上次你被宋江劫持的事情父亲并没有忘记,现在朝中最重要的军事话题就是剿灭梁山叛贼。就算当初是花荣救了你,可父亲并不会因此对他另眼相看。”赵棫明白,在这个帝国中,君王对于叛徒的惩治总是无所不用其极,正如同开国祖先赵匡胤曾发表感慨——卧榻之侧,启容他人酣睡。因此,圣芯的愿望不可能实现,除非郑居中的力谏成功,梁山全体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