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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节

在那个恋爱的季节-第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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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干!”

  “干了!”

  小谢倒了,我知道他的酒量,今天这点儿酒真算不了什么,唉,看来心里不痛快连喝酒都不得要领。其实最后那杯酒闷下去,我也一下觉得天旋地转,头重脚轻,只是生努着没露出马脚来。得出去透透风,我这么想着,跟姚远和凌晨打了个招呼,又拍了拍谢天烫手的脸和他告别,穿上大衣,走下楼去。

  外面的风还是刮得那么猛,我用围脖儿把脸遮住,只露出一双眼睛,顶着胸口的恶心往前走,还没走到小区门口就坚持不住了,刚一弯腰就吐了一地,强烈的酒气直灌我的鼻子和喉咙,呛得我睁不开眼。我蹲在路边缓了好一会儿,直到确定那股难受劲儿差不多过去了,才慢慢起身走出了小区,招手叫来一辆出租。

  “去哪儿?”司机问我。

  我被他问得一愣,心里一时没了主意,想了一会儿才说:“去……‘城市宾馆’吧。”

  2

  城市宾馆门前还是那么热闹,我轻飘飘地站在拥堵不堪的车和人中间,耳边传来隐隐约约的迪曲声和欢笑声,闪亮灯火和鲜艳男女遍布身边,一切都显得那么生动,连寒冷的空气都好像被加了热。北京,我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城市,这儿的深夜总是那么绚丽夺目,浮躁灼热,我喜欢一头扎进这片片兴高采烈的假象之中,它会让我忘掉所有的寂寞和寒冷。

  两个勾肩搭背的姑娘带着肆无忌惮的笑声经过我身边,其中一个突然转过身拍了拍我的肩膀:“嗳,有烟吗?”

  “我不抽烟。”我生硬地把她们撅回去。透过没系扣的裘皮大氅,我看着她们漂亮的低胸上衣和短裙,不用说,肯定是刚在迪厅里HIGH高了。

  直到两人的身影歪歪扭扭地消失在街口,我才从兜里掏出烟盒儿,叼出一根儿我刚刚卷好的大麻,双手使劲拢住在风里点上火,一边抽着一边往马路斜对面的“88号”走去。

  我带着把门那个又高又壮的老黑在我手背上盖的红戳儿推开“88号”厚重的隔音大门,瞬间被喧闹黑暗的热浪淹没,强烈的电子音乐随着蓝白色游移闪烁的激光灯柱喷射而出,让人躁动疯狂。我在离大门不远的吧台上找到个空位子坐下,点了杯可乐,感受着冰冷的气泡在胃里激荡碰撞,头脑一点点变得麻木清醒。舞池里还是有那么多的漂亮姑娘,飘扬的长发,挺拔的双腿,纤细的腰肢,都在随着激烈的乐曲扭动摇摆,我甚至能闻到她们身上散发出的气息,空虚又暧昧。

  身边的一个老外拿着手里的“伏特加”摇头摆尾地跟着音乐尖叫,喊得我浑身都是鸡皮疙瘩,我不满地瞅了他一眼,竟然莫名其妙地招来此人向我举杯致意,我扭过头没理他,一边抽着烟一边继续喝我的可乐,片刻,这傻逼居然向我凑了过来:“E ON;MAN; IT’S GREAT ;NO?I LIKE HERE!”,然后拿起他的酒和我碰杯,看到我喝的是可乐,连连撇嘴摇头。

  操你妈的,跟谁抖牛逼呢?我掏出200块钱拍到柜台上,要了五个“JACK DANIEL’S”,排成一排,拿起一杯跟他碰了一下,一口闷下去,接着拿起第二杯看着他,直盯到此人不自在地掏出钱包又点了一杯“伏特加”,我拿着酒杯朝他点点头,又一口闷干,如此拚到第四杯,终于使此人认菘,向我连连摆手,然后起身仓惶离去。我目送着那傻逼踉踉跄跄地扑向洗手间,转过身来拿起最后一杯酒,一边摇晃着一边慢慢把它喝干。耳边的音乐变得越来越有劲儿,让我不可抑制地随着节奏扭动起来,我知道,这是酒精的作用。

  我点上最后一根儿大麻,深深吸进一口,一丝丝地吐出来,然后起身离座,一步三晃地走进舞动的人群中间,闭起眼睛随着音乐晃动。我越来越热,心跳加速,浑身都在出汗,觉得自己正陷在漩涡的中心,湍急的声音完全把我包围,让我不能停下来,我把双手向上使劲儿举起,感到自己飘得越来越高,越来越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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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京一夜(2)     

  身边的音乐离我越来越远,我不愿意睁开眼睛,只想随着那虚无缥缈的节奏漫无方向地飞走。恍惚中,所有的熟悉情景又蜂拥向我涌来,我好像又看到了她,她在干什么呢?是在向我微笑,还是在低头哭泣?—我看不清楚。我想飞得离她更近一点儿,可身体全然不受控制,我向她慢慢伸出了手,向她摇动,但她始终没有抬起头。让我看清楚一点儿吧,我无声地祈求,你还是我心爱的姑娘吗?

  我隐隐约约还能感到大麻和酒精的香气在我身边围绕,我闭着眼睛也能觉出四周还是那么灼热和漆黑。北京,这个陪伴我度过青春和爱情的地方,离开你之前的最后一夜,我一飞冲天。

  3

  要不是她一个人就包圆了那首男女合练的《北京一夜》,我还真挺难从人堆儿里把她择出来。事实上,汤雨整个晚上都那么安静,除了在唱歌的时候闪烁了短暂的几分钟,就再无声息,也不和谁说话,只是偶尔抿一口眼前的“克罗娜”,纤细的身体淹没在人声鼎沸的包房里,如同不存在一样。

  本来那次初中同学聚会我压根儿就没想去,接到电话通知的时候还感觉特别离谱儿:这么多年没见,谁还记得谁呀。好几十个生张儿骤然凑到一堆儿,除了死傍住自己身边的零星熟脸一通乱喷,还能有什么可说的?

  谁知我的朋友们竟然一致对此事态度踊跃:“走呀,找姑娘叙旧去。”

  “别扯淡了,初中,初中咱们毛儿还没长齐呢。”

  “懂不懂啊?聚会就是一幌子,看见里面的馅儿了吗?—这就是‘姑娘大展销’。”姚远搂着我的肩膀帮我分析。

  “对,‘由你随便挑’”,谢天接过话茬儿,“石光,必须去,多好一机会啊,咱们四个一齐上,看上谁擒谁。”

  于是,那个夏天的晚上,我们又出动了,和一堆老同学聚齐在一个拥有无数分店的川菜馆儿里吃了两个钟头的饭,然后浩浩荡荡扎进了“麦乐迪”的一个大包厢,就着刺骨的冷气飚歌拚酒,各显神通,包间儿瞬间变得吵闹无比。

  我拍了拍身边正忙着四处打量的姚远:“刚才唱歌的那姑娘叫什么呀,是咱们班的吗?我怎么完全不认识?”

  “汤雨呀,原来和凌晨坐过同桌,忘啦?”

  “是吗?”我仔细思索了两秒钟,茫然摇了摇头,“一点儿印象也没有。”

  “怎么着,有点儿想法?”

  “瞧着好像还过得去。”

  我一边喝着啤酒一边瞅着坐在角落里的汤雨,她真的那么安静,在我喝掉三瓶酒的时间里,她没主动和任何一个人说过话,只是面无表情地听着别人唱歌,一头长穗在灯光的照射下显出一种游移不定的暗蓝色,就像有天大的伤心事一样。

  姚远绕了一圈儿又回到我身边,凑过头和我小声说:“打听着了,有门儿,听说刚和男朋友散伙儿—男的去国外给丫甩了。”

  “靠谱儿吗?”

  “废话,我谁啊?—著名的‘刨根儿王子’。”

  “这不成心给我预备的嘛。”

  “还等什么呢,麻利儿上吧。”

  我抄上一瓶酒走了过去,挤出一块地儿坐到了她身边,单刀直入:“汤雨,还记得我吗?”

  她抬眼看了看我,挺客气地冲我一笑:“当然了,你没怎么变样儿。”

  “没你变化大,你变漂亮了。”

  “是吗?”

  “真的真的,保证不是假客气。”我说的确实是实话,要是她当初像现在这么养眼,我哪儿能记不住呀?

  她又笑了笑,向我晃晃手里的酒瓶,我赶紧配合着喝下一口。我得说,从第一次看见汤雨到以后的日子,我一直愿意看到她的笑容。她一笑起来,就能把脸上的忧郁一扫而空,就能让我觉得这正是那个让我不假思索就愿意跟她混在一起的姑娘,可惜,和我在一起的时候,她笑得太少了。

  那天我和汤雨的谈话就到此为止,喝完了那瓶酒,我朝她点点头,知趣地抽身而退。自然,接下来我一点儿也没闲着,而是摇身一变当上了总指挥,把我的哥们们轮番发到了汤雨身边。半个小时后,谢天帮我弄到了她的电话号码,姚远替我打听到了她们家地址,凌晨给我探到了她在哪儿上班,瞧瞧,团队作战就是这么事半功倍,自然,当时谁也不会想到,我们的得意洋洋有多愚蠢,事实上,我只是顽强地把自己拖进了一堆麻烦里而已。

  4

  我忍着头疼艰难地起了床,来到公司,继续编写手头的一个程序,这个程序我写了三天了,不知道在哪儿卡了壳儿,运行总是出错误。我心神不宁地到走廊里抽了根儿烟,又回到死气沉沉的办公室接着编程,每一天都是这么无聊,真他妈的。

  大学一毕业我就来到了这家软件公司,一直没挪过窝儿,两年下来,我得说,编程生涯的枯燥乏味已经完全把我打败了。天天周而复始地上班、编程、下班、睡觉,我知道,这么下去,我早晚得变得和办公桌上的那台电脑一样方头方脑。2001年的夏天,我整整25岁,工资微薄,缺情少爱,一天比一天更明白所谓豪情壮志有多么不值一提,整日垂头丧气地周旋在光华路的小窝儿和中关村的公司中间,眼瞧着日子一天天过去,自个儿毫无起色,想想未来立感头大如斗,全然不知方向,那种感觉别提有多操蛋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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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京一夜(3)     

  如此情形之下,我也不由得开始悄悄为自己忙活起来。我的意思是说,我开始留意为自己物色合适的姑娘,一门心思想谈个认认真真的恋爱,借以改善困境。

  说来不怕人笑话,从小到大,我可没少在谈恋爱上下过功夫,当然,结果令人泄气无比,栽过的跟头倒是数不胜数。除了在大学里和一个娇小的南方女孩儿混过半年,尽管刻苦,我还真没从任何一个女孩儿身上占到过什么便宜。要说起步我可不比谁晚,想当初放学我拉着同桌女孩儿轧马路、钻树林的时候,凌晨、姚远他们还只会嘬着“冰葫儿”跟学校里瞎晃呢。谁知混了这么多年,我还是落得如此下场,并且在朋友们当中赢得了个“面霸”的美誉,想想着实一点儿面子也没有,唉,我怎么那么面呀!

  头一次练的姑娘是只鸡,那还是我刚工作不久的事儿。那天下班,我和公司里的几个同事一块儿吃饭,酒喝得恰到好处,饭局一散,我们几个刚来的大学生就在公司著名“老炮儿”刘哥的率领之下,迷迷糊糊地扎进了一洗澡堂子,一人花500块钱练了一炮儿。我摊上的是刘哥帮我挑的一个东北姑娘,当时我还嫌那姑娘长得一般,只见刘哥短粗的胳膊“啪哒”一下落在我的肩膀上,然后语重心长地为我解惑:“小石,你当这是挑媳妇儿呐?跟这种地方玩儿,你就记着一条—活儿好才是真的。这姑娘哥哥使过,包你没问题。”

  我就这么半信半疑地被那个姑娘领进了包房,三下五除二把事儿办完了,由于毫无经验,其实我是片刻就败下了阵来,当然,事后我没和任何人说起过这是我的头一回。

  此后有那么一段儿日子,我倒是再接再厉,隔三差五地光顾一回洗浴中心这类的色情场所,操过一个个或纤细或粗壮,或龇牙咧嘴或一声不吭的大江南北各路姑娘,事后想想,折腾半天也不过就那么回事儿—混个把钟头,完了事儿拍拍屁股就走,连对方叫什么都懒得打听,这炮儿打得有什么意思呀?

  要知道,在我看来,干巴巴的性交和找一姑娘好好谈个恋爱这两件事儿简直有天壤之别,不可同日而语。找鸡对练除了让我这种长期吃素之人偶尔沾回荤腥儿,看见了猪跑也终于尝了两次猪肉,并无什么其它价值。于是,几个月下来,嫖妓这个小爱好也像小时候我迷恋过的打乒乓球、下象棋等等游戏一样,终于没能逃过从沉迷到厌倦,最后不了了之的规律。

  5

  我一大早就找谢天借了他的那辆捷达,吃过午饭后又绷了一会儿,然后去和部门经理打了个招呼说家里有事儿,不到三点钟就离开了公司。我冲过烦人的中关村,绕上三环,一路向东,开上了机场高速—汤雨就在高速路边上的一个私立幼儿园当老师。

  这几天我心里像长了草一样躁动不安,脑子里时不时晃过那个一头长穗的女孩儿的身影。从上次一见面,这个朦朦胧胧的姑娘就再也没离开过我的脑海,我想说,她身上流露出来的那种安静忧郁的劲头儿让我迷恋,让我心疼,而且,不知道为什么,对于她,我总有一种能够拿下的小预感,尽管冷静的时候我也明白这预感毫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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